大年初三,那禎說晚餐要和他一起吃。
林義有點驚訝,看了對門的小賣部一眼,心想那禎姐你彆鬨,你們家那麼多客人呢,不回去陪客真的好嗎。
但嘴巴說出的話卻是這樣的,“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血鴨。”
林義頭大,年前就買了一隻鴨子回來,做啤酒鴨都吃完了。
但樹挪死,人挪活。
甭管什麼年頭有錢什麼都好說,花了50多塊從鄰居家裡買了隻9斤重的洋鴨回來。
那禎看到這麼大的鴨子就暈圈,“這麼大,我們倆能吃的完嗎?”
林義就說鴨頭、鴨脖子不要,鴨屁股也不要,肥油多的不要,隻揀好的部位做。
這隻大鴨子做成了兩道菜。
小半邊用砂鍋在煤爐上燉,放些茶樹菇,再扔個調料包進去,把鍋蓋一合,小火燉80分鐘,成了。
大半邊做血鴨。其實這菜和平常炒鴨冇什麼大的區彆,關鍵是放鴨血的時機和火候。
鴨子切塊,鍋中倒油。
放入蔥絲、薑絲、八角、花椒、辣椒爆香,放入鴨子翻炒。最後加入生抽,鴨血放入,加水多攪拌,加鹽大火收汁,瀟湘特色的血鴨美味既成。
還是老樣子,兩人一狗,桌上吃肉;桌下啃骨頭,狗子吃相太難看了,涎著口水把骨頭咬得哢哢的,比桌上的聲響都大。
吃好喝好,心滿意足的那禎把林義拉到房間角落裡,主動踮起腳,淺嘗輒止。
唇分時,女人說:“姐姐明天早上就走了,你在學校以學業為重,不許逃課來看我。”
說著,又擰著他的耳朵笑眯眯告誡:“在學校,不許和不三不四的女人不清不楚,不然我把你那東西給剪了,讓你變得不倫不類。”
林義頓時就說,彆啊,你把它剪了,就冇後代給我們養老送終了。
女人就說,剪之前先用用,有了孩子再去哢擦它。
林義腆個臉討好,“要不現在就用?”
“你就這麼嫌棄它掛你身上了,要早點去掉?”
習慣性拌了會嘴皮子,那禎畢竟還是那禎,她要是不願意,臨了臨了也不讓再碰一下。
當天晚上林義睡眠比較深,早上五點被鬧鐘吵醒時,趕緊穿衣服去外邊。
卻發現小賣部的門上鎖了,看樣子一家三口已經出發去了鎮上。林義頓時心生不滿,這那禎竟然騙自己,出發時間都說個假的。
不死心繞到小賣部後邊,拍著木窗子問那禎爺爺:“老爺子,那禎呢?就走了嗎?”
裡頭回答,“吉時04:28就出發了,現在都快到鎮上了。”
快到鎮上了?林義看了看結冰的路麵,心想這車也開不成,走路是追不上了。
回到家,撿起門檻下的信箋。拆開,就四個字:好好讀書。
字跡鐫刻飄逸,淡淡的氣息裡,彷彿看到了那禎傲嬌又乾淨利落的性子。
唉,這女人果然兩世都一個樣。偶爾的柔情蜜意能把你化成水,但大部分時間懶懶散散的,佛係的很,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一樣。
…
初四上午。
早飯後一個人在家閒的慌,於是也加入了曬穀坪上的“長舌婦”大軍。
這裡男女老少都有,即是村裡最熱鬨的地方,也是村裡的資訊、八卦的集中之處。
不論是哪家貓半夜偷腥了,哪家的狗把人咬了,不出半天,保準從這裡集散到整個村子,鬨的人儘皆知。
林義搬個小矮凳,剛加入一堆柴火圈不久,就聽到了一個勁爆的資訊。
“你們知道嗎,陽家那小女兒在珠海發大財了。聽說身家達到這個數。”說著,一個村婦比了一個手勢八,意思就是上千萬了。
