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元……”
白貴緊緊攥緊了拳頭,咬著下唇,隻感覺喧鬨的大街上萬籟俱靜,隻有剛纔衙役的唱榜聲,在心底一遍一遍迴響。
不過,這也隻有短短的一瞬間。
待到身旁的同窗喊他的時候,纔回過了神。
這一刻,他看到街道上、四周的酒樓的欄杆裡側,行人、食客、儒生等等無數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白兄,恭喜你榮膺鶚薦,不負終日苦讀!”
周元率先開口稱讚。
在一旁的吳懷先等人,也表示了祝詞。
他們都是陪同白貴一同看榜,白貴此先是府首,也是最被人看好奪院首的人選。
榮膺鶚薦,是《後漢書》中孔融舉薦禰衡時說過的話,“鷙鳥累伯,不如一鶚。使衡立朝,必有可觀。”
故此,後人以“榮膺鶚薦”,為賀人登科之頌詞。
“多謝,多謝……”
白貴深吸幾口氣,壓製住了內心的激動,然後對同窗拱手行禮。
“去吧,去吧,學政還在等著你。”
幾人說道,被點為道試第一名,按例是要前去麵見學政,以謝此次點他的恩情。
其他的廩生,也是同樣如此。
每次取中的廩生數量不多,名額有限,根據州、縣而異,秦省一次院試取中的一等廩生,往往不過十人左右。
至於州、縣官學,看似廩生不少,但那是幾十年的時間,不斷累加的。
廩生,相當於正式編製,每月發食廩。而後麵還有二等的增生,就是編外了,雖然有福利,可又不如廩生,全名是“增廣生員”。最次的就是三等的附生,位居諸生之末,謂之“附學生員”,這一類的秀才最慘……
人群被衙役喝喊,分開一條闊道。
白骨當即定了定神,對著身後的眾人拱了拱手,然後邁開大步,昂首挺胸,朝著貢院門前走去,等走到貢院左右兩側牌坊的時候,頓了頓步。
牌坊的嵌板上畫著一條條騰空的蛟龍,和振翼而起的鳳凰。
騰蛟!起鳳!
“學生白貴,謝學台今日朱衣點額。”
他朗聲行禮道。
“唔……,不錯,我秦省承漢唐遺風,你文武兼備,不僅能握三寸筆,也能提三尺劍,如今國家疲敝,正是需你這等少年英傑……”
陳學政微微頷首,看向白貴目光儘是讚揚,簡單的褒讚了幾句。
說著他就揮了揮手,旁邊的書吏立刻端過來早就準備好的木案,上麵呈著一條條綢帶。
這是紳帶!
王勃的滕王閣序就提到:“勃,三尺微命。”
這三尺,就是士紳的紳帶,可不是指的王勃隻有三尺高。在《禮記·玉藻》中記載:“紳長製,士三尺。”
官爵越高,紳帶綁好的那部分垂下來的也就越長。
紳帶,是士大夫的專屬。
綁上這紳帶,就意味著和以往的身份不同了。
書吏替白貴將紳帶綁好,束住腰身。
“謝學台教誨。”
白貴低下頭說上這麼一句,就乖乖的退到了一旁,等著衙役繼續唱榜,這時可不能提前離開。
“此次道試第二名……”
……
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取中案首之後,白貴就和同窗幾人作彆,離開了師範學堂,準備回村一趟。他這一回去,估計等再回來,也得幾年後了。
走出省城之後,一路上策馬而行。
他有紮馬步的功夫,這和騎馬的本事相互促進,相輔相成的,路上稍有顛簸,但他的雙腿夾在馬鞍山,微絲不動。
很快,不到兩個時辰。
白鹿村。
炊煙裊裊。
報喜的衙役搶先一步,已經來到村子裡。剛走到原上,主路上就能看見一路上稀稀散散的紅色鞭炮屑,到村口,聽到了村民們喧嚷的談笑聲。
村子建在原上,地勢高。
他抬步一望,在祠堂到街巷口,擺滿了流水席,有著十幾桌,桌上的菜肴也挺簡單,燉菘菜豬肉、燉蘿蔔豬肉、燉豆腐,以及一碗涼拌豆芽菜,還有擺在中間的葫蘆雞、
“貴娃子回來了?”
“叫什麼貴娃子,現在是相公老爺!”
“三元相公,相公回來了?”
鄉民在長條凳子上都起了身,見到相公老爺,他們可不敢坐下。
白貴下馬,連忙推辭讓鄉親們就坐,說不用這麼見外。等和席間的幾個村裡輩分較高的長輩,稍有本事的人見過禮後,打了幾聲招呼後,他就徑直去了祠堂的堂屋。
堂屋另有宴席。
在裡麵擺著三席,一席是村裡長輩最高的老人,人老是寶,尊老是必須的,甭管身份貴賤,過了花甲就能入座。一席是親眷,白貴有些不太熟悉,至於另外一席,則是村裡地位高的人坐的席麵。
這三桌菜色豐富不少,水晶肘子、糖醋魚,等等大件都有。
“白相公回來了,趕緊去整拾一套筷子。”
族長白嘉軒笑容滿臉,讓相鄰的幾人讓開座位,他將麵北朝南的主座讓給白貴。這是規矩,秀纔有功名,相當於官身,是不能屈居人下的。
如果他是白貴的直係長輩,坐在主座上冇什麼,但要是托大,就有問題了。
“今日白貴取得功名,也與族長仁義有關……,可不敢坐在主座。”
白貴立馬推讓,坐在了次座,讓族長白嘉軒仍然坐在主座。
在一些小事和規矩可以讓步,因為他有功名,哪怕再謙讓,彆人也不會覺得他軟弱可欺。
因為他讓的是小規矩,功名是外麵的大規矩。
比如被人津津樂道的六尺巷軼事,說的是康熙年間的大學士張英,在京城的時候收到家人來信,和鄰居爭牆三尺地,讓他利用官身壓迫鄰居,他直接寫道:“千裡修書隻為牆,讓他三尺又何妨?萬裡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主動讓了三尺宅基地。
張英如何想不得而知,或許是豁達,也或許是不想為這些小事汙了清名。但值得細思的是,鄰居知道這件事後,立馬也讓了三尺……
夫唯不爭,而天下莫能與其爭者!
“徐先生呢?”白貴看見了他爸白友德在招呼客人,也冇上前打擾,父子倆關起門來有的話說,現在這次宴席上,缺了誰都行,可不能缺了徐秀才。
“他啊,前些日子剛去徐家園,估計現在還不知道這訊息,額已經派村裡後生去通訊了。”族長白嘉軒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