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塊帶火苗的碎木板直直撞向陳酒,緊跟的火幕如同鬚髮皆張的獅子吼。
刀光乍起。
木板和火幕一同被鳳圖刀斬開,灼熱的氣浪吹落了襆頭,吹動著髮梢,吹得衣襬獵獵作響。
陳酒放低眼眸。
街麵上那個人剛好翻身躍起,一片片破碎的墨光後頭,露出一張沾滿黑灰和血跡的平庸臉龐,細長雙眼好似狹葉。
兩人目光一撞。
“是你?”
唐曜認出了血紅的刀紋,語氣詫異。
“是你。”
陳酒看清了墨色的詩文,眉頭微挑。
“是他!”
一聲暴喝響起,壓過了滿街的驚慌呼喊。
四五個佩帶兵器的蒙麪人應聲而出,有的翻過屋簷躍下,有的撞破了沿街店鋪的窗戶,有的從陰暗的巷子口奔出,還有人直接踩著人群硬衝了上來,踢翻了一大筐雞蛋,合圍向唐曜。
唐曜咬了咬牙,
“腳著謝公屐,身登青雲梯”詩文墨閃,化作一陣狂風托著身形離去。
蒙麪人們二話不說,甲馬符往腿上一拍,速度快若奔馬輕捷。
“是他們!”
又是一聲大喝,幾道影子貼著牆壁和簷角迅速折躍逐奔,直指前頭數人遠去的方向。
“什麼玩意兒……”
陳酒一臉莫名其妙,就像在看古裝劇的時候,突然強行插入了一段生硬的警匪劇情。
從爆炸到現在,其實也隻不過是兔起鶻落的時間,直到這個時候,一陣難聞的焦灼氣味兒才順著四處飄飛的煙絮直往鼻腔裡竄。
“賭坊啊~賭坊!”
是賭徒的哀嚎。
爆炸那一瞬間,他便一抬骰盅,將自己整個身軀都納了進去,毫髮無傷頂過了火光和衝擊。此刻,賭徒正把自己從盅口拚命往外拔,發紅的雙眼直勾勾望向火焰熊熊的鋪子,這副哭喪樣子看上去就跟自家祖墳讓人給刨了似的。
“坊~啊!”
啵一聲。
賭徒終於拔出了身子,骰子在身前旋出光幕,頂著高溫就往裡衝。
看他這熊樣,估計一時半會兒,是顧不上繼續糾纏陳酒了。
陳酒從地上撿起襆頭,拍了拍,往頭上一套,悄然離去。
……
硃紅門扉,粉白垣牆。
小破廟改頭換臉,雖然門麵還是那麼個大小,但經過一遍粉刷,就跟底子差了些的小姑娘塗上一層厚厚的妝容,嶄新牌匾映著陽光,竟也顯示出幾分光彩神聖。
陳酒提著食盒,剛來到小廟門前,就聽裡頭飄出了一陣交談聲音。
“原來他還挺會照顧人的。”
“可不是嘛,崔丫頭,我跟你講,那小子心裡其實熱乎著呢。老朽我歲數大了,他出門就經常帶駱駝奶回來,給我補氣。”
“但他對我……好像很疏離啊。”
“嗨,遊俠嘛,年輕,就愛繃著個麵子,顯得自己卓爾不群。”
“唔,明白了。”
“不過這小子哪兒都好,就一個缺點,揮霍錢財大手大腳,不知節儉。”
“遊俠仗義疏財,如何算是缺點。崔家也算薄有幾分資產……”
吱呀~
陳酒推開門。
屋裡頭,崔姑娘正和何渭聊得熱絡,旁邊堆著大大小小的禮盒。
“崔姑娘,來了。”陳酒點頭致意。
清麗女子低下腦袋,輕輕柔柔嗯了一聲。
“什麼時候走?”
崔姑娘:“……”
“混小子,怎麼講話呢。”
何渭眼睛一瞪,“人家不辭辛苦,特意帶著工匠進城上門,把我這小廟裡裡外外給拾掇了一遍,你小子倒好,一見麵就急著趕人……”
“來,喝奶。”
陳酒把手中食盒往何渭懷裡一塞,打斷了老頭子的囉嗦話。
“那,我就不打擾小郎了。”
崔姑娘一臉黯然站起身子,張了張嘴,似乎想對陳酒再說些什麼,但最終隻是紅唇一抿,垂著頭離開了小破廟。
“臭小子,有你後悔的。”
何渭嘟囔一聲,看向陳酒肩頭沉睡的小白蛙,花白眉毛微挑。
“異獸遺種,雷澤蛙?呦嗬,你小子出去這大半日,收穫不小啊。”
“異獸?不是神獸麼?”
“哼哼。”何渭捋著鬍子搖頭,也不多說。
“懂了,您老眼光高。”
陳酒聳聳肩,抬手一招,雪白矛隼如利箭般落入小廟。
八哥籠往地上一放,陳酒指指籠門,雪隼看了看隻比自己高出三四寸的逼仄籠子,又看了看陳酒,腦袋往翅膀下一埋。
幾步開外,
何渭微微一眯眼睛,動了動食指,一道極隱秘的微光從矛隼的尾羽上被撣開。
矛隼不願進籠,陳酒也不強塞,隻要八哥籠的效果還在就行。
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他從個人空間中翻出幾樣東西,擺開,終於有空開始整理今日的收穫。
【漢樂府枇杷(損壞)】
枇杷本出於胡中,馬上所鼓也。
——劉熙《釋名·釋樂器》
效果:風刃,幻音(須配合音律類相關功法)
品質:精良-
【狼首寶雕弓】
效果:勁弓(大幅度提高箭矢動能),狼獰(對於“精良”及以下評價的防禦類物品,破甲率百分之百)。
品質:精良
【巫經人偶】
效果:鍼砭(鎖定目標,對指定位置的經絡穴位進行破壞醫治。須配合巫蠱類、壓勝類、古醫類相關功法)。
品質:精良
【雷光雙鐧】
……
總結成一個詞,豐收。
雖然絕大多數物品,要麼有功法限製,要麼不太趁手,陳酒目前用不上,但拿回去苦舟掛賣,估計也是一筆不菲的點數折算。
其實,陳酒最看重的還是突厥人的禦箭,可惜那個效果應該不在弓上,而在箭上,至於那滿滿一囊的狼牙箭……全讓他給劈了個零碎。
最後,
陳酒將目光投向肩頭。
小白蛙還在睡,蜷著三條腿,看上去就像一塊玲瓏的白玉。
九品品階,還隻是幼年,成長極限高達六品。
這樣一個強力的打手,陳酒當然心動得很,但契約、召喚物這些……完全不懂。
冇事,有人懂。
“何爺?”
何渭正在喝駱駝奶,聞言放下水囊,用袖子抹了把嘴,“怎麼著?”
“我想打聽個事。”
陳酒眨了眨眼睛,
“你知道,怎麼和異獸訂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