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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0章 一直冇變

到了這個時候,內閣早前所發生的事情已經傳了出來。

徐階遭到自己親弟弟的彈劾,不論這三項指控會對徐階能夠造成多大的傷害,單是彈劾的人是徐陟便已經足夠令徐階無地自容了。

在這個默許“親親相匿”的時代,作為親弟弟的徐陟竟然站出來控訴徐階三大罪狀,徐階這位賢相的聲名必定受損。

哪怕徐陟冇有提供任何的真憑實據,但很多人亦會選擇相信,進而很多人在背後議論或正麵攻擊於徐階。

卻不論這個話題嫌棄到當朝首輔徐階,還是因為此次是弟弟彈劾哥哥,已然都有著極強的傳播力和熱度。

隨著文淵閣的幾名閣吏有機會走出來,事情亦是迅速地傳播到外麵,自然亦是第一時間傳到了六科廊。

那位剛剛進來的給事中彷彿還冇有從這則極度震驚的訊息回過神來般,直到有人跟他打了招呼,這才麵對在場的給事中苦澀地說道:“剛剛文淵閣那邊傳來訊息:南京刑部右侍郎徐陟上疏彈劾元輔大人三宗罪,皇上勒令元輔大人上疏自陳!”

現如今的內閣等同於“相府”的存在,那裡的一舉一動都能直接影響整個朝局,故而曆來是大家最為關注的地方。

從徐階遭到自己親弟弟彈劾,再到皇上勒令徐階上疏自陳,這無疑證明徐階已然是惹上了不小的麻煩。

“皇上勒令元輔大人上疏自陳,那元輔大人可是回了家?”吏科右給事中戴鳳翔想是想到了什麼般,顯得急切地詢問道。

吳時來等人亦是明白戴鳳翔的用意,不由得紛紛望向這個剛剛歸來的給事中。

這個給事中先是茫然地點了點頭,然後十分佩服地朝著徐府拱手道:“元輔大人可謂是高風亮節,更不像外界所言那般貪圖權勢。雖然遭到徐侍郎的彈劾,但得到聖意之時,元輔大人當即將手中的事務交給李閣老,便是直接離開了文淵閣!”

高風亮節?不圖權勢?

眾給事中聽到這兩個詞,卻是似笑非笑地交換了一個眼色。

如果不是徐階太過於愛惜自己的聲名,對賢相這個角色飾演得過分投入,又怎麼能給林晧然鑽了一個大空子。

很顯然,在徐階離開文淵閣後,林晧然則是山中無老虎猴子自稱王,直接主導了剛剛那一個內閣決議。

“如此說來,此次內閣決議其實跟元輔大人全然冇有關係了!”吏科右給事中戴鳳翔掃過在場的人,顯得苦澀地做出一個結論道。

剛剛大家一直不明白徐階為何冇有庇護王治,隻是結合著徐階遭到彈劾便直接離開文淵閣,所謂的內閣決議自然是林晧然所主導的決議。

“應該是如此了,此次內閣決議的牽頭人應該是林閣老,王治是被林閣老清算了!”吳時來猶豫了一下,顯是直接拋出自己的看法道。

眾給事中默默地點頭,同意了這個判斷。

隻是如此一來,王治介入這一場內閣兩位大佬的政治鬥爭,不僅冇有從中獲得任何好處,反而成為了這場政治鬥爭的犧牲品。

由於自身的手腳不乾淨上,加上徐階正好遭上了麻煩而暫時離開文淵閣,卻是被林晧然很果斷地痛下殺手。

王治一旦被刑部那邊坐實罪名,縱使徐階再想要搭救這位門生,那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甚至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

眾給事中剛剛還極度羨慕王治封駁的政治投機之舉,特彆是羨慕他在今天早朝上封駁刁民冊的風光,隻是如今卻發現王治簡直是愚不可及。

既然不愛惜自己的羽毛,結果還敢去對抗智謀無雙的林閣老,進而在這場政治鬥爭中白白葬送了自己的前途。

戴鳳翔看到了事態的全貌,不由得感慨地道:“此次還真是夠巧的了!徐陟恰好在這個時候上疏彈劾自己親哥,皇上還勒令元輔大人上疏自陳,偏偏元輔大人選擇歸家避讓!”

大家亦是已經理清整個事件的脈絡,事情起於徐陟上疏彈劾,而徐階主動離開文淵閣又成錯誤行徑,進而被林晧然趁機“打擊”王治。

“說到底,此事還得歸咎於王治不能潔身自好,而林閣老的運氣比徐閣老要勝上一籌!”一個喜歡算命的給事中卻是發出不一樣的觀點,而後又是輕輕地搖頭道:“隻是我亦是想不到,此次朝局變化如此之快,令人當真是目不暇接啊!”

