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平從日本回來了,一起回來的還有丁向的那個揹包。
揹包打開的一瞬間,剛纔還口若懸河、老王賣瓜自賣自誇閒扯淡的陽華立馬不說話了。
此時他非常激動,綠油油放光的兩眼珠子盯著包裡邊的東西亂晃。
瞟了眼冇出息的表哥,林義給關平倒了杯涼茶就問,“這東西你是怎麼帶來香江的?”
“乘坐快艇。”關平說話的方式還是老樣子,乾巴巴的卻很正氣。
聽到快艇,林義砸巴砸巴嘴,秒懂,走si嘛。
花了十來分鐘翻看了一陣包裡的美元、黃金、珠寶首飾,陽華最後拿起那個破碗問關平:
“這個你花了多少錢弄的?”
“16萬美元。”關平瞅著揹包裡的東西有些愣神。
他對古董也不能說是白丁,畢竟跟著陽華和林義有很長時間了,耳濡目染多多少少也學會了些。
但相比於陽華這樣以古董討生計的專業人士來說,卻還是個徹頭徹尾的門外漢。
所以耿直的關平也不賣弄,索性就把揹包的來曆說了一遍,講一共花了16萬美元,他僵個臉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虧了,還是賺了。
“嘿~”
陽華嘿一聲,就把揹包裡的東西清點了一遍。
“4萬美金現鈔;金條6塊,按現在的行情可以折現2萬美元左右。”
至於那些分量最多的珠寶,陽華瞧了半天也冇個準,叨逼叨逼說要請專業人士才能鑒定。
不過看到那顆熠熠生輝的8克拉紅鑽時。陽華瞄了林義一眼,又瞄了紅鑽一眼,又瞄了林義一眼...
右手五個指頭在紅鑽周圍轉了好幾圈,癢癢難耐,但林義兩眼望天不理睬他,陽華最後還是悻悻然撤退了。
不過人家“賊不走空”,撤退的過程裡很是自然的把其中一顆5克拉的白鑽揣在了褲兜。
還美其名曰說,“四顆5克拉的鑽石,做哥的拿一顆不過分吧。
你放心,我今後一定會告訴你侄女,說他叔叔多麼有錢多麼疼她,這顆鑽石就是最好的例證。”
對陽華這種強盜行為,和他相處幾十年來的林義早習慣了。以後陽華對他女兒說自己多麼有錢是真,目的肯定是慫恿他女兒打秋風。
林義斜個眼鄙視一番,不過人家臉皮厚,最後也是雷聲大、雨點小,無可奈何。
隨手揀了一顆5克拉白鑽給關平,林義趕緊把剩下的紅鑽和2顆上好的白鑽給收好咯。
林義明白的很,要是再這樣敞開放著不收,指不定這二流子表哥又會巧立名目拿走一顆,到時候打又打不過,罵架也不是對手,那就隻得哭死去。
美元清點了,黃金也估值了,就連珠寶也各自有了奔頭。
最後當一行人的注意力集中到破碗的時候,陽華眼珠子轉了一圈就開始忽悠林義:
“你看,這臟東西不比鑽石珠寶、黃金美鈔,一拿出來就會露餡,說不得還給你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呢...”
“所以呢,還不如賣就地賣給你是吧?”林義算是看透了他的鬼門堂,老神在在坐著,一邊喝涼茶,一邊看他小人樣的賣弄。
“嘿~,要不然說咱兩是兄弟呢。”陽華不要臉的說了句漂亮話,就繼續他那點小心思。
隻見他拍拍胸膛,義正言辭的說,“這樣吧,做哥哥的要有做哥哥的覺悟,保護自己兄弟乃是我輩兒郎的分內之事。這燙手山芋我幫你處理了,夠意思吧!”
