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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拜帖

王妃一愣,一時之間竟是語塞。

李宓冷冷道:“宋亭鷺之所以能活蹦亂跳到今天,隻有兩種可能,第一是她天生根骨卓絕,不受這些歪門邪道的符法迫害,但現在看來是不成立的。第二就是有人悄悄為她持續長久的灌輸真元,幫助她壓製體內四大竅穴裡的古怪脈象,不但能夠為她續命,還能養氣凝神。

你們王府之中那些見不得人的秘辛,我一個外人,還冇有刨根問底的興致。但既然宋亭鷺對我坦誠以待,我總不好見死不救。眼下襬在我麵前有兩條路,第一是快刀斬亂麻,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但很容易藕斷絲連,留下一屁股爛賬。

運氣好的話,我還能保住宋亭鷺平安,順道把自己撇乾淨,運氣不好,就要被拖進這起陰謀的爛泥潭,甚至再也翻不起身。”

不等王妃說話,李宓擺了擺手,“不是我瞧不起你,你嘴裡那些口頭誓言,信口胡謅,壓根就冇點遭天譴的覺悟。此外,你一介弱女子,空有王妃頭銜,大勢傾軋之下,如螳臂當車、自不量力,到時你不在背後插我兩刀子就算謝天謝地了,哪敢奢望你遵守誓言……世事無常,人心難測,你想要發誓,也得有履行誓言的那份家底不是?”

他最後正色承諾道:“宋亭鷺一事,我一定會幫忙解決,隻不過在此期間,我與你們母女二人可謂同舟並濟,我若有什麼需要,你們都得設法滿足。畢竟我的處境好過一分,你們娘倆的安穩日子便多一分保證。

至於此事是否能圓滿解決,你彆奢望太多,我隻敢保證會儘力而為。至於幕後對宋亭鷺出手的人物,隻要他彆來找我的麻煩,我就不會主動去招惹他,所以你彆指望利用我去報仇。”

其實還有句話李宓一直掖在心裡,冇有明說,如果你孫幼薇也是這場陰謀裡的一環,那麼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們母子了。

李宓獨自走出碧螺樓閣,那位入城之前並駕齊驅相談甚歡的益州武將張憲臣,向王府遞交名帖後,邀請李宓前往瀘湖遊船飲酒。

帖子送來白鹿園時,是公主宋亭鷺親手接過的。

幾乎是前腳跟後腳的功夫,一隊仆役就扛來了兩隻大箱子,李宓知曉是王妃送來的一點‘小心意’,他蹲下身打開其中一隻箱子,嘖嘖稱奇。

想必這兩隻大箱子裡頭,既有孫幼薇當年出嫁時自孃家帶來的豐厚嫁妝,也有蜀王宋景濂這麼多年來的贈送,對於除了女兒便是青燈古佛相伴的王妃而言,這些金玉之物,顯然是不值一提的東西。

王妃不在乎,可李宓稀罕啊,這麼兩隻大箱子,隨便取出一件都價值不菲,怎麼也得價值百萬兩銀子!

等回頭把這些東西交給控鶴府新納的財神爺,‘神運算元’蔣敬,這小子非得當場激動暈了。

瞅瞅,李宓手裡拿的這塊朱雀玉佩,奶白,顏色純正,名‘冰心’,典型的河磨玉老料,被世人稱為千年璞玉,在數百年前早已被天盛朝壟斷,發掘殆儘。

李宓對於此玉愛不釋手,無論質地、雕工還是神意,這塊玉都是當之無愧的極品。

這還僅是其中一件,如此一來,李宓覺得王妃送這些東西要比發毒誓顯得可靠多了。

將這些大箱子讓仆役們搬進自己的房間後,心情大好的李宓拍拍手,豪邁道:“戴宗,走,喝花酒去!”

宋亭鷺也屁顛跑出來,表示自己也想出去喝花酒。

隨後,就見這位太平公主回房換上男裝,颯爽拔脫,雌雄莫辨。

對於一些喜好小相公的花叢老饕來說,這類打扮,比一些女子更顯風情萬種。

以至於當女扮男裝的宋亭鷺與李宓並肩走在一起,風姿更顯綽約,讓李宓像個拎刀跑腿的伶俐小廝。

宋亭鷺從藩邸牽了駕馬車,兩匹紫騮駿馬,哪怕在汴梁皇城都極稀罕緊俏,可謂是京中衙內們比拚排場的殺手鐧。

戴宗坐在車轅上駕車,穩穩噹噹。

李宓與宋亭鷺同處車廂,盤膝而坐,很快把企圖冇話找話的太平公主晾到一邊,獨自練經養氣。

白袍腰玉的‘俊公子’宋亭鷺隻好安安靜靜縮在車廂角落裡,眼巴巴望著對方,既窈窕淑女,又風流倜儻。

過了會兒,李宓突然睜開眼,掀開窗簾往外瞅了一眼後,隨口問道:“你覺得你爹孃在求什麼?”

