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娃娃釋放精神衝擊……”
陳菁的話，讓陸辛心裡生出了一種怪異的感覺。
很不好形容，當陳菁說到娃娃釋放精神力量，緩解她自身壓力是解救她的唯一方法，但是真的這麼做了，又會造成更嚴重的後果時，他內心裡的疲憊感覺，達到了一個極點。
其實，工作之中的獻身與犧牲，是寫在了他的字典裡的。
他甚至能夠理解，娃娃做著這份工作，那麼承擔這樣的後果，也是合理的。
隻是理解歸理解，真讓他看著這一切發生，心裡的悲涼與空洞感，會將他徹底淹冇。
然後就在這時，陳菁說出了青港的決定。
釋放。
哪怕明知這會對外界造成極大的壓力，也要釋放這些精神力量。
因為青港已經做好了準備，選擇了由他們來承擔這份壓力，減輕自己和娃娃的負擔。
心裡有種很奇怪的暖流生了出來。
陸辛內心裡的空洞與麻木正在退去，他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或許，這是幸福？
……
他的臉上，忽然露出了微笑。
因為這時候看不見陳菁，所以這個笑容，是朝向了那個臉上帶著虛偽假笑的潛伏者。
這個潛伏者本來怯生生的，但迎著陸辛的笑容，眼神逐漸驚奇。
像是被陽光照在了臉上一樣，他臉上的假笑，正跟隨著陸辛的表情變化。
漸漸，他的臉上也露出了真實的，發自內心的微笑。
彷彿成了鏡像，兩個內心陽光的人，麵對著麵，向著彼此露出了開心而明朗的笑容。
有一說一，場麵怪怪的。
……
“告訴她，我知道了。”
陸辛挺直了身體，向著潛伏者說道。
潛伏者重重的點了一下頭，歡天喜地的鑽回了漩渦裡。。
“呼……”
陸辛長長的呼了口氣，要將自己內心裡的鬱氣全部吐出來似的。
然後他鬆開了抱著娃娃的手臂，雙手扶住她的肩膀，道：
“我現在知道怎麼才能救你了，你需要將這些精神力量，向外界渲泄，明白嗎？”
“命令這些精神力量，全都流向外麵，不要留在身邊，理解嗎？”
“……”
娃娃有些虛弱的睜開了眼睛，遲緩的眨了一下，有些迷茫。
“這其實是個學渣啊……”
陸辛低低的歎了口氣。
心裡其實也明白，娃娃如果可以輕鬆的明白這些，青港就不用這麼頭疼了。
但沒關係，自己未完成的任務之一，不就是“陪伴”娃娃嗎？
引導她，教會她，讓她達到一個更好的狀態，也是自己的任務內容。
“你要學會的是，控製這些精神力量。”
他深吸了一口氣，開始用自己所理解的專業知識，來一點點的教給娃娃：
“精神力量是真實存在的。”
“你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感受到這個世界的存在，就是因為有精神力量在起作用。”
“這是一個最基本的概念，也是我們參加這份工作的時候，培訓裡的基礎內容。”
“……”
“你能夠感覺到這些精神力量對不對？”
“它們都很喜歡你，所以它們會不受控製的來到你的身邊，遵循你的意願，聽從你的指令，痛恨你所痛恨的人，但是，因為它們太喜歡你了，纏繞著你，跟隨著你，不肯離開。”
“所以你的壓力，就變得越來越大。”
“你現在需要做的是，拒絕。”
“你要讓它們明白，你現在很累，所以要讓它們都遠離你……”
“儘可能的，越遠越好，讓它們，先去彆的地方玩……”
“……”
其實對精神力量的本質，陸辛也研究的不多，他隻是把培訓課上的內容，講給娃娃聽，而且，考慮到娃娃的性格，他都不由自主的，帶了一點跟小孩子講童話故事一樣的語氣。
以前他最多隻是給妹妹這樣講過。
比如雨夜分屍案、垃圾場拚屍案一類的童話故事。
其實心裡有點擔心，擔心娃娃聽不懂。
娃娃一開始，好像確實有些聽不懂。
但她看著陸辛認真的樣子，雖然心裡很痛苦，卻還是集中起了精力，感受陸辛的內心。
於是，陸辛想要表達的東西，就像影印一樣，一點一點，出現在了她的腦海之中。
她漸漸的，明白了過來，用力的點了點頭。
慢慢的，她稍微掙紮了一下，坐直了自己的身體。
隨著她的動作，周圍的精神力量，一下子變得更活躍了起來。
它們歡呼雀躍著圍繞到了娃娃的身邊，將她柔軟而脆弱的身體托了起來。
黑色的裙襬慢慢垂下，娃娃靜靜飄在空中，眼神向外麵看了過去。
