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陽高照的午後,張家後園之中金桂飄香,秋菊燦爛。
張延齡和徐晚意正站在園子的西南角的一片空地上說話。徐晚意手裡拿著一張工筆畫就的圖紙,上麵畫著的是一座精美的小樓的效果圖。那是張家即將要在後園興建的一座樓宇,為了緩解建昌候府日益緊張的住宅問題。
建昌候府其實並不小,四進三開的大宅院,外加前庭後園,在京城雖不能說是數一數二,那也是相當的豪華宅邸。這宅子是當初弘治皇帝給自己這個小舅子封侯的時候,為他興建的新宅。從建成到現在為止,不過七八年光景,可算是大半新的宅子,根本冇有到需要整修的地步。
隻不過,當初朱佑樘為自己的小舅子建這座宅子的時候又一件事他恐怕冇考慮到。那便是,自己這個小舅子會娶這麼多妻妾進門,搞得後宅住房緊張的很。
眼下,後宅三座大庭院,西院是阿秀住著,桃兒杏兒葡萄兒一乾婢女也住在那裡,勉強是夠住的。後宅正房大院是徐晚意住著的。那也是張延齡的住處。連帶張延齡和徐晚意夫妻二人以及詩情畫意琴鳴棋語四個陪嫁丫鬟之外,還有幾名婢女婆子侍奉,三間正房和兩側的廂房也都住了人,算不上寬敞。東院如今談如青嫁了過來,小竹和幾名侍奉的婢女住在那裡。
如此一來,後宅再無空宅院可住。
光是三名妻妾和二十幾名婢女婆子住在後宅三座院子裡已經不算寬敞了,更彆說侯爺未來也許還會有新寵進門。彆的不說,眼前的便是徐幼棠要嫁過來是跑不了的。徐幼棠若是嫁過來,那還往哪裡住?
鑒於此,之前徐晚意和阿秀便提起了要在寬敞的後園劃出一片地方來造房子的想法。張延齡自然是不會反對,於是這段時間,徐晚意精心設計,規劃了地方,出了效果圖。今日趁著張延齡有暇,拉著張延齡來後園給他介紹介紹。張延齡隻要認可了,小樓便可以開工了。
“夫君,你瞧。我的想法是,貼近後宅西園的位置,這一片的樹木全部伐了,便可以依照竹林為界,造兩座三層小樓。”徐晚意指著圖樣介紹道。
“兩座小樓?不是一座麼?”張延齡訝異道。
“是一座,也是兩座。兩座小樓獨立,但中間以空中迴廊相連。迴廊當中有懸空木欄露台,可為茶飲休憩之所。以後咱們夏日賞月,便可全家在露台上賞月了。高處更近月,手可摘星辰。想想都很愜意。”徐晚意笑道。
張延齡苦笑,心道:你可是找到用武之地了。你便可勁的開腦洞,也不管人家工匠造得出造不出來。
“不錯不錯,有想法,有創意。”張延齡讚道。
“夫君也覺得不錯是麼?我就知道你有眼光。我跟阿秀說,阿秀半天憋出一句話說:那要是露台塌了怎麼辦?你說煞風景不?那怎麼會塌呢?總有辦法讓它不塌的是不是?雖然我想不到,但是人家工匠會有主意的是不是?”徐晚意道。
張延齡無語,心道:你說是就是吧,建造的工匠們怕是要哭了。
“你看啊。兩座樓我名字都想好了。西邊的叫摘星,東邊的叫望月。又優雅又好聽。到時候,站在西邊摘星樓,可賞竹林菊海。東邊這一側呢,正好挨著我的梅林。風起雨落時可聽穿林打葉之聲。雪落梅開之時,可賞香雪之海,暗香滿樓,豈不美不勝收?”徐晚意眼睛裡冒著星星,神采飛揚的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
張延齡哈哈笑了起來,郡主可算是找到了她喜歡的東西的。這妮子讀了一肚子書,腦海裡有著各種幻想的美好的東西。有的想法確實不切實際,但不可否認的是,她的有些想法還是很讓人動容和喜悅的。
且不論這樓能不能建起來,光是想想她描繪的景色,便讓人心馳神往,讚歎不已。
冇有什麼比讓自己的女人開心快樂更重要的事,讓她去折騰就是了。不過是花些銀子而已,那又算得了什麼?況且,這個有著空中迴廊的小樓如果造了起來,那豈不是造福自己麼?自己可以穿梭於小樓之間,從一張床上下來,拍拍屁股便上了另一張床,方便又快捷,何樂而不為?
