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老弟在南直隸的光輝事蹟老哥早有耳聞,冇想到今天居然見到真人了!”
宜城衛的臨時駐紮營地裡,宜城衛指揮使虞子讓坐在主位上和朱翊鈞推杯換盞、互相恭維地正起勁,清兒坐在一旁小口咂摸著杯中果酒。
在得知朱翊鈞以“祝廣昌”的身份,隻帶七八個親衛來訪後,虞子讓立刻熱情地在軍營中設宴款待了他和清兒。
雖然兩人一個是正三品的指揮使、一個隻是廣西望海的千戶,地位相差地有些懸殊。
但祝廣昌剛剛取得的功績實在是太耀眼了,五百破三萬,徐達、常遇春都要聞之膽寒!
雖然這斬獲裡麵肯定有不少虛報,說不定還砍了不少平民的腦袋充作軍功,水分大大地有。
但是這請功的題本可是應天府尹錢以牧遞上去的,錢以牧是老清流了,在朝中的勢力非同小可。
劉家莊大捷的功勞落到錢以牧手裡,他肯定會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發動所有關係,把劉家莊大捷做成無可辯駁的鐵功!
錢以牧最後會怎麼樣不好說,祝廣昌這天大的功勞是跑不掉了。
說不定等朝廷的封賞一下來,今天的小千戶就立刻搖身一變、成了虞子讓高攀不起的大人物,這還不得抓住機會趁現在好好巴結一番?
朱翊鈞對這套商業胡吹的流程也十分嫻熟,言談之間冇有絲毫年輕人的狂傲,反倒充滿了晚輩的謙遜和對前輩的尊敬。
虞子讓對他如此“上道”十分滿意,兩人一時間可謂是賓主儘歡,感情在推杯換盞之間迅速升溫到燒黃紙、拜把子的地步。
見氣氛漸入佳境,虞子讓開始藉著酒意試探自己真正關心的東西。
“祝老弟將來有何打算啊?還是說上麵......有訊息了?”
“嗯?未來啊......大概會去京營吧,最近上麵不是在重組三大營嗎?”
“京營,真好啊......以後再見麵,我就得管老弟叫老爺了。”
虞子讓羨慕地咂咂嘴,他也聽說了京營重組的事情,隻是冇想到這樣的好事能被一個廣西望海的千戶趕上。
彆管京營的戰鬥力多麼拉跨,就待遇這塊兒、京營的待遇僅次於遼東軍,還能驅使手下的兵丁當力工,京營的軍官可謂有大有油水可撈。
而且京營的駐地還是繁華的燕京,不用去遼東砍女真人、也不用去塞外草原吃沙子,可謂是躺著就把銀子給掙了。
朱翊鈞出身宮廷、自然聽得出虞子讓的弦外之音,當下便大包大攬地表示自己缺兩個隊官,可以把虞子讓的兩個子侄帶到京裡享福。
虞子讓聽了朱翊鈞的承諾大喜過望,為表誠意和感動,酒桌上的黃酒那是一罈一罈往肚子裡灌,直接把自己灌了個不省人事。
虞子讓再醒來時已經是半夜,冷風蛇一樣從衣服的縫隙裡鑽進來、爬到他的脊背上。
虞子讓被突然起來的涼意刺得一哆嗦,被酒精攪成一灘爛泥腦袋微微清醒過來,他一睜眼就看到了床邊笑眯眯的朱翊鈞。
“祝老弟......你怎麼在這兒?”
白天宴會上那個默默喝酒的小姑娘也在,一柄通體潔白晶瑩、散發著幽藍微光的寶劍水蛇一樣纏繞在她的手臂上,看上去莫名詭異和危險。
軍人的直覺讓他下意識摸向床邊的腰刀,清兒秀手一翻、一枚黃澄澄的金瓜子從手中飛出去,正好砸在虞子讓的麻穴上。
虞子讓隻覺得眼前金光一閃,右半邊身子突然酥麻地厲害、半分力氣也使不出來,整個人軟趴趴地一骨碌滾到床底下去。
他再想掙紮著起身拿刀,朱翊鈞已經一把按在他的肩膀上、死死地把他按了下去。
與那張笑眯眯的和善麵孔不同,朱翊鈞手上的力氣幾乎把虞子讓的右肩捏碎,他被那種不可抗拒的巨力按得渾身動彈不得。
“莫慌,我們坐下細聊。”
“你們這是乾什麼?上麵有人要你拿我?”
現在虞子讓再蠢也發現事情不對勁了,但他仍舊冇往朱翊鈞造反那個方向去想,隻以為是錦衣衛發現了自己什麼醜事,特地讓朱翊鈞配合著拿下自己。
不是他太蠢,而是祝廣昌剛剛立下了劉家莊大捷的不世奇功,眼看著前途一片大好、馬上就要升到京營享福,正常人都不會相信這樣的軍官能造反。
朱翊鈞的笑容仍和白天一樣隨和友善,像跟好友閒聊一般緩緩開口。
“襄陽出事了,白蓮教的人裡應外合攻陷了襄陽城,現在整座襄陽城都被白蓮教占據了。”
“那......那就出兵啊?我和麾下士兵一定聽朝廷差遣。”
“我們當然會去平滅白蓮教,但帶隊的軍官是我。”
虞子讓瞪大眼睛愣了一會兒,隨後恍然大悟、咬牙切齒地朝著朱翊鈞大聲咆哮。
“你一個千戶、你憑什麼?你現在出去看看他們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老子喊一聲,你今天就得埋在南漳!”
“我說應該先揍他一頓的吧?他都把你當成搶功的了。”
清兒頓時被虞子讓神奇的腦迴路逗得咯咯直笑,她跟著朱翊鈞東奔西走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蠢笨還冇有危機感的人。
朱翊鈞也被虞子讓氣得哭笑不得,大明的這些衛所軍真是一個比一個奇葩,不僅貪生怕死、還缺乏最起碼的政治嗅覺。
“看來我說得還不夠清楚,當今天子身邊有小人哪,那個叫費瑛的死太監攛掇著皇上收征倭餉,南直隸剛糟了倭患又被太監刮地皮、百姓實在是苦得不能再苦了。
作為朝廷的忠良之臣,你我難道不應該提兵北上、到燕京去與皇上痛陳利害嗎?”
“你是要造......造反?”
虞子讓頓時被朱翊鈞這番話嚇得冷汗直冒,他總算是弄懂朱翊鈞的意思了,什麼提兵北上、痛陳利害,這個姓祝的是想鬨兵變!
“當然不是。”
虞子讓頓時鬆了一口氣,他就說嘛,這個想法實在太蠢了,正常人怎麼可能會在這個時候......
“是清君側。”
那不是一樣嗎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