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遼東很是蕭瑟,一隊兵馬正從寧遠城外緩緩路過,而城中也出來了一隊人馬,併入了隊伍之中。
袁崇煥穿著大紅色的官服站在寧遠城頭,撫摸著身旁冰冷的炮管,大半年前,這些紅夷大炮為這寧遠城立下了不世之功,也為他袁崇煥送上瞭如今的官帽。
可現在,那個熟悉它們的人已經離開了,要去東江鎮,去接受一個年僅十五歲的,養在深宮中的親王的領導。
“大壽,你說皇上和朝中大臣們到底是怎麼想的,真以為建奴是那麼好對付的嗎,居然讓一個親王去東江鎮!聽說還帶走了十門紅夷大炮,我幾次上疏想再要幾門都冇要到,一個剛剛加冠的親王居然輕鬆帶走了十門,還是帶去東江鎮,朝廷就不怕白白送給建奴嗎!”
袁崇煥用力的拍著炮管,他覺得皇上和朝廷在陪著那個小親王胡鬨,全然不顧遼東的局勢,要是讓建奴得到紅夷大炮,對於寧錦一線來說,絕對是場災難。
更彆說還帶走了孫元化,他的左膀右臂。
一旁身穿甲冑的祖大壽急忙拉了一把袁崇煥
“大人,慎言!末將聽說是那位王爺判斷出了建奴要劫掠朝鮮,所以才帶人過去的。”
袁崇煥就這麼看著祖大壽,把祖大壽看得受不了了才哼了一聲
“他說朝鮮會被劫掠就會被劫掠,建奴早已被嚇破了膽,上次本官遣使去瀋陽,那些建奴還不是不敢怎麼樣,對本官的使者那叫一個恭敬,本官一說要和談,建奴立馬就同意了。再說了,就算朝鮮被劫掠了又如何,有本官在這,那皇太極還敢打過來不成!”
祖大壽頓時就不說話了,他也是和袁崇煥一樣的想法。
“算了,隨那位王爺去吧,隻希望這位王爺彆太草包,讓那些紅夷大炮被建奴得去。你讓人加緊修築錦州城,那些蒙古部族聯絡得怎麼樣了?”
祖大壽遲疑了一下
“大人,錦州城損壞太嚴重了,短期內修不好……蒙古那邊有些獅子大開口,而且城中有監軍在,隻能秘密行事,進展緩慢。”
袁崇煥又是一巴掌拍在炮管上
“這些禍國殃民之徒……”
而此時的朱由檢正難受著,吐得稀裡嘩啦。
冇錯,信王暈船了,不隻是他,隨行的大部分人都暈船的厲害。
船隊上午就從大沽口離開了,朱由檢開始還興致勃勃的看了會兒海,不一會兒就難受的不行,回房間躺著了。
朱由檢在的這條船上,就裝著讓袁崇煥怨念頗深的那十門紅夷大炮,此外還有一些火器,其中有一些類似於後世迫擊炮大小的小佛朗機炮。
朱由檢第一次在兵仗局看見這種輕便的小佛朗機炮,就喜歡上了,這種小佛朗機炮還不到一米長,一個人就能扛著跑,對於想要耍陰謀詭計的朱由檢來說,簡直就是神兵利器。
於是朱由檢就讓人蒐集了京城中所有能用的小佛朗機炮帶走了,至於其餘火器,朱由檢隻要了三眼火統,那些花裡胡哨的一併冇要,畢竟怕炸膛。
三眼火統雖然不輕便,但即便炸膛了也傷不了什麼人,發射的部分在前麵,後麵那麼長一根棍子,被炸到了那就是真倒黴了,而且即便不開槍,也能當大鐵棒子使,一棒子敲下去,絕對缺胳膊斷腿的。
後麵的船上就是裝著整個京城的火藥,和全部的彈丸了,那些裝火藥的船都離得極遠,即便炸了也影響不到周圍的船隻。
朱由檢端著一個木盆,小臉蒼白,看了眼同樣端著木盆的徐應元,突然笑了起來。
“徐伴伴,就你這樣還照顧本王,讓你彆跟著,現在受罪了吧,嘔……”
徐應元哭喪著臉
“王爺彆說了,奴婢難受,這海船還真不是人坐的,當初去南京,坐了一路的船,都冇難受過,這才半天,王爺你說什麼時候才能到那啥東江鎮啊。”
朱由檢有氣無力的說
“本王怎麼知道,不過要先在登州靠岸,再去東江鎮。這海船和漕運的船能一樣嗎,當初走運河那河水平緩,這大海之上一個風浪過來就顛簸,不難受纔怪了。
嗨,希望孫督師彆暈船,他那麼大年紀了,要是也暈船,那可有罪受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本王也不好向皇兄交代。”
話音剛落,一身布衣打扮的孫承宗就進來了。天啟也顧忌刺痛魏忠賢那些人,所以孫承宗此去,隻是作為朱由檢的幕僚,並冇有給他加任何官職,算是天啟的私人請求。
“哈哈,冇想到老朽倒是讓王爺憂心了。其實王爺不必擔心怎麼給皇上交代,老朽當年走南闖北,早就習慣了坐船,這海船雖冇坐過,但這些許顛簸還是能忍受的。”
朱由檢頓時有些臉上發熱,冇想到背後說人壞話,居然被聽到了,雖然現在臉色蒼白看不出來,不過還是趕緊轉移話題。
“孫督師,快請坐,不知你來找本王有何事?”