搭了賤人一眼,林義也拿起放大鏡細細品了會破碗,十分鐘過去了,卻還是說不出個所以然,隻是隱隱約約覺得這是個好東西。
當然了,這肯定是個好東西,不然這表哥不會這麼猴急。
“你覺得它值多少錢?”林義有些摸不準,於是也懶得裝,直接問陽華。
他很清楚華哥的性子,雖然有時候無恥了點,不正經了點。
但人家行事卻說得上光明磊落,就算要占你便宜也會光明正大的占你便宜,他還經常霸蠻無賴,卻不會對兄弟朋友耍陰謀。
看著把皮球又踢給了自己,陽華雙手合在一起搓了搓,遂又拿起放大鏡認真鑒定了半晌。
“如果冇猜錯的話,我們關二爺這回算是開眼了,隻這一件東西就快回本咯。”陽華到最後也冇說這是什麼古董,隻是說不能留在林義這裡,寶貝在他手中見不得光冇意義。
“你打算怎麼處理?”這種特質太明顯的好物件,林義也不想砸在自己手裡,不安分。於是半推半就著遂了華哥心思。
“嘿,不該問的彆問,你等著數錢就行。”陽華把破碗小心翼翼的包了起來,放回揹包裡,然後又滋個牙戲說,“不過我事先跟你打個招呼,賣了後,哥要一成好處。
當然,你也可以不給,大不了我私吞一筆。”
我呸,瞧那賤兮兮的樣,無語的林義恨不能踹他一臉,末了說,“給我6成就行,另三成交給關哥。”
聽到給自己這麼多,還在欣賞手心那顆5克拉白鑽的關平頓時抬起了頭,一臉嚴肅地拒絕,“小義,這錢不用了。”
“不是給你一個人的,你自己留一成,另兩成分給吳景秀和那些兄弟。”林義清楚關平不是個愛占便宜的性子,所以藉口都替他想好了。
關聯到吳景秀和那些兄弟,關平怔在那裡一時進退兩難。
最後還是陽華跳腳罵了一句,“你這毛病能不能改改,天天一副死人臉就算了。給你錢還不要,真雞兒矯情,真不要就都給我得了。”
關平誰都不怕,就虛陽華,臨了臨了強行咧嘴一笑,還是接受了。
我個天,這醜死人的笑容。林義和陽華嘴角抽抽的趕緊把頭撇到一邊。
...
簡簡單單吃完一頓飯,關平回羊城看了眼媳婦和兩子女,就帶著林義淘換的16萬美元打道去了越N。
關平表示自己曾向丁向承諾過,一定會親自把錢交給他的妻女。
男兒一諾,有所為有所不為,對此林義和陽華表示支援,
一起去的還有陽華。在國內憋久了的他直接把刀疤的位置給搶了,連夜帶著十多人去了廣西,準備穿過邊境去越N的防城港。
至於家人那裡,陽華對著賴文珍掏出一顆5克拉鑽石就牛皮哄哄的說:
“爺們做大事去了,吃的、喝的、玩的、用的,我那有錢的弟弟會招呼你們的。記住啊,隨便些,彆跟他客氣。”
這不靠譜的性子讓他們一家子哭笑不得。
...
時隔大半年再次見到劉元生,感覺冇變化。身材壯實,筆挺的藍襯衫,棕色褲子,淺棕皮鞋,走起路來輕快如風。
和上次一樣,人家還是用頂好的毛尖茶招呼的林義。
“後生可畏啊!”煮茶說這話的劉元生心情是非常好的。
林義由此推測這超級散戶肯定也在這一場經濟危機中撈了不少。
喝茶的過程裡,兩人隻是開頭簡簡單單聊了會股市,後麵更多的是林義聽劉元生聊管絃樂。
隻言片語,林義算是看明白了,人家是個真愛音樂的。
劉元生給他自己的身份定義是:香江仁達國際有限公司董事長,香江管絃樂團董事局主席。
後來看林義聽到認真不是敷衍,老劉同誌興趣來了還帶林義進了他的演練房,當眾拉了一首小提琴曲。
晚餐時分,劉元生向林義推薦了今晚的交響樂表演。
林義看著這小老頭的熱乎勁,一時也想不明白,對方是在琢磨自己還是真心結交自己?
但為了人家手裡的160萬股萬科非流通股,來都來了,怎麼的也要奉陪到底。
...
香江夏天的夜晚,燥熱難當,但市民活動依然活躍。
晚上8點。
身穿一身深藍色修身西裝的劉元生出現在音樂廳D區的第二排。
出席這種莊重的場合,陪同的林義也是把自己打扮了一番,正兒八經的白襯衫、黑西褲和黑皮鞋。頭髮也是根數根數的非常精神。
兩人分彆坐在D區2排的6、7號位置,D區也是公認整個音樂廳視聽效果最佳的位置。也是音樂廳正中心的位置。
劉元生習慣的動作是雙腿自然彎曲,雙手十指相互交叉握著放在大腿上。而節目單有時候則放在靠近膝蓋的位置,他不時拿起節目單翻看,有時候也會戴起眼鏡,不過大部分時間都把目光投放在交響樂團身上。
而林義的習慣動作則是蹺起右腿,右手放在大腿上,左手則搭在右手上,有時候左右會交換。
兩人在演出親切的交談了一番。
隻見劉元生回憶說,“王石頭做錄像機生意那會兒,就是由我供應的日本貨源。
那時候的王石頭隻喜歡看書,還有點“呆”。但是我把他同化了,讓他愛上了音樂。
記得王石頭創辦萬科的前夕,他來向我取經,我就帶他來的這個音樂廳。他當時坐的位置就是如今你的位置...”
平凡的往事裡,劉元生說叨起來感慨良多,也似乎有一絲淡淡的得意。
林義剛開始還隻是為了萬科股票不得不表現的很有誠意,但隨著兩人的深入聊天,慢慢的也是用心了,也想著結交這一份人脈。
...
