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裡之外的朱翊鈞突然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他似乎感受到了冥冥中某種極強的怨念,有人在極度的絕望之中一直在呼喊著他的名字。
“哪個混蛋又在背後罵我了?”
朱翊鈞罵罵咧咧地揉了揉鼻子,清兒手裡拎著塊水藍色的布料蹦蹦跳跳地跑到他麵前。
“哥,你說我要是把這塊料子做成衣服會不會很好看?”
熊野源內死後,朱翊鈞和清兒得到了一段十分難得的清閒假期。
他們既不用再盯著望海衛的“外貿業務”,也不用再星夜兼程、趕往下一個戰場,朱翊鈞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南直隸的民變自然發生,在此之前根本無事可做。
朱翊鈞本就對清兒總跟著自己走南闖北十分內疚,難得有了個清閒的假期,他自然要陪著清兒到處逛一逛,讓小姑娘享受一下這個年紀該有的閒適。
“水藍色啊......很適合你的樣子,最近想嘗試一下柔和的風格嗎?”
“冇有啦......好吧,其實有一點點。”
朱翊鈞意外地打量了清兒手裡的布料一樣,他原以為清兒會更喜歡鮮豔一點的顏色,
清兒用食指和拇指
現在的清兒看起來就是個乖巧可愛的妹妹,身上絲毫冇有一掌打飛田中莊司(朱翊鈞)時的氣勢,
“這塊布料多少錢?”
“這位客人您真有眼光,這可是我們的鎮店之寶,現在隻要二十兩就夠了!”
“二十兩......你看我長得很像冤大頭嗎?”
朱翊鈞聽到這個價格、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那個女店員的眼裡分明閃爍著看到“冤大頭”的激動光芒。
二十兩銀子、換算成軟妹幣差不多就是四萬,考慮到大明現在的物價,這二十兩銀子的購買力得比這個數目再多上幾成。
清兒手裡這塊布料怎麼看都隻夠做一件衣服,光是塊布就賣他這麼貴,那接下來設計、裁剪、縫製的人工費要怎麼算?真當他朱翊鈞不知道大明的物價幾何嗎?
“客人您不知道,這塊布料是我們的鎮店之寶,這個價格很合適的。”
成衣鋪的女店員自信地挺起胸膛,她今天就是吃定了朱翊鈞最後一定會掏錢。
她這些年接待了不知多少客人,但像朱翊鈞這樣會親自陪女眷來店裡的一隻手都數得過來,這就說明朱翊鈞肯定相當寵愛這個小姑娘。
她剛剛偷偷摸了一把清兒身上的布料,冇有什麼印象,但光憑手感就不會是什麼普通布料,再加上這精細的織工,一套衣服幾十兩銀子肯定是有的,這還是清兒身上一件可以隨便穿出來的常服。
清兒抱著懷裡的布料陷入了美好的遐想,她對“二十兩”這個價格毫無概念,現在關心的隻有買下之後要讓織娘給自己做成什麼樣式。
清兒幾年前就開始幫著朱翊鈞整理賬目,望海衛的生意做得極大,清兒經手的數目最少也是一筆幾千兩,平時對大數目的白銀早就麻木了。
再加上朱翊鈞出身皇室、習慣了奢靡享受的生活,皇宮裡那個物價比這要離譜一萬倍,他花起銀子來也是大手大腳,就更彆指望清兒有什麼關於物價的概唸了。
見清兒實在喜歡這塊布,朱翊鈞也懶得為這幾兩銀子再和店家計較,他隨手捏了捏清兒的小臉。
“知道二十兩是個什麼概念嗎?”
“額,大概很貴?”
“想要禮物的話,你應該知道要怎麼做的吧......”
朱翊鈞不懷好意地哼了一聲,他蹲下身去湊到清兒麵前,右手曖昧地捏了捏清兒的臉頰。
一旁女店員臉上的笑容逐漸僵硬,難道她猜錯了?這兩人不是什麼兄妹關係,而是......
“啊......這裡人太多了,我們回家好不好......”
似乎是讀懂了朱翊鈞神情間的暗示,一抹嫣紅飛上清兒的側臉,她略顯羞澀地扭捏了起來,但也冇有明確地表示拒絕。
“這位客人!人不能、起碼不應該......”
“《蜀道難》全文、現在就背一遍給我聽聽呢,錯一個字就做好回去罰抄的準備。”
就在女店員實在看不下去出聲製止的時候,朱翊鈞的臉色突然板了起來,清兒失望地嗚咽一聲,但還是老老實實地站直身子準備背書。
清兒的確不用像趕考的舉子那樣把四書五經讀透、讀爛,但朱翊鈞始終覺得她應該有一個基礎的瞭解,最起碼要能聽懂那些文官們在說什麼。
畢竟儒家從西漢開始就占據了社會的主流,千百年下來早已根植在漢家文明的基因裡,大部分人的行為都多少受到儒家的影響。
如果能做到對儒家經典的通讀、甚至有了些自己的理解,以後再和文官們打交道就能方便許多。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對自己的敵人多瞭解一些總是冇錯的。
“噫噓唏,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清兒撅著小嘴站在原地、很不情願地背了起來,跟這個年齡段的大多數孩子一樣,清兒對學習提不起什麼興趣,但還是在朱翊鈞的督促下勉強有些成績。
“那塊料子包起來......乾嘛用這麼驚訝的眼神看著我,你剛剛在想什麼不好的事嗎?”
一邊聽著清兒背書、朱翊鈞一邊扭頭招呼店員把布料包起來,祝府自己就養著技藝高超的女工,用不著把這塊布料交給成衣店的人處理。
結果他扭頭看到女店員臉上有些扭曲的神情,不禁關切地詢問了一句。
“冇,我以為......額,冇什麼事,我現在就給您包起來。”
女店員紅著臉抱起布料快步跑開,雖然朱翊鈞和清兒貌似冇意識到,但她還是深切地體會到了“社會性死亡”這個詞的含意,她現在一刻都不想呆在二人麵前。
“真是個奇怪的傢夥......這一段重新背。”
朱翊鈞一臉困惑地嘟囔了一聲,順帶給了試圖趁機跳過一段文章的清兒一個腦瓜崩。
雖然過程磕磕絆絆,但清兒最終還地把《蜀道難》全文給背了出來,正當朱翊鈞滿意地點點頭、準備表揚她一番時,朱翊鈞的一名親兵突然臉色難看地跑過來在他耳邊低語一番。
“什麼?白五在南漳縣被人給扣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