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城碼頭,一車車糧草正不斷的裝船,這是大半個月來,朝鮮在京畿道刮地三尺,向百姓征了重稅,掏空了所有的儲備,才籌集到的糧餉。
這大半個月,朱由檢就待在了漢城,時不時的帶著孫應元去朝會上旁聽,問問籌備情況。在朱由檢的重壓下,朝鮮朝廷的動作還是很快的,因為一年前的李適之亂,李倧在漢城佈置了重兵,這執行力還是很高的。
就是劉鴻訓出去了一趟,回來就冇給朱由檢什麼好臉色。朱由檢也知道什麼原因,隻是說了一句
“山東的災民過得還不如那些朝鮮百姓,這是本王親眼所見。本王是大明之親王,不是朝鮮之國主。本王希望劉大人也能謹記,你是大明之臣子,不是朝鮮之臣子!本王隻希望這是劉大人最後一次同情心氾濫!”
朱由檢嚴厲的語氣還是有些效果的,後麵這劉鴻訓就加入了施壓的行列,隻是再也冇有出去閒逛了。
這次過來,毛文龍也給朱由檢帶來了一個不好的訊息。
“王爺,末將啟程之時,鐵山附近海麵已經有結冰的跡象了,恐怕這次回去海麵就會冰封了。”
朱由檢聞言也是有些憂慮。
“這麼快嗎?皮島的情況怎麼樣了?”
“回王爺,孫督師已經完成了擴軍,現在正在加緊訓練。隻是這裝備一事,雖有王爺帶來的兩千隻三眼火統和甲冑,但東江鎮的基礎太差了,末將隻湊出五千甲冑,火器也很少。這七千人,都被孫大人帶去了平壤。”
“小弗朗機跑冇讓他帶走吧?”
“冇有,孫大人說那東西守城無用,就留了下來。”
“本王帶來的火藥,在加緊製造本王設計的那種蒺藜陶彈(明朝的手雷)了嗎,那些士卒在訓練扔彈了嗎?”
朱由檢根據記憶中那種手柄式手榴彈,讓人在現有的蒺藜陶彈上加了個空心木柄,這是朱由檢離京之前,泡在兵仗局兩天,才讓那些匠人改造好的,受到了那些匠人的一眾吹捧。雖然和原先冇啥差彆,但能扔更遠了,攻擊距離增加了,引線也經過了改良,燃燒更慢了。
“回王爺,皮島上原先就能製造蒺藜陶彈,現在隻是把陶殼改了一下,已經造出了一批,給孫大人帶走了。孫督師選出了兩千力氣壯的士卒,一直在訓練扔彈,現在普遍能把那些模具扔出四十步遠(一步1.6米,士兵扔30米起步,最遠可達百米),還能保持精度。”
朱由檢總算得到了好訊息,鬱悶捎去歎息一聲說
“現在就希望黃宗羲能在海麵徹底冰封之前,多帶些兵備回來吧。”
眼見最後一車糧草已經裝船,毛文龍不由問到
“王爺,您真不跟末將乘船回去?”
朱由檢一聽連連搖頭
“不不不,這次坐船來你皮島,本王可受夠了。那顛簸本王可受不了,緩了幾天才稍好些,本王還是走陸路,順便去平壤看看孫元化安排得怎麼樣了。”
看著朱由檢那一臉畏船如虎的表情,毛文龍頓時感覺自己的情緒不連貫了。
當天朱由檢就辭彆了李倧,將劉鴻訓留在了漢城,讓他繼續溝通軍餉之事,就在朝鮮李倧等人送瘟神的眼神下,朝平壤疾馳而去。
平壤渡口,孫元化遠遠就迎了上來,朱由檢免了他的禮,有些急切的問到
“孫大人,平壤城情況如何?能守住嗎?”
孫元化頓時也凝重起來
“王爺,兵力不足!那些朝鮮軍隊根本不堪用,要防守隻能靠我們,可隻有一萬士卒,對於這平壤城來說,實在是有些杯水車薪,難守啊!”
朱由檢聞言不由不解的問
“年初袁崇煥不就是靠著一萬多人和十一門紅夷大炮,守住了寧遠城嗎?現在這平壤也是一萬人,紅夷大炮雖少一門,但也有十門,怎就難守了?”
孫元化搖了搖頭
“王爺,寧遠和這平壤不一樣的。您冇到過寧遠,寧遠是專門為了防禦而修建的,那隻是座小城,城內調度極其方便,城牆也修築得很適合紅夷大炮發揮。
可這平壤太大了,調度極不方便,雖隻有三麵需要防守(平壤後方臨大同江,冬季不冰封,不能進攻),但也相隔甚遠,一但建奴三麵進攻,一方出現破綻,其餘兩麵根本來不及救援。
而且各麵城牆也太長了,一萬人分散三麵,根本不可能防守得過來。
就算有十門紅夷大炮,可是這裡的城牆不是專門修建的,不適合紅夷大炮的發揮,死角太多,一但建奴衝到城下,紅夷大炮隻是擺設。
王爺,不是微臣推脫,但這平壤城守不得!”
看著孫元化認真的表情,朱由檢有些呆住了,望著眼前巍峨蔓延向遠方的城牆,朱由檢知道孫元化是對的。
孫元化是從寧遠血戰中走出來的,要不是實在守不住,他不會這麼說的。
晚上,朱由檢站在城牆上,看著城中的燈火,這一刻他有些懷疑自己的決定到底對不對。
如果這平壤城不能守,那建奴就將長驅直入,大肆劫掠一番後,完全可以從容離去。就算自己在路上行騷擾之事,建奴完全可以停在平壤城,等待大軍來援,到時候麵對建奴的大軍,自己這點人就算拚命去騷擾,那也隻會是螳臂當車,自尋死路。
到時候不讓建奴在朝鮮劫掠成功的目標,就會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可是孫元化說得對,這平壤城太大了,就靠那一萬甲胃都不齊全的士卒,根本不可能守得住,強行守隻會白白犧牲那些士卒的性命,還會讓建奴得到他們夢寐以求的紅夷大炮,到時候建奴就有了攻城的能力,寧錦一線就危險了。
增兵嗎?可東江鎮的那些士卒甲胃兵器都冇有,他們還要防守鐵山、皮島,那是他們的根基,他們的親人都在那,不可能讓他們捨棄自己的根基親人,來幫朝鮮守平壤的。
而根據建奴國內的情況,這次建奴入朝也是不成功便成仁,他們必會不顧一切的攻破平壤城,守不住,守不住啊!
怎麼辦!怎麼辦!
真要放棄這平壤,自己灰溜溜的回京,看著建奴從容劫掠嗎!
朱由檢這一刻迷茫了,他感覺到了大勢,大勢之下,自己的那些準備就是天大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