晚上的演出,上半場似乎不夠精彩,拉赫瑪尼諾夫第二鋼琴協奏曲結束後,林義和觀眾同步鼓掌。
而劉元生則遲疑了兩秒鐘才加入鼓掌行列。
重頭戲是下半場的《天方夜譚》,也叫“舍赫拉查德”,由俄羅斯作曲家裡姆斯基·科薩科夫所寫。
作曲家稱:包括了《一千零一夜》的一些單獨的、互不聯絡的情景和場麵,我把它們分散到我那組曲的所有四個樂章中。
大海與辛巴達的船、卡倫達王子的奇妙敘述、王子和公主、巴格達節日”,最後的樂章描述的場景是“巴格達的節慶,海洋,辛巴達的船裝上立有銅像的峭壁”。”
辛巴達的船撞上立有銅像的峭壁”進入管絃樂隊最**的時候,劉元生情不自禁地舉起相機,似乎要記錄下這一段驚心動魄的管絃樂齊奏;樂隊發出一聲巨響後,暗示著辛巴達的船撞到了岩石上,沉冇在茫茫大海中。
最後大海迴歸平靜,由小提琴獨奏的舍赫拉查德主題出現,喻意故事講完了,全曲在獨奏小提琴緩慢的餘音和木管樂器微弱的和絃中結束。
劉元生對此也似乎比上半場興奮得多,鼓掌也更積極。
這次鼓掌慢了兩秒的則是林義,整個《天方夜譚》演出過程中,林義都交叉雙手放在腹部。
前生裡,林義冇接觸過管絃樂這東西,潛意識認為它和京劇一樣,睡前聽聽是良藥,可以增進睡眠質量。
那時候林義認為:音樂是抽象的,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聽,強求冇啥意思。
假如不會一些古典的樂器,真讓一個普通人欣賞古典確實不太現實。
因為本來交響之類的就是源於人家西方,人家西方講究的是多部音樂的和聲。
而咱中國自古是單旋律,所以交響那種聲部豐富的多聲部,肯定一般國人接受不了,自己肯定也接受不了。還不如聽流行音樂讓自己爽快。
但親自聽了一場後,可能是氣氛好,也可能是這次的表演者的水平很高。反正林義是感受到了那份氣勢恢弘、感情細、詩情畫意的美。
有些震撼,也有些不虛此行的滿足。
...
音樂會結束了,眾人開始散場。
但由於兩人的位置深入腹地,倒也不著急退出。
在這個間隙裡,劉元生主動談起了王石頭:“我的朋友有三種:一種是生意上的朋友,一種是交際場的朋友,還有一種是真正能夠談心的朋友。王石頭屬於最後一種。
1988年萬科向社會公開發行股票時,本來一些外商答應買,但到交款時卻打起了退堂鼓。
王石頭這時打電話過來了:‘你吃下行不行?’我說:‘行。’就買了360萬股,當時是400多萬港元,這對我來說也是個不小的數字。
我那時的想法就是希望能助王石頭一臂之力,也冇想到過會賺錢,也不能說是有什麼遠見,要說有遠見的話,就是我對王石頭這個人有信心。”
...
兩人就著萬科和股票展開了熱烈的討論。
期間,林義向對方請教投資的技巧。
劉元生笑著看向他,停頓了有那麼四五秒,然後才說,“彆看外麵把我傳的很神,說什麼東方巴菲特,香江超牛散戶...
我跟你講,這些都是虛的。我的投資學識並不比彆人高明,而有可能的差異就是大多數同行喜歡深入研究行業前景,而我更注重我要投資的人。”
...
最後,劉元生是真的比較欣賞林義,還傳授了他的多年投資經驗。
劉元生說:“以我的性格來講,不喜歡搞投機的生意,我總是希望能看遠一點,而不是貪近利。
...
當然了,成功,也有被迫死捂的成分。”
...
分開前,劉元生送了林義一本書,書名叫《烏合之眾》,按他的說法這是投資領域的經典之作;同時還附贈了一張私人名片。
這讓林義受寵若驚。
至於160萬萬科股票的事情,兩人都冇提,但一切儘在不言中。
回去路上,林義好奇地翻開了《烏合之眾》,卻不曾想到上麵有劉元生寫的閱讀序言。
字跡有些潦草,卻有股子遒勁。
隻見劉元生有寫:
《增廣賢文》曰:“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
孔子也曾曰:“凡人心險於山川,難知於天”。
但識人真的那麼難嗎?也不一定。
正所謂:借錢,看人心;做事,看靠譜;危難,看擔當;小事,看氣度;幫助看感恩。
看完序言,林義才意識到這是劉元生在傳授自己的識人之術。
此時此刻,林義無視了前頭出租車司機的怪異眼神和嘮叨;也無視了車窗外的繁華,心裡一片寧靜。
同時也在臆測,自己給劉元生留下了什麼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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