“夫君,你覺得如何?”見夫君滿臉憧憬,徐晚意笑著問道。
“好的不能再好了,我都迫不及待要看到這兩座小樓建起來了。我有個建議,摘星望月這兩個名字稍微改一改,就叫做憐星邀月如何?兩座小樓既然是一個整體,像一座宮殿一般,乾脆叫移花宮。”張延齡笑道。
“憐星邀月?這名字好啊。可是為什麼叫移花宮?”徐晚意道。
“移花……接木……這個……從一朵花移到另一朵花上,我就像個辛勤的小蜜蜂……”張延齡嘟囔著。
徐晚意先還冇明白,但很快便理解了張延齡的話,頓時臉上通紅,嗔道:“夫君,好好的名字,被你這麼一說,居然如此的……不堪。這名字不能用了。還是摘星邀月。中間的露台迴廊我決定了,安上鐵門,上鎖。”
張延齡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道歉。哄了幾句,徐晚意才消了氣。
嫁給這樣的夫君,她徐晚意能如何呢?他就是這樣的人,腦子裡想著的就是這些事。雖然,那些事確實也令人愉悅美好,但是夫君精力太旺盛,自己著實吃不消。這幾天如青終於承受不住了,新婚才五天便將要他回正房睡,昨晚自己還被他野獸一般的折騰了半宿。多給他娶幾房妾室,對自己也是有好處的。
兩人迴歸正題,繼續商議建造小樓的事情。張延齡正經起來,倒也提了些建設性的意見。比如結構方麵,如何支撐中間的露台,如何讓中間的迴廊連接顯得自然而不突兀,張延齡都出了主意。
正商量的熱乎的時候,管家馬全來到後園稟報,說陳式一倆了。張延齡大喜,讓馬全將他請到後園來。
不久後,滿身風塵的陳式一在馬全的帶領下來到後園之中,見到張延齡和徐晚意,陳式一忙上前行禮。
“卑職見過侯爺見過郡主。”
張延齡笑著點頭道:“事情辦完了?”
陳式一沉聲道:“辦完了,多謝侯爺成全。血海深仇已報。我將兩名賊子的頭顱在我亡妻墓前燒成了灰。自此,她當可以瞑目九泉了。”
那日殺了牟斌和高燮之後,天一亮陳式一便離開京城回太原府老家去了。他回去正是要帶著兩個人的人頭去告慰妻子李阿英和他未出世的孩兒的亡靈的。今日纔剛剛回來。
張延齡點頭道:“好。陳兄弟,這件事你也該釋懷了。十九年了,你不必再揹負這樣的深仇大恨了。從今往後,卸下包袱往前看。”
陳式一點頭道:“卑職明白,自此之後,卑職不作他想,一心做事。”
張延齡笑道:“是啊,需要你做的事情很多。眼下營中正在練兵,你要和張隱盯著,選拔好苗子,忠誠可靠之人。親衛營需要重組,你這個親衛營統領要多上心。”
陳式一點頭道:“侯爺放心,這事兒卑職會全力辦妥的。”
徐晚意對陳式一的事情早有耳聞,張延齡也將牟斌和陳式一之間的恩怨血仇跟她說過。此刻在旁也甚時唏噓。
“陳將軍,恭喜你大仇得報。你妻子定可含笑九泉了。今後,心中的包袱可以卸下了。”徐晚意笑道。
“多謝郡主。一切都是侯爺相助,侯爺一家便是我陳式一的大恩人。”陳式一道。
徐晚意笑道:“陳將軍,莫要這麼說。侯爺平常說起,都拿你當兄弟看的。什麼恩人不恩人的。侯爺平時得你照顧,我們也可放心。”
陳式一道:“卑職不敢。”
徐晚意道:“陳將軍家裡還有什麼人麼?”
陳式一道:“家中父母亡故,並無兄弟姐妹。已然無人了。”
徐晚意哦了一聲,又問道:“陳將軍今年不到四十歲吧。”
陳式一道:“卑職三十八。”
徐晚意笑道:“正當壯年。還有半輩子的日子要過。可以再娶妻,過正常的生活。”
陳式一苦笑道:“家室之想,卑職是不敢有了。從今往後,跟著侯爺鞍前馬後,好好做事便是。”
徐晚意笑道:“原來如此。”
張延齡覺得奇怪,晚意平日可不跟自己身邊的兄弟說這些,怎地今日問這麼多話。
待陳式一告辭離去之後,張延齡忍不住問徐晚意道:“你問他那些事作甚?”
徐晚意笑道:“我想著,陳將軍是個有情有義之人,對你也忠誠可靠。如今他亡妻之仇已報,年紀也不大,應該再娶妻生子纔是。你這當上官的,怎可不關心下邊人的生活。整天就是做事,他們可也是人呢。閒暇之時,豈不孤寂?將來老了,難道無人養老送終?”
張延齡哎呦一聲,點頭道:“你說的極是啊,還是你想得周到啊。我竟冇考慮這些。我拿他們當兄弟,自要他們過的好纔是。事情要做,生活上也要關心纔是。陳式一這種情況,確實該續絃纔是。如今他心結已解,該當如此。”
徐晚意笑道:“你這個當侯爺的,自己娶了一個又一個,也不考慮考慮你的兄弟。生活上關心他們,他們才能更加對你死心塌地。”
張延齡摟過徐晚意在她紅唇上滋兒親了一口道:“真是賢內助,好主意。我給他物色物色。”
徐晚意推開張延齡道:“還物色什麼?家裡這些丫鬟們都長大了,也得給她們一些好的歸宿。挑個合適的,給他們撮合撮合便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嫁過去也是個四品夫人呢。而且還都是自己人。你說是不是?”
張延齡張大嘴巴,除了挑大拇指,再無半句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