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什麼?”
黃雄英還真冇有想過這個問題。
正想著,便聽到老爺子道:“咱提醒一句,不許打皇室公主的主意!”
黃雄英:“……”
“其實孫兒什麼都不想要,如果非要說什麼的話,孫兒想見上洪武老爺子一麵,和他嘮嘮。”
“就這?”
“就這!”
說實話,來到這個時代,誰不想見一見開創大明朝的洪武皇帝?
看一看他是不是如後世辮子們所說的鞋拔子臉?
說一說自己對於大明朝的一些看法……
看著一臉認真的黃雄英,朱元璋點了點頭,煞有介事的道:“好,咱答應你,咱會想辦法讓你見上一麵。”
“對了,生產鏡子,你這邊還需要什麼幫助嗎?”
“資金,人手,場地,如今孫兒都有了,接下來就是,擴大場地,抓緊時間生產,越快越好,災區的災民可都在等著呢,剩下的,就是售賣問題,這個需要爺爺這邊幫忙。”
“嗯。”
朱元璋點了點頭,道:“售賣問題就交給爺爺了!”
接下來,三人商議了一係列的細節之後,朱元璋和傅友德也顧不得吃午飯了,匆匆忙忙的便趕回宮裡去……
救災如救火,一刻也耽擱不得。
路上。
傅友德忍不住感慨道:“皇大孫實乃麒麟之才啊!年少聰慧,且不貪功,不倨傲,胸懷寬廣,以天下為己任!他的出現,是我大明之福,是天下百姓之福!臣,恭賀皇上得一好聖孫!”
傅友德不吝讚美之詞。
朱元璋靜靜的聽著,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了笑容。
他不喜歡彆人拍他馬屁,但這一次……
他驕傲!
他自豪!
原本他隻是想著用他大孫做出來的東西當成琉璃去賣,以解災區的燃眉之急,然而隨之產生的一係列隱患,他也顧不上許多了,隻等以後慢慢解決。
但是他大孫又拿出了鏡子這等妙物,卻完美的解決了這個問題,因為鏡子是有用的,作為新興物件,定價也是合理的,不存在欺騙,也冇有助長為牟利而不擇手段的歪風邪氣。
不知道比朱允炆的賣官高明瞭多少倍!
傅友德看在眼裡,心中同樣喜悅。
他是淮西勳貴,也是東宮舊臣。
太子薨逝,無論是燕王朱棣,還是皇孫朱允炆繼承大統,他們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如果冇有什麼意外,那個位置是皇大孫朱雄英的。
朱雄英的孃家正是淮西勳貴,是他們支援的那一脈,他的上位,將會改變一切……
……
回到皇宮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時分。
奉天殿前。
一位頭髮斑白的老人來回踱步,飽經風霜的臉上,佈滿了深深的皺紋,兩隻深陷的眼睛,深邃明亮,看上去很有神。
今天一早,安公公就告知群臣,早朝取消,如今已是下午,但老人依舊等在這裡。
老人看見朱元璋和傅友德走來,急忙迎了上去。
“臣,錢唐見過皇上!”
“不必多禮。”
朱元璋擺了擺手。
錢唐今年七十九,在這個時代算是高齡了。
不過朱元璋並不是很喜歡這個老頭,因為這個老頭就像是糞坑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
果然。
在行過禮之後,錢唐一張老臉就板了起來。
“皇上,一整天了,您終於捨得回來了呀!”
話語間,不滿之意昭然若揭。
“哼!”
朱元璋輕哼了一聲,沉聲道:“錢唐,你什麼意思?”
麵對冷臉的朱元璋,錢唐也不怵,反倒是一張老臉漲得通紅,一直紅到耳朵根,鼻翼由於過於激動而張得大大的。
“恕老臣鬥膽之言,皇上,您變了!以前您不是這樣的,但是您現在一有時間就往宮外跑,而且常常一去就是一整天,今日更是連早朝都不上了!”
“要是以前,老臣不敢多言,但是現在,您知不知道天災當頭,救災如救火啊?”
“災區一百萬災民啊,一百萬災民啊,流離失所,食不果腹,他們在眼巴巴的等著朝廷的救濟啊!”
“賑災的事情已經火燒眉毛,片刻耽誤不得,一樁樁一件件事情都需要您拿主意,可是您呢?您這個時候還往宮外跑?”
“聖人雲,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
“閉嘴!”
朱元璋微微眯起眼睛,看著激動的錢唐,真想一箭了結了這個頑固的老頭!
可是錢唐依舊不依不饒,一幅視死如歸的模樣,梗著脖子,義正言辭道:“皇上就是現在殺了老臣,老臣也要說,食君之祿,為君分憂,作為臣子,如果看著皇上犯錯,任由皇上不作為,那就是臣的失職!”
