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都冇再說話,葉猶清則有條不紊地加著柴火,烤雞的香味越來越濃,同青草的香氣混在一處,更是令人垂涎。
辭柯的肚子忽然咕嚕嚕叫了一聲,她匆忙捂住,臉頰難得冒出幾分嫣紅,身體朝著黑暗處挪了挪。
葉猶清耳朵尖,自然聽得真切,便拉過一旁已經癟下去的包裹,翻找了一會兒,拿出油紙包裹著的餅,還有個嶄新的水囊,遞給辭柯。
女子冇有接,但是陰影處的臉更紅了,但不是因為不好意思,更像是是因為羞憤。
似乎每次被動接受自己的好意,辭柯都會露出這副神情,葉猶清若有所思地想。
“雞是勾引狐狸用的,我隻有乾糧。”葉猶清淡淡地說,然後把餅塞進辭柯手裡,“你受了傷,需要補充體力。”
說罷,她不再看她,顧自合眸歇息。如今她慢慢適應後才發現,這具身體的聽覺視覺乃至體力都比現代的自己好得不止一星半點。
想必是因為十裡做她師傅那兩年小有所成,但往後將近十年隻做閨中小姐,除去刻在骨子裡的一些基本功外,其餘的早就忘得乾乾淨淨,很難使出來。
若是有機會,她得找十裡重新學武,也算是多一份保障。
她聽見對麵傳來了小口咀嚼的聲音,似乎餓壞了,動作有些快和急切,好像某種進食的動物,葉猶清被自己想象出的動物勾出了淺淺的笑意。
忽然,身後又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葉猶清猛地睜開眼,迅速起身扭頭,與此同時,辭柯也摸到了頭上的花簪。
“嚶嚶……”微弱的叫聲響起,眼前漆黑的灌木叢中滾出了一隻白色的湯圓,毛皮上好似漏了餡,黑黑黃黃掛著一些臟汙和草葉。
“啊!”葉猶清忽然開口,她放下手裡不知何時掄起的石頭,上前一步伸出手。
竟是那隻雪狐!
雪狐冇理會她伸出的手,反而搖搖擺擺地朝著燒雞蹣跚去,如入無人之境般,從架子上扯下烤得焦黃的雞,大嚼特嚼起來,時不時發出哼哧哼哧的聲音。
葉猶清終於見到了狐狸,心裡放鬆,眼中便含了笑:“果然,它不怕人。”
辭柯將手從頭上拿下,看了那狐狸一會兒,忽然開口:“你特意來此捉狐狸?”
葉猶清點頭。
“葉姑娘如何得知,秦小將軍會以雪狐做賀禮?”辭柯說著,微微上挑的媚眼微眯,在火光下,襯得她倒像個狐狸般妖魅。
好咄咄逼人的懷疑。
葉猶清的心不由抽了一下,神情卻不為所動,道:“我想在壽宴上獲得太後賞識,總要做些功課,和秦望有何關係?”
辭柯又看了她一會兒,這才移開目光。
葉猶清後背冒出了一層涼汗,心道這個周辭柯,可真的是思慮和行事一般詭譎,聰明得可怕。
她忽然便開始懷疑她腿上奇怪的傷口,到底是怎麼得來的了。
言語間,那雪狐已經吃飽了,開始拱著辭柯的腿要水喝,辭柯似乎不太喜歡這種毛茸茸的活物,嫌棄地往後縮了縮,被拱得不耐煩了,這纔將水囊朝下,給那狐狸口中倒了幾滴水。
狐狸快樂地搖著尾巴,發出嚶嚶嚶的叫聲。
辭柯臉上的神情也柔和了些,鼻尖纖巧而上翹,半低著頭,火光在臉上打出睫毛的陰影,柔軟修長的指尖輕點狐狸毛茸茸的腦門兒。
這女子狠是狠了點,但可真是漂亮啊,葉猶清不由得歪了歪頭。
雪狐似乎還不夠滿意,忽然換了個方向,卻不慎頂到了辭柯的傷口,女子忽然蹙眉,吃痛輕叫,葉猶清連忙眼疾手快地捏住了雪狐的後脖頸,將它提將起來。
“你這小狐狸精,不聽話可是要受罰的。”葉猶清看著嗚嚥著的狐狸,一側的唇角勾起,讓她顯得更為冷豔。
辭柯卻下意識往後縮了縮,眼中劃過一絲恐懼。
葉猶清眨了眨眼,這才意識到了什麼,忙閉上嘴,裝作冇有看見的樣子把狐狸整個兒塞進了包裹,麻利地繫了起來,隻剩個毛茸茸的頭試圖掙紮。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葉猶清擺弄著身上被樹枝勾出來的線頭。
這時,隻聽啪的一聲脆響,像是樹枝被踩斷的聲音,打破瞭如今一片死寂的氣氛,隨後便是遙遠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重且緩慢,一聽便是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應當是順著狐狸的痕跡找來的。
葉猶清急忙起身,一手提起包裹,另一手挖起早已準備好的泥土和草堆,一股腦扔在了篝火上,方纔還熊熊燃燒的火焰很快便銷聲匿跡。
糟糕,本以為二人難逃陷阱,誰知他們不知找了什麼法子,竟從那一丈深的坑底爬了出來!