孫承宗年老成精,自是不會讓朱由檢難堪,收起笑意,有些凝重的說
“不知王爺此去東江是作何打算?”
孫承宗接旨之後,是直接從保定老家來到天津和朱由檢會和的,兩人還冇細談過,不知道朱由檢是個什麼想法,所以纔有此問。
朱由檢搖了搖頭麵容嚴肅
“本王現在並無什麼打算。畢竟本王對東江和朝鮮的形勢一概不知,隻有等到了東江,瞭解了東江的兵力,朝鮮的地形和朝鮮軍隊的戰力之後,才能製定策略。
不過本王此去的目標很明確,就是不能讓建奴劫掠成功,哪怕讓建奴完整的回去,也絕不讓建奴從朝鮮帶走任何物資和人口,隻要能做到這些,就足夠了。”
孫承宗聞言頓感欣慰,畢竟為帥者,最忌諱的就是不瞭解情況,胡亂製定策略,也忌諱毫無目標,亂打一氣,看來這位王爺雖小,卻很清醒,孫承宗頓時就放下了心中的一些擔憂。
“王爺能夠明白這些,老朽也就放心了。不錯,如果建奴真的劫掠朝鮮,靠王爺所帶的兵馬是擋不住的,隻能行騷擾之事,隻要能夠不讓建奴劫掠成功就算勝利了。”
朱由檢也是點頭
“是啊,隻要彆讓建奴劫掠成功,就算勝利了。孫督師,你對東江鎮瞭解嗎?”
孫承宗撫了撫白鬍子
“老朽對東江鎮並無什麼瞭解,不過王爺還是彆對東江鎮抱太大的希望。”
“為何?”
孫承宗有些感慨的說
“東江鎮窮啊,朝廷這些年雖也播下了一些軍餉,但東江鎮每年都要接收許多從遼東逃過來的難民,那些軍餉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這些年幾乎年年都有人彈劾毛文龍,說他私吞軍餉,殺良冒功等等罪狀,其實毛文龍也冇辦法,那麼多難民,不想辦法從朝廷手中多要些錢,怎麼養活。
可想而知東江鎮的武備是個什麼情況了。”
聽到這些,朱由檢也是有些感慨
“這些年倒是難為毛文龍了,不過他那裡人應該挺多的吧,本王記得朝廷每年播下的餉銀也有近二十萬兩,如果不是人太多,也應該養得起吧。”
“這個老朽就不清楚了,不過應該挺多的。”
“嗨!希望東江鎮那邊人多一些吧,能選出一些合格的兵丁,不然就東江鎮冊上的那幾千士卒,再加上滿桂那三千人,確實有些難辦。”
孫承宗想了想說
“這點王爺倒是不用擔心,我猜東江鎮選出萬把合格的兵丁應該不在話下,不過這糧餉裝備問題,怕是不好解決吧。”
朱由檢頓時奇怪的看著孫承宗
“裝備本王也帶了一些,不夠再讓登萊運送一些過來就是了,至於糧餉,當然是找那李倧要啊,本王去幫他朝鮮打仗,都冇找他要裝備,他還能不給本王糧餉?”
孫承宗有些為難的說
“王爺,這個糧餉問題你有些想簡單了,那李倧怕是拿不出來。而且神宗時期出兵幫助朝鮮,我國朝就是自己籌集糧餉的,那李倧怕是會以此來拒絕王爺的。”
朱由檢頓時一拍桌子
“他敢!他敢不給,本王就敢搶!”
孫承宗頓時急了
“王爺,此事萬萬不可啊!我天朝上國,怎能行此強盜之事!”
朱由檢更是奇怪了
“孫督師有何不可?那建奴搶得,本王就搶不得了?難道還要本王出兵出錢出力的,幫他李倧守江山?這是何道理?
孫督師啊,你啊就是不懂變通,天朝上國怎麼了,天朝上國就活該當冤大頭嗎?那些稅銀可都是大明百姓一鋤頭一鋤頭,從地理拋出來的,留著賑災不好嗎?當然,本王要搶,肯定會喬裝一番的,絕不會留下證據,冇證據的事,那李倧還敢說什麼嗎?諒他也不敢!”
孫承宗頓時瞠目結舌的看著朱由檢,而朱由檢也用奇怪無辜的眼神看著孫承宗。
等孫承宗受不了朱由檢那無辜的眼神,敗退的離開房間,去找劉鴻訓的時候,半道上,孫承宗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他想到了天啟給他的那封密信,頓時覺得這大明朝滿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