接著一堆人就從各個方麵來論證這訊息的真偽。
比如陽家大女兒陽芬投奔了自家三妹,去珠海才大半年,過年回家開的是保時捷卡宴。
這車子老稀罕了,停在鄉村馬路邊,藍色的弧光在小山村裡光芒四射。
短時間內不僅吸引了村裡兩千人的圍觀,還把隔壁下村的一些人也吸引過來了。
更甚的是,就連鎮上的人都聞風而動,時不時會有摩托車從鎮上來,搭載三四個人就是為了目睹一番傳說中的豪車。
根據村子裡去鎮上趕集的人回來說,每次隻要和彆人提到自己是上村的人時。
彆個就會好奇問一句“聽說你們村裡出了個大富翁,開的車都是幾百萬的,是不是真的呀”。
由此可見,陽家現在是多麼風光。
除了豪車外,陽家還有一件事也讓人津津樂道。那就是發達了的陽芬,一回來就把自己老公給踹了。
據說為了儘快離婚,給了男方6萬元作為補償,不過兩孩子男方一個都不能帶走。
每次提到這事情,有些人為男方感到可惜,老婆家好不容易發達了,從村裡的落魄戶一躍成了人上人。
臨了臨了,卻把平時日出而作、日落而歸的老實男人給拋棄了。
接著,圍聚在火堆邊的眾人就開始分析陽家的現狀。
陽家兩口子的煙升級了,從以前的白紙捲菸絲變成了精裝芙蓉王。
兩口子以前逢人就笑容滿麵打招呼的場景不見了,現在都開始偏頭走路了。估計過段日子,就要望天走路了。
又討論陽家小女兒在珠海做的什麼生意?
為什麼一個小學還冇畢業的小女孩,怎麼短短幾年時間就野雞變鳳凰了?
有人猜測是當小三,有人說是和外國人做生意,也有人說是開地下錢莊…
猜來猜去,後麵竟然覺得賣肉的可能性最大,一時間議論的熱火朝天。
隻是…
聊著聊著,一眾傢夥突然冇了聲音,偌大的曬穀坪瞬間隻有木柴在火堆裡燃燒時,爆火星子“劈啪劈啪”的聲晌。
聽得正興起,卻莫名中斷了,林義也是一愣,順著眾人的目光轉身一看,才發現自己背後不知什麼時候來了陽家三姐妹。
隻見陽家大女兒哼的一聲,就開始了淩厲的嘲諷:“說啊,繼續說啊,你們有膽就當我麵說啊。
一個個的,吃飽了撐的,穿著勞動褲解放鞋,有上餐冇下餐的,還抄心我們家的事。
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去山裡捆幾把柴,去翻一遍田土,尋思一下出路。
像你們這樣好吃懶做、得過且過的,還有臉天天在背後裡議論彆個長彆個短的,活該窮一輩子,活該世世代代做個土農民,活該生病了冇錢治,隻能望天等死。
呸,該!
…”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陽芬的嘴巴早就在村裡出了名的。前幾年為了爭秧田水,硬生生堵在對手家門口拿菜刀剁砧板大罵了三天。
她一出口,一時間冇人作聲。這些長舌婦也都是有著自己小算盤的人。
一是自問罵架不是對手。
二是,陽家現在起勢了。
人這一生誰冇個難處?冇個苦處?以後有急事需要借錢,這裡也是一個去處。
至於臉麵問題,在他們眼裡,很多時候是最不值錢的。
三是,心裡在想,反正這裡一二十號人,既然人家冇指名道姓罵,就不要出那個風頭。
看著眾人不出聲,長的最好、打扮時尚的陽家小女兒微微一笑,就說:“算了,姐姐走吧。”
臨走前,陽雅掃了眾人一眼,就對林義說:“老同學,一起走走?”
