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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0章 新年

嘉靖四十二年,大年初一。

金台坊,林府。

王弘海、王軍等四人早早就來到這裡,跟著先一步到來的順天府衙屬官進行見禮,然後規規矩矩地將一份拜帖遞給了門房。

在官場中的拜年的潛規則中,同樣是以早為敬,越早前來越是體現拜訪之人對這一位官員的重視程度。

很多官員都是儘量拜完這一家,當即馬不停蹄地接著趕到下一家進行拜訪,而若到中午便不好意思再繼續拜年了。

按說,林晧然今日應該前去拜訪老師吳山,隻是二人又有著翁婿的關係,便是決定明日攜帶娘子吳秋雨再一同前往吳府省親。

這連恩師都不去拜訪,其他朝堂大佬則不便再前往,特彆徐階跟吳山就坐在同一個衚衕裡,索性乾脆不參加這種拜年活動了。

看著幾名門生、同僚以及一些冇有麵生的官員上門拜年,林晧然亦是親自熱情地進行招待,並對這四位門生說了一些勉勵的話語。

王弘海是翰林院的編修,是一個清貴的詞臣,主要還是要在翰林院老老實實地熬資曆,故而勉勵他在翰林院修學儲能。

王軍是刑名進士,由於是一個準言官,則是要他多接觸官場的黑暗麵和學會多觀察,則勉勵他能夠在官場中保持本心。

劉傅山和沈濤是六部的見習主事,很快就麵臨著轉正的人生關卡,則是勉勵他們二人能夠淡然處之,繼續做好本分工作。

林晧然雖然今年僅二十二週歲,但進入官場轉眼五年,更是經曆過諸多的官場曆練,確實已經有了為人師的資格。

王弘海等人對這位年輕的老師是打心裡的敬佩,聽著這一席教誨後,亦是認真地記了下來,待用過飯後便主動告辭離開。

到了下午時分,跟著其他官員的府邸有所不同,林府卻是又迎來了一批客人。

楊富田等人在城北給諸位大佬拜年後,一經商議,卻是選擇前來林府混吃混喝,這裡毅然成為了他們的第二個家般。

林晧然對此頗為無奈,但虎妞已經返回了廣東,而吳秋雨跟他都是一種喜歡清靜的性子,倒亦冇有外出遊玩的計劃。看著眾同年到訪,便是放棄看書的計劃,讓管家林金元張羅著酒席。

“師兄,你是冇瞧見那個場麵,槐樹衚衕當真是擠得水泄不通!”

“嗬嗬……我看著那個場麵,當真是比去年嚴府還要熱鬨幾分呢!”

“徐階這個人當真是虛偽至極!哪是什麼賢相,分明就是一個奸相!”

……

楊富田等人自然是一大早便前往槐樹衚衕的吳府給恩師拜年,但到了那裡卻再一次被拜訪徐府的官員擋於衚衕外,卻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突破徐府門前的官員。

徐階是當朝的首輔,今年恰恰又是京察之年,他的門庭自然是可想而知了。

肖季年聽著寧江的一通抱怨,更是給徐階扣上奸相的名頭,當即認真地提醒道:“寧兄,此話慎言,彆忘今年是京察之年,當心禍從口出!”

如果說,去年官場最重要的事情是外察,那今年最重要的事情則是京察。

京察即京官考察,六年一察,在巳、亥年進行,四品以上官員考察後,或升或黜,由皇帝親自裁決,五品以下的退休、降職、免職和革職各有不同,為了區彆於考察外官的外計,又稱為內計。

若是寧江這個話進到徐階的耳中,那寧江恐怕就要“死”於京察之中了。

寧江對去年底徐階除掉胡宗憲而造成的禍事仍然不能釋懷,卻是將手中的酒一飲而儘,顯得硬氣地大聲道:“我寧青河自認恪儘職守,若是京察敢給我不謹的評級,我博上性命也要爭一爭!”

“你這些年當真是白混了,這個官場何時講過道理,當下咱們應該想著如何度過此劫!”楊富田的眉頭蹙起,顯得恨鐵不成鋼地指責地道。

肖季年等人點頭附議,卻是將目光落向了林晧然。

林晧然迎著眾人的目光,將自己的計劃說出來道:“明日張永明會到老師家裡做客,我會藉機探一探都察院的情況,甚至直接讓張永明照拂我們這邊。後天我便正式拜會郭樸,探一探他對我們這邊的真實態度!”

京察大計由吏部都察院主持,擬定考覈等級後,交由內閣票擬去留,或者發還各部院重審議定是否恰當,然後造冊奏請待皇帝裁決後,將察疏下發。

京察結束後,言官對留用官員的彈劾,稱之為拾遺。因京察而免職的官員,政治生命就此終結,不得敘用,被拾遺所攻擊的官員,無人能夠倖免。

值得一提的是,當今聖上雖然對議禮起家的諸臣多有庇護,惟獨京察則嚴格執行。

因京察被罷斥的教官王玠、光祿監事錢子勳、禦史虞守、隨州同知豐坊等,雖然曾經在世宗為興王世子時就百般獻媚逢迎,但世宗仍然再冇有破例起用。

哪怕因京察降職的官員趙文華,雖然因嚴嵩的庇護而最終複職,但嘉靖特意加以重斥。

正是如此,一旦被京察免職的官員,幾乎便是被判了一個死刑,終生冇有再複出的希望。

在京察之前,卻還有著一個至關重要的環節,便是進行京察訪單。

所謂訪單,算是朝廷的一項調查問卷,廣泛地收集資訊從而確定決策的科學性。而京察訪單,則是為了保證京察的公平性,將問捲髮給在京的言官填寫所知官員的事蹟和德行。

在言官係統之中,徐黨已然是占據了半壁江山,而左都禦史張永明變得至關重要,故而這一位亦是一個需要攻克的人物。

“此舉甚妥!隻是郭樸跟徐階過來甚密,一旦徐階要清查我們,郭樸恐怕不會出手!”張偉已然是身居高位,看問題顯得更加透徹,卻是悲觀地說道。

肖季年聽著張偉這個判斷,卻不免擔憂地扭頭望向了林晧然。徐階對郭樸實在是太好了,將心比心,若他們是郭樸亦不可能輕易跟徐階對著乾。

林晧然端起酒杯,心裡雖然亦是感到一陣不安,但深知此刻這個團體要什麼,便是顯得自信地說道:“事情不到最後,誰都不知鹿死誰手!若是郭樸當真一點情份都不念,我倒不介意跟去年一般,將他的醜陋麵目給扯下來!”

肖季年等人不由想起去年郭樸被林晧然搞得灰頭土臉的場景,而聽著林晧然如此自信滿滿,似乎手裡已經握有郭樸的把握,心裡不由得大定。

眾人一起喝酒談事,而後約了一個相聚的日子,便又是相繼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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