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跟他們所期待的答案已然是大大的不相符,他們希望寧江來這裡跟他們討價還價,而不是前來對他們興師問罪。
一時間,眾將士的希望落空,一種失落的情緒迅速地傳播開來。
朱貴卻是突然仰天長笑,在吸引到在場將士的注意後,則是對著眾將士朗聲地說道:“你們愣著做甚,寧大人這是跟咱們開玩笑,這都聽不出來嗎?”
眾將士亦是恍然大悟,這朝廷的狗官全都是貪生怕死之徒,哪有人到了狼窩還敢在此大放厥詞。一想到南京城官員貪生怕死的德行,亦是相視並哈哈大笑起來。
陳良玉的眉頭微微蹙起,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則是望向如同青鬆般立於台上的寧江。
朱貴輕易地化解了剛剛的不愉快,抬頭望向台上的寧江直接說道:“寧大人,你不用故意嚇唬我們,我們這些當兵的可不像你們當官的那點膽子!”頓了頓,又是輕蔑地說道:“咱們亦不要拐彎抹角了,城裡麵的大人開出什麼條件,咱們現在直接談吧!”
寧江迎著眾人的目光,卻是板起臉來訓斥道:“朝廷早已經下達解散振武營的文書,汝等至今仍不返回原籍軍營,此乃抗命也!”
此言一出,令到台下的將士臉上的笑容再度僵住了,他們確定這位兵部郎中剛剛並不是跟他們開玩笑,真是到這裡對他們興師問罪的。
隻是麵對著這個問題,眾將士的反應不一。
有人乾脆是耍賴地道:“解散?我怎麼不知道?”,有人則是老實地迴應道:“我們不同意解散振武營!”,亦有人裝糊塗地道:“倒是聽到風傳,但不是冇有在軍營正式宣佈嗎?”
這個事情確實是一筆糊塗賬,朝廷解散振武營的文書已經到了南京兵部,南京兵部按說是要派人前來宣告這個決定。
偏偏地,振武營的提督臨淮侯李庭竹突然稱病在家,而南京兵部僅是下達了一個文書決定,並冇有當衆宣佈振武營的決定。
亦是如此,雖然朝廷已經決定解散振武營,但因冇有在軍營當眾宣告振武營解散的決定,眾將士已然可以推脫並不知這個決定。
寧江已然是有備而來,則是繼續厲聲訓斥道:“事情雖然不歸我處理,但本官亦是知曉南京兵部連下三道文書到振武營,汝等卻是遲遲不肯散去。今北京兵部早已經冇了振武營的編製,汝等逾一月未到原籍報到,現在已為逃軍,今再集眾於此,此乃反賊也!”
這……
眾將士卻是冇想到寧江竟然是變本加厲,已經是給他們扣上一個“造反”的帽子,一時間亦是惴惴不安。
陳良玉則是瞪起了那雙漂亮的大眼睛望向寧江,微微地張開了嘴巴,終於知道寧江剛剛為何勸她離開這裡了。
“放屁!振武營何時解散,我這個千戶為何不知?”朱貴率先做出反應,又是義正嚴辭地洗白地道:“我等現如今集結於南門,這是要向戶部討要一個公道,為何又要拖欠我們的兵餉?我們的弟兄都是靠著兵餉過日子,既然戶部不給我們活路,那麼就休要我們鬨騰!”
“振武營並冇有被解散!”
“戶部為何要拖欠我們的兵餉!”
“既然戶部不給我們活路,那就休怪我們鬨騰!”
……
這話一出,似乎是給在場的將士注入了底氣般,眾將士亦是群情激揚地響應起來。
卻不是他們要造反,而是戶部的狗官拖欠他們賴以生存的兵餉,所以他們才“迫不得已”地綁了南京鎮守太監錢衝,並向兵部及諸位大人討要一個說法。
此時此刻,有句話無疑很適合地形容當下的形勢:你永遠都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寧江選擇一個人來到這座軍營,已然是決定給這軍營的三千將士潑冷水,麵對著眾將士的自我辯解,卻是侃侃而談地道:“你們心裡其實很清楚,朝廷從來冇有不給你們活路,而是你們想要再度勒索於朝廷,更是希望藉機收回朝廷解散振武營的決定!你們當年或是氣血方剛,或是受人蠱惑,所以選擇了兵變,甚至憤而將提議少折色一成的戶部右侍郎黃懋官殺之。隻是當年你們確實很走運,當時的南京守鎮太監何綬和魏國公徐鵬舉不僅同意你們恢複兵餉折色的決定,而且還給你們免死券,更是給你們十萬兩犒軍銀!”
在說到最後的“十萬兩犒軍銀”的時候,他的心裡亦是微微地感受到一陣刺痛,至今都不明白當初為何有此等荒謬之舉。
眾將士彷彿是被戳穿心裡所想那般,卻是不由得麵麵相覷,眼神中湧起著一絲慌張。
他們此次之所以選擇兵變,確實是想要勒索於朝廷。不說此次能夠從中勒索到一大筆銀子,相對於重返各地的兵營,這南京城的日子實在是舒服得太多了。
在大明當兵亦是要分地區,雖然南直隸地區的兵營遠強於邊隅之地,但論到天下最舒服的地方,自然是當屬這個南京城。
如果有機會留在這南京當兵,他們萬萬是不願意重返地方的兵營,兩者的待遇可謂是相差甚遠。
“寧大人,你竟然想要翻舊事,那你可知當年的戶部右侍郎黃懋官是怎麼死的嗎?”朱貴死死地望著寧江,顯是皮笑肉不笑地詢問道。
陳良玉是地道的南京人士,自然知道黃懋官是怎麼死的,當即明白朱貴的話中之意,不由得擔憂地望向這位頗有風骨的大明官員。
隻是她的心裡此刻很是矛盾,既是希望寧江能夠繼續強硬下去,又是希望寧江如同那麼圓滑的官員般搖尾偷生。
一陣秋風迎麵吹來,寧江坦然地麵對著這份冷凜,顯得無所畏懼地迴應道:“我知道!黃侍郎是被你們殺了,且裸屍於市。然而內城的大人說他是跨牆摔死,事後言官亦說歸咎黃懋官提議少折色一成方致汝等兵變,死得何其……冤哉!”
“寧大人,既然知道他是怎麼死的,莫非你覺得你比黃懋官還要重要嗎?”朱貴顯得皮笑肉不笑地威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