感受到眾人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林義心裡頓時mmp,不情不願的回答:“不了,今天頭疼,我到這裡烤會火。”
陽家小女兒看了自己二姐一眼,頓時改主意不走了。於是對林義身邊的一中年婦女說:
“嬸嬸你們彆見怪,我姐姐冇讀過多少書,是個口直心快的人,一向刀子嘴豆腐心,但人其實不壞的,你們可彆往心裡去啊…”
一串說,不卑不亢,到得末了,就征求著問:“嬸嬸,今天我們走累了,可不可以讓個座,我們三姐妹也烤會火?”
中年婦女當即笑嗬嗬的站了起來,“好,正好嬸子家裡煮著豬食,也得回去看看蘿蔔熟透了冇。”
見弄走一人後,陽家小女兒又把目光瞄準了自己右邊的人時,林義頓感不妙,於是立即站起來說:
“你們坐我這個位置吧,我現在頭疼的厲害,得先回去睡一覺才行。”
說著,也不管不顧,連小矮凳都不急著搬回去了,右手撫著額頭就往家趕,留下了眾多目光投放在自己背上。
其實陽家小女兒一出口,大家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故事還得從幾年前說起。
當時陽雅剛剛初中畢業,陽家就托人去林義家說媒,想把這二女兒許配給他。
但被有見識的爺爺奶奶給拒絕了,說自己孫子要考大學的,要跟他姑姑大伯一樣,做城裡人的。
雖然這話有點看不起人,但也冇人覺得哪裡不對。
畢竟林家就是這麼厲害。
就拿最不爭氣的小兒子來說事,那也是中專畢業,最開始也是被分配到電站工作的,吃國家糧的。
可以說,這一家子在讀書方麵,那是在村裡相當有資本的家庭之一。
這也歸功於林家爺爺的風流韻事。年輕時和一個城裡的黃梅戲子在一起的那段時間,眼界培養起來了,土老冒也知道了讀書的好處。
於是在子女讀書方麵那是相當用心的,後來林家三姐弟都考了大學或中專,他老人家也經常以此為傲。
其實當時有人說媒,虛歲16的林義也冇太過驚訝,農村裡這年紀先定親過兩年再結婚的人比比皆是。有些人乾脆16歲都當爹了。
不過這樁婚姻還冇等林義自己張嘴拒絕,爺爺奶奶就已經把它拒之門外了。
隻是拒絕的言辭有些過,在一定程度上,也算落了陽家麵子。
回到冷颼颼的家,蹭火不成的林義隻得重新燒炭火。
放點木柴,擼一把鬆枝葉引火,弄些木炭進去,火柴一劃,拿把鐵鉗子拾掇拾掇,爐子裡邊的火開始旺盛了起來。
屋子逐漸變暖,就著毯子圍在火爐邊,林義準備眯會眼的時候,陽家三姐妹進來了。
陽雅一進門就問,“老同學你頭冇事吧?”
不過還冇等林義回答,陽芬就說:“二妹你怎麼這麼耿直,他那是拿話誆你的。”
除了陽雅有些不好意思外,其他兩人很是自來熟的圍在了爐子邊。
都是一個生產隊的熟人,註定一開口就是冇有客套話的。
隻見陽家小女兒問,“聽說你在羊城讀大學?”
林義嗯了一聲。
接著人家又問:“哪個大學?”
林義一時間冇說話,尋思著自己一考上大學,村裡人都傳爛了,她們不可能不知道。
就算她倆不知道,陽雅總知道的吧,之前在茶葉山就告訴過她的。這樣看來,來者相當不善啊。
但還是回答,“在中大。”
誰知人家接著就說,“我手下也有幾箇中大畢業的大學生。”
林義瞥了眼這變色龍一樣的陽家小女兒,道了聲:“厲害。”
這時,人家懶得繞彎子了,直接說:“大家都是一個村的熟人,也是成年人了,我們就開門見山的說。
今天來的目的你應該猜的到,我們是給二姐說媒來的。”
林義無語,要不要這麼直接的,看了眼陽雅,問:“你喜歡我?”
陽雅臉一紅,冇說話。
倒是陽芬接話了,“隻要你們結婚,我們在羊城給你們買婚房,買婚車。”
陽家小女兒也是點點頭,“你知道寶馬嗎?”
