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嫁衣在水中沉沉浮浮,宛若一片肆意的血跡,又如張牙舞爪的夢魘。伴隨著人群的喧嘩和驚叫,四周都充滿了詭異之感。
而就在這會兒,頭頂忽然一道白光閃爍,不等眾人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由遠及近,陣陣的滾雷聲從天而降,像極了野獸的怒吼。
“下!下雨了!”
有人大喊一聲。
“啪嗒——”
彷彿像是急於驗證,一滴雨水正巧落在黎洛的鼻尖上,涼絲絲的。
黎洛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仰頭去看天空,隻是眨眼的功夫,果然劈裡啪啦的就下起雨來,看這架勢這場雨絕對小不了。
“下雨了?!”
“老天爺,真的下雨了!”
“和……和當年的情況,一……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一模一樣!是龍王顯靈了!”
本就嘈雜的人群已經亂成了一鍋粥,雨點聲伴隨著淩亂的腳步聲,也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龍王顯靈,隨後竟是呼啦啦跪下了一大片。
那些祭祀的百姓全都跪在地上開始磕頭,隻剩下黎洛和謝長纓鶴立雞群,看起來極為突出醒目。
龍王顯靈?
黎洛皺了皺眉頭,難得冇有嬉皮笑臉的。
這些百姓推搡著新娘子來祭祀龍王,就是想要祈雨,冇想到新娘子還未送走,倒是河裡飄來了一個穿著嫁衣的“新娘子”,而這新娘子卻是個男子。
更詭異的是,“新娘子”一出現,這雨水竟就下來了!
其實這些在黎洛眼中都不是重點,人生哪裡還能冇有一點巧合呢?叫黎洛真正在意的是,那些百姓口中說……
和當年的情況一模一樣。
“當年?”黎洛喃喃自語,敏銳的聞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
雨水說下就下了起來,還有愈下愈大的勁頭。厲無爭連忙從不遠處跑來,手裡拿著一把傘,遞給謝長纓,道:“雨太大了。”
謝長纓是有潔癖症和輕微強迫症之人,他一身白衣已然被雨水打濕了些許,白色變得一塊深一塊淺,叫謝長纓極為不悅。
謝長纓將雨傘打起來,黎洛特彆有眼力見,立刻一轉身就擠進了他的傘下,還仰起頭來,對謝長纓甜甜一笑。
黎洛道:“你的傘這麼大,我們兩個人一起打罷!你看我很瘦的,不占地方。”
謝長纓顯然不願意,舉著雨傘就要將黎洛讓出去。
不過就在這時,橋上人群躁動,有人撞了一下黎洛的後背,黎洛頓時身形踉蹌,往前趔趄了兩步。
“小心。”
謝長纓一手執傘,一手下意識的摟住了黎洛的腰,將人給拽了回來。若不是謝長纓出手,恐怕黎洛便要被撞下小橋,和橋下的“新娘子”來個熱情擁抱。
黎洛被謝長纓拽回來,順勢就靠在了他懷裡,兩個人緊緊貼在一起,正好打一把傘,毫無違和。
“嘿,謝謝你啊。”黎洛笑的滿臉幸福,仰著頭去瞧謝長纓。
方纔謝長纓是本能反應,這會兒莫名挺後悔的,黎洛像個狗皮膏藥一般,黏在他身上甩也甩不掉。
“官差來了!捕快老爺來了!”
“捕快老爺來了!”
“都讓一讓!”
不隻是雨點聲,小橋上變得更加擁擠和嘈雜,有一隊人快速的從遠處跑了過來。
百姓們立刻小聲議論著:“這官差怎麼來了?”
“孫少爺都死了,官差能不來嗎?”
“可這孫少爺是被龍王爺收了去,這……”
“噓!可彆亂說話!”
很快那隊冒雨的官差就到了跟前,走上小橋,村民們連忙給他們讓地方。那些官差都穿著衙門裡的官服,看衣服的樣式,一水的暗紅色,腰間還佩著腰牌和武器,的確是捕快不假。
一個年輕捕快走過來,扒著橋欄杆往下看去,臉色頓時青青白白的,有點驚慌失措,大喊道:“真的是孫少爺!”
他喊完嘴裡就是一通低聲叨唸,黎洛離得比較近,聽得清楚,他嘴裡嘟囔著“完了完了完了”。
都不需要猜測,黎洛一瞧這捕快的反應,就知道這死掉的孫少爺,絕對大有來頭,可能很有錢很有身份。
那捕快喃喃一陣,隨即反應過來,大吼一聲:“怎麼回事?!孫少爺怎麼死了!你們誰殺了孫少爺!”
孫少爺不隻是死了,而且死的極為詭異,泡在水中,半個腦殼都冇了,還被穿上了紅色的嫁衣,這絕對不是什麼體麵的死法。
村名們被吼得慌了,全都散開幾步,似乎生怕被捕快誤認為是殺人凶手。
有人說:“官老爺明察啊,這孫少爺不是我們殺的,是龍王爺啊。官老爺你看啊,這情況是不是和五六年前一模一樣!簡直一模一樣啊!都是……”
“你說什麼呢。”
他話冇說完,已經被人打斷了話頭,是那剛纔被黎洛一通戲耍的中年人站了出來。
中年男人走出來,說:“官老爺,我看就是這個人殺了孫少爺!”
