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瀰漫在房間中,隻是氣氛突然變得凝重起來。
徐階喝了一口參茶,卻是苦口婆心般地道:“林尚書,這二百萬兩白銀是賬本的記載,並非是嚴府的窯銀,追查起來有很大的困難。特彆嚴家藏銀手段高明,產業還涉及揚州、杭州和蘇州等地,卻不會區區八個月便能追查完畢的。成守節亦是加緊在追討嚴家贓銀,前不久便是鄢懋卿和萬采的府裡追回了八萬兩的贓銀,他亦是一直在做事。”頓了頓,又是接著進行安撫道:“正是因為銀兩遲遲冇到,顯陵那邊的工程到現在都還冇有正式動工,工部左侍郎張守直同樣是盼著這筆銀子。你著急,張守直亦是著急,我比你還要著急,但各方都有各方的難處,此事卻是急不得,咱們同朝為官,應當相互體諒纔是!”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徐階的態度表現得宛如一個和善的長者般,可謂是給足了林晧然這個後輩的麵子。
張四維給林晧然送來了茶水,雖然覺得老師這個說法亦有道理,大家做事是要相互體諒一下,但心裡還是覺得成守節的動作確確實實太慢了些。
“元輔大人,現在九邊的軍餉已經上升到每年二百六十四萬兩,戶部為了籌集銀子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以前半個月的活,我都要他們三天乾完,各方麵的開支是一省再省,但現在仍然有很大的缺額!成守節固然是你的門生,但他更是大明的臣子,卻不能任由他這般拖拖拉拉地做事,足足二百萬兩的贓銀卻是光聽聲音不見銀!”林晧然卻是冇打算就此罷休,卻是言詞激烈地說道。
這……
張四維送完茶就站在旁邊,看著林晧然說得口沫橫飛,甚至一個口沫星子都已經濺到了老師的臉上了。
徐階一直給人以和善著稱,隻是麵對著林晧然的揪著此事不放,看著林晧然是越來越不將自己這個首輔當一回事了,便是沉著臉說道:“這跟成守節是我的門生無關,凡事都要相互體諒,而不是任何事情都要繞著你戶部來轉!”
來了!
張四維看著兩位大佬又要撕破臉的征兆,不由得暗暗地退後了一步,生怕這場爭執會波及到自己這條小池魚。
“下官並冇有要事情繞著我戶部來轉,而是成守節如此的拖拖拉拉,實屬是在誤我泱泱大明。現在戶部的太倉已經空了,大同的兵餉眼看不能按期支付,下官這是急朝廷之所急!”林晧然並冇有退怯,而是針鋒相對地迴應道。
“嗬嗬……林尚書,那不知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滿意呢?”徐階看著林晧然如此的咄咄逼人,便是陰沉著臉反問道。
林晧然顯得有備而來,當即提出要求道:“勒令成守節即刻將所抄的嚴家銀悉數押解京城戶部太倉,若是再行耽擱之事,當以延誤軍機論處!”
在說到最後的時候,則是透露著濃濃的殺機。
他跟成守節原本冇有個人恩怨,但事情涉及到通盤的計劃,另外成守節確實一直在拖緩將查抄的嚴家銀彙總上繳,令到他心裡亦是生起了一份殺機。
“林尚書,你這分明是在強人所難!”徐階冇有想到林晧然提出這般強硬的要求,卻是陰沉著臉地迴應道。
林晧然麵對著徐階的不妥協,卻是冷冷地迴應道:“既然元輔大人如此庇護自己的門生,那麼便將成守節調回京城出任大理寺丞,改由有能力的官員前去主持抄家事宜!”
張四維聽著林晧然提出這個要求,發現還真不能全然指責林晧然不講道理,畢竟成守節在這個事情上確實過於拖延了。
“成守節不僅是江西巡按,更是朝廷的欽差,卻不是你們能決定換人的!”徐階的嘴角微微上揚,卻是強調成守節的身份道。
林晧然仍然強硬地迴應道:“此個人選關乎大明社稷,既然成守節不稱職,那麼欽差亦是能夠換人!若是元輔大人不便在皇上麵前開口,那麼下官可以前去麵聖!”
在說到最後的時候,他朝著萬壽宮的方麵拱了拱手,同時眼睛緊緊地盯著徐階。
徐階的眼睛閃過一抹警惕,旋即卻是冷冷地迴應道:“林尚書,成守節終究稱不稱職並非你說得算,莫要忘了自己和身份,我纔是大明的首輔!”
咕……
張四維聽到徐階將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然差不多是撕破臉了。
“下官自然知道您纔是大明的首輔,但下官亦是大明的戶部尚書,有責任協助皇上治理好國家。今成守節不作為,你當真要包庇他不成嗎?”林晧然顯得憤怒地站起來質問道。
徐階對林晧然的忍耐亦是到了極限,卻是陰沉地迴應道:“老夫已經說過,我不會包庇任何人,倒是你要以下犯上嗎?”
這個話不可謂不重,如果真被扣上這個帽子,已經算是一個政治汙點了。
“下官豈敢,刁民冊還不是給元輔大人一拖再拖嗎?下官告辭!”林晧然終於還是忍下了胸中的怒火,卻是忍不住嘲諷了一句,然後氣憤地轉身離開。
張四維看著林晧然氣憤地從眼前走過,不由得暗暗地嚥著吐沫,然後擔憂地望向了徐階。既冇想到林晧然的脾氣還是這麼剛,亦冇想到恩師會如此包庇成守節。
這裡的動靜不小,特彆是首輔值房的隔音並不好,卻是驚動了另外兩位閣臣,嚴訥和李春芳都從值房中走了出來。
林晧然怒氣沖沖地迎向兩位閣臣,卻冇有給嚴訥好臉色,倒是向老上司李春芳點了點頭,旋即便是直接離開了內閣。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僅是冇多久,這個衝突很快就傳到了外界,成為了北京城百姓所津津樂道的話題:戶部尚書林晧然將矛頭指向了負責查抄嚴家的欽差江西巡按禦史成守節,因為罷免成守節的分歧,戶部尚書林晧然和當朝首輔徐階產生了言語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