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顯得不安寧,廣東官場同樣是火藥味十足,甚至已經是劍拔弩張的架勢。
“初到廣東,不見珠江水,卻談山川銀,與貪夫徇財何異?”
“銀礦之事,不問君子,偏信小人,汝實偽君子乎?”
“上任不足晝夜,卻攻老夫貪贓,汝慧眼乎,眼瞎矣。”
“廣東本是安居所,卻來一個張洪水,實乃兩廣之禍也。”
……
令人萬萬冇有想到,一向修心養性的廣東左佈政使汪柏彷彿被點燃了火藥桶般,連上幾道奏本直接對新任兩廣總督進行強烈的抨擊。
按說,壓著銀礦的禁令不下發的事情被揭露,要麼就是辯解洗脫自身,要麼就是抵死否認,但汪柏偏偏不這樣做,而是一昧地臭罵張臬。
此種行徑,少了謙謙君子之風,多了一些山野村夫的魯莽。但偏偏汪柏的攻擊點還不是無的放矢,張臬初來乍到就即刻上奏彈劾,確實給人留下了話柄。
汪柏正是揪著張臬的這一點失誤進行狂轟濫炸,完全冇有懼怕得罪這位新任的兩廣總督,更是將二人間的矛盾公之於眾。
彆說是廣東這邊的官員,整個大明恐怕都要懵住了,這完全不是他們所熟悉的汪柏,更不是大明官場的一種常態。
不知是誰在後麵推波助瀾,還是真對汪柏的這個舉動很是欣賞,又或者僅僅是想噁心嚴黨將年事已高的張臬推到兩廣總督的位置,致使這件抨擊張臬的話傳遍了整個大明官場。
令人意外的是,官場卻是叫好聲居多,且還給了汪柏直接冠予一個“汪大炮”的稱號。
卻不得不說,汪柏的這一個激烈的反擊很是高明,雖然不可能讓到朝廷查辦張臬,但足以令到新任兩廣總督張臬很是難堪了。
據說,張臬這次不僅僅是摔了紫砂壺,將書房能砸的東西都全砸了。
如果汪柏進行辯解,或者是進行推諉,他這位兩廣總督都能夠贏得美譽,更是能藉助著這第一把火確立兩廣總督的權威。
卻是萬萬冇有想到,汪柏並冇有按常理出牌,反而給他扣上了“貪夫”、“偽君子”、“瞎子”、“張洪水”等頭銜,致使他亦是牽連其中,個人聲譽更是受到了大大地影響。
最為重要的是,他初來乍到就跟汪柏翻臉,這無疑增加他在廣東開展工作的難度。
這起事件卻是充滿著詭異,另一個當事人廣州知府林晧然出奇的安靜,不僅冇有選擇辯解和推卸,而且冇有跟著汪柏一起抨擊張臬,彷彿整件事情都跟他無關似的。
隻是這一個激烈的爭論,自然需要有人站出來平複,而這個事情自然而然地到了內閣這裡。
無逸殿,內閣值房,檀香嫋嫋。
“嚴世蕃,你覺得這事應該怎麼票擬呢?”嚴嵩躺在椅子上聽著嚴世蕃陳述一份最新呈上來彈劾汪、林二人的奏本,明顯帶著考覈的意圖進行詢問道。
隨著年事漸高,他已經不再事事都親力親為,而是選擇將事情移交給嚴世蕃處理。現在嚴黨很多骨乾都是直接聽命於嚴世蕃,嚴嵩已然是退居幕後。
“廣東那邊真是膽肥了,竟然敢壓著朝廷的禁令不下發,理應將他們二人停職查辦!”嚴世蕃重重地冷哼一聲,義正辭嚴地道。
查封銀礦的禁令雖然不是嚴世蕃提出的,但卻事關到工部的利益,更是從中撈得不少的油水。嚴世蕃自然是要加以維護,怎能讓一幫貪婪的賤民盜取銀礦呢?
現如今,廣東的官員壓著禁令不執行亦就罷了,竟然還將他們嚴黨的代言人張臬罵得狗血淋頭,嚴世蕃心裡是恨透了這個汪柏。
至於另一位顯得沉默的林晧然,他同樣不打算放過,早就看這小子不順眼了。而今有著這個機會,自然是一併收拾掉。
嚴嵩輕歎一聲,隱隱帶著一絲的希望,便是認真地說道:“汪柏的話雖然不中聽,但卻不是完全冇有道理,這其中恐怕真是另有隱情!”
“爹,你是不是太過於坦護廣東那邊了?這禁銀令下發,各省都執行,江西那裡早已經落實下去了,廣東為何還能遲遲冇有動靜,那幫官員分明是冇將朝廷放在眼裡!”嚴世蕃顯得激動地說道。
卻是不得不承認,廣東方麵確實是難辭其咎,查封銀礦的工作明顯落後於其他省份。汪柏和林晧然二人在這一件事情上,確實要揹負著一定的政治責任。
嚴嵩緩緩地眯起了眼睛,卻是心平氣和地詢問道:“嚴世蕃,你是想要解決當下的問題,還是僅僅單純地懲罰於人?”
嚴世蕃自然是屬於後者,他就是要狠狠地懲治那幫不聽話的廣東官員,但自然不會將心裡話說出來。當下他擁有的權勢,主要還是他是老爹的代言人,當下需要老爹給予他絕對的信任。
一念至此,他的口氣微微緩和地說道:“爹,這事情不是明擺著嗎?他們冇有遵照朝廷的禁令辦事,若是這次不嚴懲,朝廷的威信何在?”
“懲罰的事情還是操之過急了,我們先聽聽他們的申辯,看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嚴嵩緩緩地搖了搖頭,打定主意說道。
“爹,你這分明是偏袒於廣東那邊,偏袒於那小子!”嚴世蕃看著說服不了父親,當即拉長著臉進行指責道。
咳咳……
嚴嵩咳嗽了幾聲,舉起枯瘦的手擺了擺道:“我誰都冇有偏袒,隻是按著流程辦事!我犯困了,如果有什麼大事,記得即刻叫醒我!”
“是!”嚴世蕃儘管很是不憤,但還是拱手領命道。
嚴嵩剛剛睡下冇多久,小太監馮保卻是來催促奏本。看著嚴嵩正在睡覺,亦是輕手輕腳地進來,跟著嚴世藩小聲地說明來意。
嚴世蕃將馮保先行打發,讓他待會再過來。本想著叫醒老父告知這件事情,但看著老父睡得正沉,便是打定主意將奏本直接交給馮保。
隻是看到先前那份奏本,卻是鬼使神差地撕掉原先票擬好的字條,重新寫上一張紙片帖在上麵。
這看似小小的舉動,無疑讓到廣東官場產生強烈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