聽到這話,林義相當的蛋疼。
要不是知道按曆史軌跡,眼前這趾高氣揚的兩姐妹,今夏會一起躺在下村的那顆古樹下,荒墳裡。
真的想拿話教訓她們一頓狠的。
心裡算算時間,記憶中她們是97年暑假期間入的土,那犯罪事發的時間應該提前一到兩月,畢竟審判需要時間的。
而現在是2月10號,看來她們最多還可以蹦噠兩月。
於是說,“唉,寶馬啊,好車啊。可是我正在大學讀書呢,還冇考慮過結婚的事。”
這時陽芬又開炮了,“你讀大學有luan子用,你去珠海看看我三妹手下有多少大學生,要他們做什麼就做什麼,屁都不敢放一個。
你還如乾脆和我二妹把婚結了,到羊城開個店子做生意,有我們三妹罩著你,一輩子不愁。”
林義無語,人家大學生屁都不敢放一個,那是因為命在你們手裡。
但他不能這麼說,彆看陽家小女兒一臉的帶笑,可是個真正見過血的狠人。
於是假裝驚訝的問,“陽雅不和你們一起做生意嗎?”
陽家小女兒搖搖頭,“我姐身子骨不好,吃不消。
所以你們在羊城過日子就行。”
聽這話,林義多看了對方幾眼,還算有點良心,冇把你二姐也拉下地獄。
林義假裝思考,然後直白的問:“你們今天這樣子,是為之前說媒那檔子事出口氣嗎?”
這話一出,陽雅直搖頭。
但陽家小女兒卻直接承認,“出氣算一半原因;
還一半原因就是我二姐之前確實喜歡你,不然當時我父母也不會托媒人來你們家相提親了。”
和自己之前猜測的差不多,林義歎了口氣,自己母親基因真是強大。
但還是望著陽雅說,“真是對不起啊,我在學校已經有女朋了。”
陽雅有點慌亂,直接擺手:“冇事冇事,那都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
後來看到兩姐妹還要為難林義,陽雅用眼淚才把兩人逼走。
瞅著三人離開的背影,林義心裡也在感歎。都是同一父母所生,為什麼差異這麼大呢?
一個口無遮攔,蠢得要死,還自以為是。
一個心地善良,努力生活。
一個是笑麵虎,彆看年紀不大,卻是吃生肉喝生血的狠辣女人。
誒,當真是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林義搖搖頭,小幅度動了動身子,舒服了才又開始假寐。
…
下午五點過,林義剛吃過晚餐,陽雅就一個人來串門了。
進來就道歉說,“老同學,今天的事情對不起啊,我那兩姐妹有些…
有些…”
說著,陽雅不知道怎麼形容好,後來有點無奈的說:“我拗不過她們,所以,所以下午的事情希望你彆在意。”
林義笑了笑,就說冇事,都忘了。
末了又問:“你不跟龍華那好朋友學日語了嗎?打算去羊城開店?”
隻見陽雅直搖頭,“不去羊城開店。過兩天就回龍華日企,我挺喜歡這份工作的。”
點點頭,林義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心裡卻在想,能抵抗金錢的誘惑不忘初心,真是難能可貴。
同時猜測是不是也有一種可能,這同學大概知道點她那兩姐妹正在做的事情,所以不敢有任何牽連。
但不管哪種原因,這位老同學都算得上一個品行優秀的人。
後來陽雅害羞的說,其實在龍華日企,有一個男生在追他。
林義笑著打趣,“敢追我們老同學啊,那一定很優秀的吧?”
陽雅嗯了一聲,“是采購部的一個小組長,我還在考慮階段。”
對這個考慮階段,林義一下子就懂了,“行,在這老同學祝你們以後幸福快樂,和和美美。”
陽雅說了謝謝,又為今天的事情道歉一番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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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差3次打賞60整數咯,這個厚臉皮求下。
這張我想了很久要不要放上來,最後還是放了,畢竟現實裡人生百態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