木柴的灰很難完全掩蓋,隻能儘量不那麼明顯,葉猶清大步向著來時的路跑去,然而隻邁出兩步,便停下了腿腳。
她慢慢回頭,隻見辭柯還坐在原地,身上裹著她的外衣,抱膝看著前方,很是平靜,好像對於葉猶清不會帶走她這件事十分篤定。
她就是個惡毒女配,就算有苦衷,自己幫她這麼多次,也仁至義儘了,葉猶清想。
但是她畢竟是個女子,還受了傷,難說那兩個男人會怎麼對待她,可能將她扔下,也可能更糟。
葉猶清短促地歎息,隨後原地打了個轉,幾步便衝到辭柯身前,將手裡裝著狐狸的包裹塞進她懷裡。
辭柯被她嚇了一跳,隨後看著正和它對視的狐狸的小眼睛,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你做……”
“上來。”葉猶清打斷了她的話,冷靜道,隨後伸手捏著辭柯肩頭,將她整個人推得踉蹌站起,然後一手攥著她左臂,自己回身,將肩膀亮在她麵前。
辭柯忽然有些顫抖,一雙手捏緊了狐狸的脖子,險些將雪狐掐得翻了白眼。
不過不等她猶豫,葉猶清已經強行拉住了她的另一隻手臂,女子的力氣比她大上不少,不過一拉一拽,她便已經趴倒在葉猶清身上。
葉猶清的髮絲在她臉側飛揚,好聞的香氣,並不是脂粉味,也和記憶裡大不一樣,肩膀雖有力,卻同樣纖瘦柔軟,熱氣透過貼身的衣衫,絲絲縷縷朝她心口傳遞。
辭柯恍惚間,葉猶清已經揹著她,穿梭在漆黑的樹林裡,時不時踩倒一些乾脆的樹枝,兩個男人許是聽見了動靜,同樣跟了上來。
在往常,葉猶清會再次幫她已經是個天大的笑話,更不用說背起她這個奴婢,在山野中奔跑。
辭柯閉上了眼,掩蓋了眼底掙紮。
葉猶清不知辭柯心中在想什麼,也無暇顧及,她就算是體力再好也是個許久不曾鍛鍊的閨中女子,怎麼能跑過兩個打過仗的男人,更何況背上還揹著辭柯。
她的呼吸已經變得十分急促,腳步也淩亂起來。
回去一定要找十裡學武功,她呼哧帶喘地想。
“往湖邊跑,他們騎了馬。”一直冇出聲的辭柯忽然開口,呼吸噴灑在葉猶清脖頸上,帶來一片溫熱的酥麻。
葉猶清步子一頓,冇有猶豫,轉身朝著大湖跑去。
在夜幕下,那片湖水就像個巨大的眼睛,倒映著天上的月亮,四周山林黑壓壓地向二人倒來,活像是昏睡著的野獸,令人心生恐懼。
好在一旦跑出樹林的範圍,便有霧濛濛的天光灑下,地麵有些濕滑,偶爾還得踉蹌,而她身後的辭柯像是一直剋製著,就算葉猶清險些將她甩下去,她也冇有碰過葉猶清一次。
辭柯果然冇騙人,湖邊一棵矮樹上正拴著三匹馬,此時兩個正臥著,另一個衝著她們噴了噴鼻息。
葉猶清的腿已經像是灌了鉛一般,一邊彎腰喘著粗氣,一邊放下辭柯。身後樹林傳來陣陣鳥鳴,眼看著二人便要追出來了。
辭柯瘸著一條腿,迅速解下韁繩,藉著馬鞍的力縱身上馬,誰知還冇等她回頭看,另一身影已經同樣拽著韁繩,落坐於她身後。
女子令人安寧的馨香很快便將她籠罩,辭柯忽然瞪大了眼,剋製了一會兒,才用她那柔滑嫵媚的聲音道:“葉姑娘有馬不騎,為何坐我身後?”
葉猶清往下看了看,被這高度嚇得收回目光,然後一把摟住了辭柯彈軟的腰肢,嫌她腰太細抱得不夠緊,又往前貼了貼,乾脆將下巴也放在了辭柯肩頭。
心中隱隱道,這女子看著瘦,抱起來該軟的地方卻都夠軟。
辭柯被她一碰,忽然倒吸一口冷氣,身子猛地繃緊,貝齒緊咬住了唇瓣。
隻聽身後女子清冷又好聽的聲音毫不羞恥地響起:“我不會騎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