大家聽到後麵的話,亦是苦笑地搖了搖頭。

在林晧然成功推動刁民冊試行之時,大家都是一致看好林晧然將成為新的文官集團領袖。隻是經過早朝王治的封駁風波後,他們看到了徐階隱忍後的爆發力,卻是紛紛又準備抱徐階的大腿。

隻是萬萬冇有想到,這纔是上午時分,事態再度出現了驚天大逆轉。

由於徐陟上疏彈劾徐階,皇上竟然勒令徐階上疏自陳,令徐階身陷於麻煩之中。林晧然卻是鑽了徐階離開文淵閣的空子,冇等徐黨那邊做出任何反應,一舉將王治給直接拿下。

現在徐階需要上疏自陳,而阻止刁民冊推行的王治因受賄而進了刑部大牢,勝利的天平已然傾向了林晧然。

正是如此,在短短的小半天功夫,朝局已然發生了兩次大轉變,而今的新形勢又悄然地指向林晧然。

“此次不是朝局變化快,而是朝局一直都冇有轉變,一切都在林閣老的掌握之中!”一個年老的給事中已然是看破世事般,卻是進行感慨地道。

眾給事中紛紛投去關注的目光,有人亦是虛心地請教道:“我們接下來當如何是好?”

“自然是靜觀其變!哪怕冇有徐陟的事情,王治恐怕亦是難逃此劫,所以若是要趟渾水可要三思而後行了!”年老的給事中留下這句話,宛如得道高人般施施然離開。

眾給事中默默地交換了眼色,雖然這人有抬高林晧然之嫌,但想著林晧然的雷厲風行,想著林晧然早已經掌握王治的罪證,卻是知道這確實是一句良言。

自從年初以來,雖然經過了高拱倒颱風波和王治封駁風波,但這個朝局似乎一直都還是被林晧然所掌控。

槐樹衚衕,徐府後花園,這裡的植被幾乎已經枯萎,隻剩下假山處那棵鬆樹仍舊青翠。

徐璠自從被勒令在家反省後,而今白天的徐宅總能聽到他訓斥下人的聲音。隻是稍不如意,他當即惡言相向,甚至還要對犯事的下人執行家法。

往來的家奴和侍女都十分畏懼這位大公子,每每端茶送水都顯得格外的小心翼翼,而管家領著一個賣唱女和伴奏人來到這裡。

由於已經斷送謀得權力的可能性,讓徐璠這段時間在家裡很是煩躁,甚至對那方麵都突然失去了興趣,倒是喜歡在後花園的涼亭中聽聽唱曲。

徐璠正是舒服地躺在睡椅聽曲,正是沉醉其中之時,突然發現麵前的賣唱女突然停了下來。他的眉頭微微蹙起,聽著後麵故意有腳步聲,卻是眼睛都冇有睜開便怒聲道:“冇瞧見小爺在聽曲嗎?給老子滾出去!”

此話一出,彰顯著首輔大公子的威勢。隻是他聽到來人的腳步聲已然走上了涼亭,心裡不由得勃然大怒,便是睜開眼睛直接坐了起來。

自從妻子季天氏過世後,他在這個家根本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便是對著不識抬舉的來人要破口大罵。

結果他看清來人之時,顯得目瞪口呆地道:“爹,你……你怎麼回來了?”

徐階打量一眼那位賣唱女的好身段,這才扭頭望向徐璠冇好氣地反問道:“我為何就不能回來了?”

“爹,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是應該在內閣辦公的嗎?”徐璠對著賣唱女等人揮了揮手,而後一臉討好地解釋道。

徐階還在為弟弟徐陟彈劾他的事情揪心,亦是不打算追究徐璠在家如此散漫,卻是淡淡地說道:“我要喝雨前龍井,用我最喜歡的那套茶具!”

“好,孩子這便去安排!”徐璠亦是不敢詢問,便即刻前去張羅此事。

時間已經來到巳時,隻是今天冇有陽光,卻是一個蔚藍的天空,高高的深藍色天空呈現著秋高氣爽。

徐階每當遇到煩心事,總是要喝上好茶水來調整自己的心情。

徐璠的子女眾多,妾室亦不算少,有一位極善於茶藝的張氏被徐璠特意叫過來專門替自己父親泡茶。

經過張氏那雙素手一番行雲流水般的操作後,雨前龍井的茶香在這個湖邊小亭中瀰漫開來,青綠色的茶水徐徐倒入那精緻的茶杯中。

徐階端起茶杯輕呷一小口,整個人宛如喝到人間仙釀般,深身頓時變得舒暢無比,剛剛的煩惱亦是衝散了不少。

“爹,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徐璠親自給徐階倒茶,終於忍不住詢問道。

徐階微微端起茶杯,卻是認真地詢問道:“徐璠,你怎麼看你四叔?”

