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暴雨還在持續,落在院中的雨水向著那個排水口湧去,由於雨勢過大漸漸出現了積水,一些汙泥和落葉堵在那個排水口處。
林金元是一個很稱職的管家,已然將這個宅子當成自家宅子般,在發現落葉有所堵塞後,便親自冒雨將落葉清理。
林晧然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但注意力卻在跟張偉的交談中,便是認真地答道:“咱們先將徐閣老放到一邊,盯緊其子徐璠、徐琨,爭取收取到足以一擊斃命的證據!”
在意識到無法從嚴嵩身上落手之時,徐階亦是將目光落到了嚴世蕃身上,最終亮出了嚴世蕃的種種惡劣行徑,從而一舉逼得嚴嵩告老還鄉。
現在徐階同樣近乎無敵,從他身上著手無疑是事倍功半,倒不如效仿徐階對付嚴嵩的方法,從他的二個兒子身上著手,最終達到扳倒徐階的目標。
張偉輕輕地點頭,特彆知道徐璠這個人其實很貪財,但卻是不無擔憂地說道:“師兄,若是找不到這樣的證據呢?”
若是能夠找到自然是皆大歡喜,但若是找不到這種東西,那麵臨的難題仍然無法解決。
林晧然望著眼前的雨幕,侃侃而談地道:“徐階之所以如此有持無恐地放權,那是因為郭樸、嚴訥等人都冇有門生,而徐階不僅在翰林院擔任教習多年,還主持了嘉靖三十二年會試。明年京察之時,嘉靖三十二年的門生剛好九年考滿,他的很多門生都能夠直接出任六部員外郎,甚至是擔任六部郎中等重要職位,這樣徐階便擁有足夠壓製任何一方的實力。”
看似徐階在放權,實質徐階已然看清楚了這一個棋盤。隻要他們這些人冇有聯合起來一起抵製於他,隻要平穩地過了明年的京察,他徐階便是最大的獲益者。
若是到了那個時候,徐階雖然冇有嚴嵩那種強勢的掌控力,但憑藉著他這一批門生占據到要職,地位已然無人能夠撼動。
“你要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張偉當即有所領悟地詢問道。
“不錯!徐階想要藉著京察清理我們,但我們若是能夠將郭樸拉擾過來,不僅可以保全住咱們自己,而且能夠阻止徐黨藉機壯大!”林晧然輕輕地點了點頭,將自己的企圖說了出來道。
京察是一把雙刃劍,可能傷到自己,但亦可能傷到彆人。
“師兄,咱們想要拉攏郭樸過來,此事恐怕不容易啊!”張偉輕歎一聲,顯得憂心忡忡地說道。
特彆他已經先一步知曉,徐階對郭樸明顯有了拉攏之意,將兩個重要的職務都給了郭樸的人。
“板倒嚴嵩更不易,但徐黨卻做了,很多事情都是事在人為!”林晧然輕輕地點頭,但扭頭望著張偉表明決心道。
按著以往的規矩,吏部尚書主持京察事宜,像六部郎中、員外郎這些重要的職務,皆由吏部尚書安排,最終交由內閣和皇上定奪。
若是能夠將郭樸拉攏過來,隻要到時京察提案不被否決,那他們這幫人不僅能夠安全渡劫,還能藉此機會更上一層樓。
張偉心知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且這爭鬥從來都是險中求勝,便是輕輕地點頭道:“左都禦史潘恩是徐階的鐵桿核心,隻是他的兒子藩允端明明僅得三甲進士,卻被吏部安排出任刑部主事,此事被不少人私底下議論,咱們是不是要鼓動一下!”
“此事先等一等,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再出手!”林晧然思索了一下,卻是苦澀地搖頭道:“以當下的情況來看,即使左都禦史換了人,恐怕亦不會跟我們同一個鼻孔出氣!”
張偉聽到最後這一句話,亦是輕歎了一口氣,深知事情確實如此。他們這幫人在現在的朝堂中,實質就是一群任人宰割的羔羊。
這一場暴雨在黃昏時分終於停歇下來,但雨滴還不斷地從屋簷滴落下來。
楊富田等人明日都要上衙,卻是擔心又會下一場暴雨,便陸續向林晧然告辭歸家。
張偉雖然官至通政司右參議,但還是保持著清廉的作風,甚至都冇有到馬車行租用馬車,卻是搭著吏部主事周幼清的馬車過來的。
楊富田和寧江很默契地留到了最後,林晧然便將剛纔跟張偉的談話亦是告訴了他們二人。
他們一個是工部主事、一個是兵部主事,若是進行京察的話,他們可謂是首當其衝。當下林晧然已經未雨綢繆,說要籌謀明年京察之事,他們自然都是雙手讚成。
“慢走!”
林晧然將兩人親自送到了門口,向著兩人拱手道彆。
目送著他們兩人登上馬車離開,直到馬車消失在衚衕口的拐角處,這才轉身返回宅子。
他深知黨爭和君臣間的權力角逐造成了極大的內耗,令到大明走向了衰落,最終迫使百姓高高地舉起了反明大旗。
隻是他身處於這一個京城官場這個大漩渦中,若是不奮力參與爭鬥的話,彆說實現他的人生抱負讓大明變得富庶而強大,恐怕他會早早便被漩渦所吞冇。
尹台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麵對著嚴府的招攬,他竟然選擇了拒絕;麵臨著一次絕好的升遷機會,他卻直接將這個機會讓給同僚。
尹台冇有參與這場爭鬥遊戲的結果,自然是被京城的大漩渦所吞噬,早早便被外調南京養老,重返京城仍然是遙遙無期。
若是他跟尹台這般不進行爭鬥的話,那他林晧然的命運同樣不會好到那裡。
像現在,他這邊跟徐階已經成為了政敵,如果選擇一味忍讓,以為外放三五年就能夠重返朝堂,這無疑是一個極不成熟的想法。
且不說他外放還能不能重返朝堂,恐怕三五年之後,這個朝堂早已經被各方勢力所瓜分,他回來亦隻能乖乖地坐冷板凳。
林晧然從來都不會將命運輕易交於人,特彆還是那一個笑裡藏刀的徐階。而今隻有參與到這場爭鬥遊戲中,他才能夠生存下去,纔有機會實現人生抱負。
人在朝堂,早已經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