“西邊，往西邊釋放……”
陸辛兩隻手呈喇叭狀，罩在嘴邊，大聲向娃娃喊著，然後用力指了指西方的位置。
空中的娃娃，輕輕點了下頭，兩隻小手，慢慢抬起。
轟隆！
更加強大恐怖的精神力量向著她湧來。
就像深海之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洞，海水恐怖的倒灌進來。
這一瞬間，娃娃的壓力達到了極點。
陸辛甚至看到，她雪白的皮膚下，有裂痕加深的印象，心都跟著提了一下。
娃娃在這種壓力下，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但看得出來，她在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慢慢的調勻了呼吸。
數秒過後，她慢慢的，抬起了自己的手。
纖細的手指輕輕指向前方，然後她慢慢睜開了眼睛。
眼睛清澈，而且不似之前那麼空洞，彷彿有了一絲異樣的靈性。
然後娃娃輕輕開口，聲音清柔：“聽話呀，去。”
……
在這個顯得有些輕的聲音出口的時候，整個世界，似乎有一瞬是靜止的。
緊接著，周圍所有的精神力量，忽然開始變得混亂而激動。
似乎是這些精神力量，也在糾結，也在不捨，就像是一個委屈的生命。
但是，在它們仔細感受，且確定了娃娃的態度時，縱然有些不捨，卻還是下定了決心。
於是以娃娃為中心，某種力量在蔓延開來。
嘩啦。
過程很複雜，但變化卻出現在一瞬間。
所有的精神力量，從娃娃這箇中心點開始，忽然一圈一圈向外擴散了出去。
無法形容那種龐大的感覺，因為精神力量的瞬間遠離，使得周圍空氣都被抽離了大部分，因而產生了一種低壓感，血液彷彿不受控製一般，瞬間就向著自己的大腦瘋狂湧了上來。
轟！轟！轟！
遙遠的荒野上，由近及遠，不停的出現各種空氣暴鳴聲。
那是精神力量的擠壓與流動，造成的空氣受到擠壓與碰撞的聲音。
一個彷彿真空般的圓，開始向外擴散。
周圍那些扭曲的精神輻射，錯亂的精神亂流，一層一層的向外衝擊了出去，又在某種意識的影響下，儘可能的集中向了西方，隱隱約約，如同暗紅色的海水，沉重的傾泄向了西方。
巨大的力量甚至將地麵的雜草與農田，都颳去了一層一層。
漫天的野草飛舞到了空中，然後被巨大的力量襲捲，海藻一樣飄向了遠處。
……
“這這這……”
混亂的精神流湧向了四麵八方的時候，開心小鎮的另一端。
那個在之前的龐大精神亂流裡，都可以安然無恙的待著，甚至操控這片場域的各個方向佈下來的精密儀器的房車，也受到了巨大的衝擊，就像是處於海底深處亂流中的潛水器。
秦燃被這巨大的聲勢嚇的臉色都變得青了，猛得站起，抓住扶手穩定自己的身體。
“這也是你提前想到的？”
他死死的盯住了低著頭的老人，聲音都有些變調了。
“那個女孩想避免失控，隻有用這種方法，有什麼好奇怪的？”
老人在房車外麵的嘈亂洪流之中，聲音仍然顯得很平靜，似乎冇什麼能夠影響到他。
秦燃的臉上，露出了微微扭曲的表情，似乎有話想說。
但他最終還是嚥了下去，隻是低聲道：“這能保證福音計劃的傳播嗎？”
“那就看青港能不能扛住了。”
老人抬起頭來，臉上的笑容顯得很慈詳，輕聲道：
“畢竟打架的時候，你不能要求彆人不還手，對不對？”
“……”
“來了。”
當開心小鎮變成了一片“無塵之地”時，小鎮外麵，卻瞬間變成了一片嘈雜的洪流。
陳菁與壁虎、熊孩子，在接到了白教授的通知之後，就做好了撤離準備。
這時候，他們正乘坐著那些聚集點武裝力量遺落的車輛，用一種驚人的速度狂奔。
雖然早就做好了準備，並第一時間撤離。
但開心小鎮方向湧過來的暗紅色精神亂流，還是讓他們有了一種被洪水追趕的恐懼。
“喀喀……”
壁虎將方向盤轉得像是一個飛盤。
車輛發動機爆發出劇烈的轟鳴，像是發了瘋的野獸一般在這崎嶇坎坷的荒野小路上飆到了時速兩百公裡以上，把後座上冇係安全帶的熊孩子甩的滿車廂亂飛，鼻涕眼淚甩出了長龍。
身後，高達近百米的精神輻射洪流，自天邊滾滾湧了出來，一點點染紅了天空。
遮天蔽日，天色都暗了下來，讓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