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萬壽宮中。
隨著靜室一聲咳嗽傳出,門外的小太監和宮女驚若寒蟬,在得到裡麵的召喚後,便是匆匆端著丹藥和水壺小心翼翼地走進了裡麵。
冇過多會,身穿藍色道袍的嘉靖從裡麵走了出來。
嘉靖眼看著年滿六旬,身形雖然透著幾分仙風道骨,但已經出現了駝背的情況,整張臉透著不健康的蒼白,眼睛中冇有去年那般的犀利和睿智,不過整個人的氣勢仍然宛如一頭獅子般。
短短的一小段路,來到殿中,卻是第一時間選擇靠到軟塌之上。
馮保和陳洪如同兩隻勤勞的小蜜蜂般,已經將奏疏進行了分門彆類,最為緊急和重要的奏疏卻是放在最上麵。
“主子,徐閣老在殿外求見!”黃錦上前,小聲地提醒道。
嘉靖自是不會將這個最得力的助手拒之門外,便是微微抬手道:“宣!”
命令下達,便有小太監到宮外將徐階領了進來,徐階來到殿前恭恭敬敬地行禮,嘉靖從善如流地讓徐階起來。
嘉靖手裡拿著一份替嚴世蕃求情的奏疏,卻是淡淡地詢問道:“徐閣老,有何事呢?”
“啟奏皇上,經遣派工部官員認真覈查,顯陵的淩恩殿的擴建方案已經出來了!”徐階從袖中取出一份圖紙,顯得恭敬地呈上道。
嘉靖無疑是一個孝子,不僅將父親和母親扶上了皇帝和皇後的地位,而且為了他們的合葬陵可謂是煞費苦心。
嘉靖三年,嘉靖為生父興獻王爭得了皇帝的名份,興獻王的王墳則要相應地按著帝陵規製升級改建,命名為“顯陵”。
嘉靖十七年,章聖皇太後過世,嘉靖決定將“顯陵”北遷,將長陵西南的大峪山下卜定吉壤,從而開始興建新“顯陵”。
修陵,這從來都不是輕鬆的活,特彆帝王家對此更是不惜投入大量的人力和物力。
最有名的自然是秦始皇的陵墓,前後動用了七十二萬人蔘與,耗時足足三十九年才完工。不過明朝的巔峰還冇有到來,出手最闊綽的當屬花費八百萬兩修建自己陵墓的萬曆帝。
言歸正傳,嘉靖對自己父母的顯陵很是關心,顯陵地表上的祾恩殿修建完畢,十二年卻覺得不夠規格,卻是要求改建祾恩殿“如景陵製”。
時光冉茬,又過了十二年。每年清明節都前去祭拜,今年自然不例外,隻是看到祾恩殿顯得陳舊,嘉靖生起了要重修的祾恩殿的心思。
嘉靖從黃錦的手裡接過圖紙,滿意地點了點頭道:“甚好!”
“皇上,經戶部進行覈算,如果要重建祾恩殿的話,又要效仿長陵全部采用金絲楠木,要花費至少七十三萬兩!”徐階麵露難色地吞吞吐吐地道。
馮保和陳洪聽到這個數目,卻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卻是冇想到竟然要花費這麼多銀兩,卻是不由得麵麵相覷。
七十三萬兩,這可是三分之一的朝廷財政收入。本以為北京外城和重修三大殿,大明便冇有太大的工程了,卻不想竟然又出現了這麼一茬。
嘉靖連眼皮都不眨一下,顯得當機立斷地道:“戶部撥款!”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便決定了大明三分之一財政收入的去向。
“皇上,還請恕罪!剛剛您要興建的毓德宮、樂成殿和滕禧殿,戶部是東拚西湊才湊齊的銀兩,現如今……太倉當真已是無銀可用了!”徐階撲通在地,顯得愛國愛民地進行哭訴道。
陳洪和馮保每天跟著奏疏打交道,對大明的財政亦是清楚的,看著徐階如此的哭訴,心裡竟然對這位兢兢業業的首輔產生了同情。
嘉靖卻是不吃這一套,指著宮殿上方,顯得獨斷專行地道:“冇有銀子,你就想辦法解決銀子的事!若是你解決不了,那麼自然有解決銀子的人,這萬壽宮當初就是因為嚴嵩解決不了!”
事情牽涉到父母的陵墓上,他亦是不再進行客氣,便是直接提醒徐階的首輔寶座是如何得來的。
他之所以讓徐階替代嚴嵩,除了嚴嵩年邁之外,亦有徐階否決了嚴嵩移宮的方案,以最快的速度替他修建了這一座比先前還要輝煌的萬壽宮。
他不需要憂國憂民的臣子,隻需要能夠做事的臣子,若是徐階辦不了,他還有袁煒、吳山、嚴訥和李春芳,甚至在河南老家守製的郭樸。
徐階心中大驚,顯得忠心耿耿地迴應道:“皇上請息怒,臣縱使是粉身碎骨,亦想替皇上想辦法籌得銀子!但……請皇上體恤臣的難處,多給臣一些時日!”
黃錦看著匍匐在地的徐階,既是想到了昔日的嚴嵩,亦是心疼起這個可憐兮兮的徐首輔。
這些多年以來,如此忠心耿耿地替皇上辦差,一直千方百計地籌來銀子解決皇上的所憂。但隻要一件事辦不好,頭上的烏紗帽便是不保。
嘉靖對戶部的情況亦是清楚,若不是林晧然從廣東和揚州弄得了一些銀兩,這個戶部的太倉怕是早就發不出文武百官俸祿了。
他的臉色不由得微微緩和,但語氣仍然冷冰地道:“朕可以給你一些時日,但事關顯陵之事,你還是要儘心儘力一些纔好!”
說到最後,他的語氣顯得無情,但亦是一份真摯的告誡。若是徐階最終無法將事情辦妥,那麼他便不介意將這位首輔代替掉,袁煒和吳山似乎都是不錯的選擇。
“皇上孝悌之心,臣感同身受!臣縱然不為己身,單為皇上這份孝心,亦是鞠躬儘瘁而為之!”徐階流下熱淚,顯得忠心耿耿地表態道。
陳洪和馮保看到這一幕,心裡亦是暗歎一聲,甚至考慮將來事情真的無法辦成,亦要為這位忠心耿耿的首輔求求情。
嘉靖雖然無情,但亦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並不想繼續為難徐階,便又是淡淡地詢問道:“徐愛卿,可還有事啟奏?”
徐階聽到這話,便是抹乾眼淚進行彙報道:“啟稟皇上,嚴世蕃已經押解到京城,正關於刑部大牢之中,還請皇上定奪!”
馮保聽到這番話,心裡不由暗暗地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