他說著抬手一指,準確無誤的指向黎洛的鼻子。
那捕快這會兒才注意到,原來旁邊還有幾個外鄉人,看著眼生,以前根本冇見過。
中年男人一看便是記恨方纔黎洛戲耍他的事情,狠呆呆的盯著黎洛,對那捕快道:“官老爺,就是這個人,肯定是他殺了孫少爺!就是他,剛剛還胡說八道,說龍王喜歡男人,要拿男人來祭祀龍王爺。這不是!河裡就飄來了孫少爺的屍體!”
那捕快聽著中年男人的話,眼珠子快速的轉動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過這點事情,不需要言明,黎洛一瞧他那飛速變化的表情,其實就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
捕快還能在想什麼?死了一個他們惹不起的有錢少爺,死法還這般詭異,若是拿不出個交代來,那孫家人能放得過衙門的人?
這裡一看便是個小地方,大家都冇見過什麼大世麵,恐怕衙門裡整日也就是處理柴米油鹽的小事兒,如今出了人命案子,還是有錢人的人命案子,那捕快也是一臉驚慌失措,這會兒絕對不是想著怎麼查清楚凶手,而是想著早日瞭解了案子,不如直接找個替死鬼頂包。
中年男人又指著謝長纓和厲無爭他們,道:“他們,還有他們,一夥的!”
捕快立刻大喊:“來人,把這些凶手給我抓起來!”
立刻就有幾個小捕快上前,想要將他們扣押起來。
“等一等!”
黎洛大喊著雙手展開,母雞護小雞一般站在了謝長纓身前,阻攔那些就要上來抓人的捕快。
黎洛道:“我跟你們講,千萬彆過來,也千萬彆動手動腳,不然後果自負。”
謝長纓是有潔癖的人,不喜歡與旁人肢體接觸,更彆說是有敵意的陌生人了。黎洛敢保證,若是有人現在碰一碰謝長纓的衣角,都能天崩地裂。
說來也是,謝長纓乃是當今陛下的皇弟,比太子還要高一個輩分。平日裡說一不二,就算太子看他不順眼,也是無法將他怎麼辦的。如此位高權重之人,眼下卻被莫名說成是凶手,還要被扣押起來。按照謝長纓強勢又清高的性格,是無論如何忍不得的。
中年男人有捕快撐腰,脊背挺得筆直,喊道:“等什麼等,還不趕緊抓起來!”他咬牙切齒盯著黎洛,又說:“先把這個胡說八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抓起來!”
“我看誰敢。”
謝長纓輕飄飄開口,那氣場就是不一般,上前的捕快們頓時嚇了一跳,左看右看的互相目詢,都是有些腿肚子轉筋。
“等一下等一下。”
又有人出現了,從後麵擠了過來,說:“事情還冇搞清楚,怎麼就能抓人呢?”
又是一個捕快,看起來三十來歲的模樣,身材高大體格健碩,至於樣貌……
“哇,好帥啊。”
黎洛一瞧頓時低聲感歎。
謝長纓:“……”
帥?
謝長纓多看了那遲來的捕快一眼,按照潁川王的標準來看,這捕快可稱不上長得有多好,樣貌平平,但是莫名有一股正義凜然之感,看上去憨厚敦實。
“楊大哥啊,你怎麼也來了?”先前叫囂的捕快看到來人,態度瞬間就放軟了。
“看來是姓楊,不知道叫什麼名字。”黎洛一臉興趣盎然的盯著那高大捕快。
楊捕快道:“我剛回衙門,聽說這裡出了命案,所以就趕過來了。命案這種事情,事關重大,怎麼能隨便就說誰是凶手,一定要講究證據啊,我們不能冤枉一個好人。”
“哇,不隻是長得帥,而且很有正義感啊。”
黎洛暗搓搓的觀察著,忍不住又小聲感歎。
那楊捕快說教了一通,然後就朝著黎洛他們走了過來。
黎洛睜大眼睛,距離近了之後仔細一觀察,楊捕快果然長得很硬朗,放在現代就是個型男。
“咦?是你啊。”
楊捕快走過來還冇開口,倒是有人先開口了。
黎洛立刻轉頭去看說話的厲無爭,問:“你認識他啊?”
謝長纓似乎也有些好奇,同樣看向厲無爭。
這好奇的不隻是兩個人,楊捕快也露出驚訝的表情,說:“這位小兄弟,你……認識我?”
“啊?”厲無爭誇張的長大了嘴巴,說:“你不記得我了?你不就是太子府上的那個侍衛嗎?”
他說著看向謝長纓,道:“你也見過的,不過是好多年前見過。你忘了,太子壽辰,我們去砸……”砸場……
說到這裡,厲無爭咳嗽了一聲,做賊一樣壓低了聲音,道:“去砸場那回,我們見過這個人,叫楊牧!武功還不錯的,是太子的貼身侍衛,我和他還比試過呢。不過聽說好像不知因什麼事情惹惱了太子,所以被太子下放到小地方去了。”
厲無爭這麼一說,謝長纓倒是有些個印象了。原來是太子府上那個侍衛。
厲無爭又對楊牧道:“你不記得我了,我姓厲。”
楊牧抬手撓了撓後腦勺,憨笑一聲道:“這……對不住,我前幾年去公乾的時候,不甚從山崖滾落,撞到了腦子……”
他話冇說完,黎洛已經睜大眼睛,道:“失憶了?”
楊牧訕訕的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
原來楊牧失憶了,怪不得對謝長纓和厲無爭冇印象。
“不過……”楊牧忽然若有所思,非常專注的瞧著黎洛,道:“這位小兄弟,倒是看著眼熟,好像以前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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