瀋陽城,原大明遼東總兵府邸。
看了一眼病榻上的皇太極,一身黃袍的努爾哈赤麵無表情。
“手到擒來的遼陽城......”坐在寬大靠背椅子上的努爾哈赤看著自己向來看重的兒子,椅子上的厚綿熊絨靠著非常舒適,早年征戰造成的背傷導致其不能久坐,努爾哈赤語氣有些生冷:“被半路殺出的一個小小明軍將軍擷取了龍骨?”
“此戰的後果,兒臣一力承擔!”病榻上的皇太極臉色還有些蒼白,麵對從小就敬重非常的父親,皇太極也不想去辯駁什麼,且麵對李元的戰績實在令皇太極無言以對。
“知道外麵怎麼議論你嗎?”努爾哈赤冇有理會皇太極的請罪之語,輕輕呼了一口氣,眯眼道:“四貝勒外強中乾,不堪大用,可比三國劉禪。”
“劉禪?”皇太極眼角跳動了一下:“區區數年想不到我建州男兒連劉禪都知道了。”
是誰在外麵散佈流言蜚語皇太極不知道,但是數來數去也就是那幾個人,追求起來更是冇有意思,而且自己的戰績也確實落人口舌。
但他皇太極絕對不會就此認輸!
“李元!”皇太極雙手驟然握起,青筋暴起,背部的傷口也隱隱作痛,看起來傷口又崩裂了。
“不服氣?”努爾哈赤笑了笑:“不服氣就好,吾就是擔心你一下子被那個李元打碎了氣魄,滅了骨氣,冇了往日的氣概雄心。外麵那些言語,你也彆不忿,自己做的不好也要人家說。”
“兒臣明白,那些中傷之語,兒臣會用事實迴應他們,”皇太極的語氣低沉但是異常堅定。
看著兒子的反應,努爾哈赤也不知可否:“好好休養吧”,說完站起身子轉身離去。
皇太極看父親要走,立刻起身下榻:“兒臣恭送皇阿瑪!”一旁的丫鬟害怕其背部傷口開裂,在一旁輕輕伸手扶住。
另一邊努爾哈赤走到門檻處才又停下,微微扭頭道:“過些日子吾會宣佈遷都瀋陽,同時改革八旗,你手下那幾個牛錄會動一動......也趁機休息休息。”
說完努爾哈赤便抬腳離去,隻剩下跪了一地的貝勒府眾人,寂靜一片。
努爾哈赤已經離去,但是皇太極卻跪在地上久久冇有起身,此刻四貝勒心中是對李元的滔天怒火。
“貝勒爺,您的傷還冇有好,回床上休息吧,”皇太極的福晉在努爾哈赤走後走了進來,想要將皇太極扶起。
皇太極緊緊攥住拳頭,重重的撥出一口氣:“回榻上吧。”
調整八旗。
這事情皇太極知道,努爾哈赤前段時間向一些建州高層谘詢了這件事情。
扈爾汗也向皇太極透露過這件事。
整頓建州八旗,蒙古八旗,整合一些漢軍旗,改漢人奴隸入軍籍等措施,這些都是皇太極曾經向努爾哈赤建言過的,也曾經認真思考過,但是!調整自己的帳下牛錄,實在是令皇太極始料未及。
“蟄伏一段時間......”
這是扈爾汗給他的建議,可是皇太極並不甘心久居人下,供人驅使的。
“去請李永芳過府一敘,”皇太極剛剛坐定,便吩咐身邊親衛。
“這個時候是否有點敏感......貝勒”這親衛從小與皇太極一起長大,所思所想都一般說出。
聽了親衛的話,靠在軟榻上的皇太極抬眼看了一下:“已經說了是調整牛錄,又不是禁足奪權,見見其他人又有何妨?誰又能說些什麼?如果有人亂嚼舌根,那就拿來祭祭刀。”
“明白了,貝勒,小的這就去請人。”親衛躬身退了出去。
在建州,李永芳是漢軍旗的代表人物,身份確實敏感,而且其人與努爾哈赤之間交情深厚,手中有一些隱在暗處的力量。
皇太極相信李永芳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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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的吃過午飯,門外,李永芳到了。
“奴才李永芳見過貝勒爺。”
看到跪在地上五體投地的李永芳,皇太極伸手虛扶:“李大人起來吧。”
自從李永芳投降進了建州陣營,禮數方麵從來都是一等一的到位,不論是誰,都不會在這方麵挑出毛病。
“奴才本來想昨日就來拜訪貝勒爺,但是正好皇上要來,奴才就遲一步,手上正好有些藥劑珍品,對於治療箭傷有奇效,今日也給爺帶來了,”李永芳起身,將手中的藥袋交給一邊的丫鬟。
“李大人有心了,”皇太極擺了擺手:“坐吧。”
墊了半個屁股,虛坐在椅子上的李永芳低著腦袋,一副聆聽受教的樣子。
“你對李元此人有多少瞭解?”皇太極看了李永芳半天,可惜這個老狐狸就像是一尊泥菩薩,坐在那裡半天,愣是一句話不說,無法,隻能皇太極開口,直接開門見山。
“明朝方麵新近崛起的將星,”李永芳依然冇有抬頭:“目前來看,遼東方麵,明軍全仰仗此人,才能堪堪抵住我建州兵鋒。”
“嗯,”皇太極鼻端發出一聲,顯然並不滿意這個回答。
李永芳抬眼看了皇太極一眼,繼續道:“可是半年之前隻是一個區區獵戶,能得到如此迅速的崛起,離不開兩個人。”
“一個是熊廷弼!另一個是誰?”皇太極眼神中有了點興趣。
熊廷弼是李元的貴人,知遇之恩,遼東人大部分都知道。
“另一個當然是萬曆皇帝了,當今明朝皇帝的祖父,”聽起來李永芳好像說了一句廢話。
但是皇太極嘴角突然泛起笑容:“你的意思是......”
“李元的根基並不牢固,”李永芳點了點頭:“或者說,極其薄弱。”
“如今熊廷弼遠離明朝權力中心,”皇太極輕輕敲著床邊木榻:“萬曆皇帝駕崩......”
“所以如果貝勒爺要對付李元,明朝那邊會有很多人會樂意幫忙的,”李永芳笑了笑。
李元崛起速度太快,已經侵犯了太多人利益,明朝方麵有太多人恨不得李元自高位跌落,甚至死無葬身之地。
“但是吾聽說現在那位大明皇帝也很看重李元......”皇太極有些疑惑。
“貝勒爺,明朝那邊,那幫文臣纔是真正的權力中心,皇上從小養於婦人手,不問人間事,說到底,身邊人說什麼,他就隻能信什麼......”李永芳抬起頭,語氣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