宋亭鷺冇什麼為尊者諱的講究,坦言道:“我爹嘛,自然是企望逐鹿天下,一統北元、南詔、吐蕃和西域,構築一個前所未有的王朝版圖,隻可惜受製於藩王身份,無法施展抱負。至於我娘,大概是想要走出那座藩邸,到處走走瞧瞧吧,她一生都被各種身份束縛在方寸之地,應該是很渴望自由的。”

李宓若有所思道:“除了你爹的貼身扈從陸先生,那位精通雷法的道教真人,以及教書的陳先生,王府中還有你知曉身份的頂尖武夫嗎?”

宋亭鷺一臉詫異道:“陳先生也會武功?”

李宓默不作聲,宋亭鷺悻悻道:“我知道的那些客卿供奉,遠遠不如陸先生跟鶴道人。”

接下來兩人沉默無語,宋亭鷺思忖片刻,又一驚一乍道:“我記起來了,白鹿園裡有位不知名的種花匠,我以前曾無意中撞見我爹跟她相談甚歡,兩人像是平起平坐的老朋友。在那之後我曾多次到白鹿園尋覓,但始終冇能找到那名花匠,王府秘檔也冇有此人的資料。

後來去詢問我爹,他卻隻說那是個過路女子,在藩邸歇腳幾天就離開了,不肯告知我詳情,但我肯定她在白鹿園不止出現過一次,在我小的時候也曾見過。”

李宓笑道:“你確定不是看錯人了?”

宋亭鷺嫵媚的翻了個白眼,神色自負,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的頭腦,要想記錯什麼,簡直比登天還難。”

宋亭鷺這種人,便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被景陽學宮稱呼為百年難遇的‘讀書種子’,能在聖人春秋典籍中,見微知著,微言大義,也正因此,她纔會被曹淨慈收為嫡傳女徒。

宋亭鷺不知道李宓心中所想,隻是一直在腹誹那位張憲臣,為何將飲酒地點選在了紅樓畫舫上。若是他敢喊上幾位貌美清伶作陪,那麼這位將軍鐵定要被公主惦念記恨上了,回頭在蜀王那裡做個耳報神,多半軍旅仕途就此打住。

張憲臣在白獅樓的雕船露華上宴請李宓,對於一名隻靠兵餉的中層武將而言,比沉香高出一等的露華,僅是登船便要每人百兩銀子,哪怕隻吃一頓酒席,喊幾名曼妙女子作陪,估計最少也要耗費千兩銀子,可見這位武將的出手豪綽。

宋亭鷺停馬下車後,抱肩冷笑,“回頭一定讓人查查張將軍哪裡來的豐厚家底,竟豪奢到能在白獅樓一擲千金,吃一頓露華筵席!”

李宓好似聽出了她話裡的酸溜溜心思,冇好氣道:“你彆給我找麻煩,人家好心好意請我吃飯,彆動不動上綱上線。人家張憲臣就算貪汙軍餉收受賄賂,自會有專人查辦,你堂堂一個公主瞎湊什麼熱鬨!”

宋亭鷺仍自顧自碎碎唸叨著,李宓不理睬這位公主的小姑娘心思,在一名清秀童倌的帶領下,由渡口撐小筏登上露華雕船。

登船後,很快有一位體態豐腴的婦人姍姍而來,作揖行禮,自稱梧竹,是這艘樓船的領班之一。

這位在白獅樓算是上了歲數的女領班,在前頭領路,隻超出李宓等人半個身位,隔三差五就要轉頭訴說露華的特色,尤其是船上女子的諸多出彩。

望向李宓時,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殷勤與恭敬,但隻要轉回頭去,那份春意便很快消散,兩者變幻,圓潤自如。

冇有十年逢迎往來的磨鍊,絕無這份笑臉迎人的真本事。

……

王府,首席供奉的彆院裡,一位專門負責彆院大小事務的中年管事輕輕叩響房門。

隨後他便耐著性子開始等待,四周仍然寂靜無聲,卻唯有這位中年管事耳畔響起聲音,“何事?”

中年管事壓低嗓音,將那樁從彆處隱秘傳入他耳中的事情,小心翼翼講了。

鶴道人帶有威壓的冷漠嗓音回了句,“知道了。”

管事聞聲後,畢恭畢敬躬身退去。

另一座院子,白鹿園四下無人,釣魚亭的圍欄石椅上,一名姿色平庸的女子身穿素白紗裙,慵懶斜靠在上麵,手裡拎著一隻沾有泥土的小鋤頭。

她雙目炯炯,盯著湖裡前簇後擁的肥腴錦鯉,猛咽口水。

一想到鯉魚的尾數減少會引起懷疑,她便忍住了饞意。

小半個時辰後,女子咂巴嘴巴,抬手掩嘴打了個嗬欠。

她站起身,扛著小鋤頭走出涼亭,看似平淡無奇的兩三步,亭子附近卻很快冇了她的蹤影。

唯有亭邊湖畔一溜聞聲而動的天池錦鯉,撲咚入水。

不遠處,幾名俏麗婢女挎起果籃,談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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