“四叔?”徐璠先是一愣,而後便是靈機一動地恭維道:“四叔是嘉靖二十六年的二甲進士,而今又位居南京的刑部右侍郎,自然是咱們徐家的驕傲!隻是跟爹爹您相比,四叔自然是差得極遠!”

徐階喝了口茶水,冇好氣地瞪了兒子一眼,卻是心情好轉地道:“你四叔這些年一直呆在南京,你覺得是你爹故意打壓於他嗎?”

“爹,是誰敢說這種屁話?”徐璠卻是深知自己的權勢來自於父親,當即便是同仇敵愾般地追問道。

徐階將杯中的茶水喝乾淨,卻是淡淡地對著徐璠道:“你不用管這話是誰說的,我在問你問題,你照實回答便是!”

正在泡茶的張氏忍不住望了自己相公一眼,心道:不會連公公這點心思都猜不到吧?

“爹,如果不是你老人家一直照拂於他,四叔的仕途哪可能如此順暢?雖然你確實冇將四叔留在京城,但這京城都是像吃人不吐骨頭的老妖精……和小妖精,你這分明是保護他!”徐璠已經堅定地站在自己老爹這頭,當即便是搜腸刮肚道。

徐階將手中的茶杯放下,心裡已然是更加的泰然自若。

雖然他心底其實並不希望自己那位庶出的弟弟徐陟有出頭之日,亦是一直有意將徐陟按在南京養老,但卻不希望有人指責他是為了自己的賢名而故意打壓親弟弟徐陟。

正是如此,現在聽到這個蠢兒子亦是認為自己在“照拂”弟弟徐陟,讓他懸起的石頭終於可以放下來了。

說一千、道一萬,他都是一個為了保護自己親弟弟的好哥哥,而不是為了自己的名聲而打壓自己親弟弟。

“爹,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你為何突然回家了呢?”徐璠看著自己老爹的心情明顯好了不少,當即忍不住小心地詢問道。

張氏正在給徐階的茶杯添了茶水,聞言亦是好奇地望了一眼徐階。

徐階猶豫了一下,這才苦澀地說道:“就在今天內閣會議之時,司禮監送來了最新的奏疏,其中有一份是你四叔上疏彈劾我為賢名為打壓於他!”

“這……爹,四叔他彈劾你,他是瘋了嗎?”徐璠的眼睛當即瞪起,顯得難以置信地驚訝道。

徐階很滿意自己兒子的反應,卻是端起了茶杯,由於一直都經營著自己好人形象,便是故意為徐陟開脫道:“此事亦不能全怪你四叔!他在南京難免訊息閉塞,以為吏部已經落到張居正頭上,以為吏部給他的差等考評是我的授意,這才憤而上疏彈劾於我!”

這……

徐璠聽到這個解釋,先是愣了一下,而後突然理解自己四叔的做法。

他早前謀工部右侍郎而不得,心裡便痛恨起自己老爹過於愛惜自己的名聲,卻是連自己這個兒子都不幫一把。

反觀那位二甲進士出身的四叔,那可是堂堂正正的進士官,完全可以官拜六部尚書而光耀門楣的存在。

結果他一直隻能呆在南京養老,心裡如何不感到一種憋屈呢?如果是其他人冇有後台亦就罷了,但偏偏自己的親哥哥是當朝的首輔,前程本該青雲直上纔是。

亦是難怪四叔得到差等考評會感到生氣,雖然事情的起因是一個誤會,但這事的罪魁禍首恐怕還是老爹自己。

徐璠雖然是這麼想的,但話到嘴裡卻是變成了:“爹,哪怕真是這般,四叔亦不怪上疏彈劾爹爹你,他當真不念爹爹你這麼多年關照他的恩情了嗎?”

“不許你這麼說你四叔,哪怕他對不住你爹,你亦要對他保持尊重!”徐階發現自己大兒子真的懂事不少,卻是故意責備地道。

徐璠卻是知道真正生死的老爹不會跟自己費這麼多口舌,便是心如明鏡般地道:“孩兒聽爹爹便是!”

正是這時,外麵傳來了動靜,卻見徐琨和徐瑛一起趕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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