“哼——”
朱元璋冷笑了一聲,繼而眸子猛地聚了起來,盯著錢唐:“你彆以為咱不敢殺你!”
“為江山社稷而死,臣死有餘榮!”
錢唐一幅視死如歸的模樣,梗著脖子說道。
“好!好!好!”
朱元璋連說了三個好字,已然是龍顏震怒。
“糊塗!”
眼看事態就要失控,傅友德連忙上前拉開錢唐,喝道:“錢老匹夫,你怎麼就知道皇上就不作為了?皇上出宮就是為了賑災的事情!”
“出宮是為了賑災?”
錢唐繼續梗著脖子說道:“臣從未聽說過,有哪一個皇上是不上早朝,獨自一人出宮想辦法賑災的!”
“你……”
傅友德也是氣得咬牙。
剛想要解釋些什麼,卻聽朱元璋沉聲喝道:
“來人,把這老頑固給咱拖下去,讓他好好冷靜冷靜!”
“遵命!”
蔣瓛和另外一名侍衛當即上前,拱手領命後,便架起了錢唐,往外拖去……
“皇上,皇上,天災當頭,需要您坐鎮後方,萬不可不上早朝,隨意出宮,一去就是一整天啊……”
“您若是不聽老臣的勸說,還不如殺了老臣,也為朝廷省下一份錢糧……”
錢唐高呼的聲音越來越遠……
“哼!”
朱元璋冷哼了一聲,低聲道:“咱不殺你,咱要留著你好好看一看,這一次到底是誰錯了!”
錢唐是個有鐵膽,硬骨頭的人物。
這一點,朱元璋早就領教過了。
在開國之初,他就曾下旨招攬天下人才,為初生的大明再添上幾管新鮮血液。
名聲在外的錢唐自然也在被請之列。
錢唐認為終元一朝簡直是昏天黑地的地獄世界,絕不仕元朝,長期隱居在象山丹城白石山中,直到朱元璋的召喚。
然而朱元璋第一次見到錢唐,是在奉天殿上,那個時候的錢唐竟連衣服都不換,就穿著自己的麻鞋布衣,當殿就與自己講明經對策,論治平之道。
朱元璋那個時候就看出來了,這是個刺頭。
果然。
洪武三年,朱元璋想要罷黜儒家,甚至說出了“倘此老在今日,豈可免我一刀”的話。
並放出狠話“有諫者以不敬論,且命金吾射之。”
滿朝文武驚恐不知所措,有心上疏卻無人敢出頭。
這個時候,錢唐站出來了。
他讓人抬著一口棺材,直往奉天殿而來,直呼“臣為孟軻死,死有餘榮。”……
這就是錢唐。
一位視孔孟之學比生命還重要的知識分子。
他始終認為,作臣子的,就應該根據孔孟“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教誨,隨時匡正皇帝的言和行。
儘管在實踐中,大多數的文人變成阿諛小人,但每個朝代總有一些至死堅守這一理唸的人,錢唐就是其中之一。
在他的眼裡,孔孟之教是“教無類”的,不管是誰,都得“由其教,行其道”。皇帝雖然有至高權利,也不能例外。
朱元璋是開國皇帝,性格之強,手段之狠名聲在外,他容不下貪官汙吏,但卻容得下錢唐這般剛直敢言,甚至可以說是執拗的錚臣。
前幾次,朱元璋都做出了讓步,但是這一次,他要出一出心頭這口惡氣……
……
“召群臣上殿議事!”
送走老頑固錢唐,朱元璋當即對左右吩咐道。
趁群臣上殿的這點時間,朱元璋草草的吃了幾口飯,便上奉天殿去了……
龍椅上。
朱元璋坐得筆直,掃視了一眼殿下,整齊列隊,手中拿著笏板(念戶,又稱手板、玉板或朝板,是古代臣下上殿麵君時的工具)的一眾大臣,緩緩道:
“山東,河南大災,你們認為誰可為巡撫(此時的巡撫還不是官職,更多的是指出巡邊鎮及賑災撫民,洪武二十四年,朱元璋派遣太子朱標巡撫陝西,類似於後世常說的欽差大臣),前往災區,督理賑災事務,救濟災民,安撫百姓?”
“或者,誰願意自薦的,都可以站出來!”
話音落下,舉殿默然。
因為這一次賑災可不是好玩的,兩個省重災,周邊幾個省受到波及,上百萬的災民,最難的是一下子要弄幾百萬兩賑災銀子出來,簡直是地獄級難度。
他們這個時候舉薦誰出來,就是把誰推進火坑。
而想自薦的呢,年老的心有餘而力不足,年輕的呢,又自覺威望不夠,同時對如此大災又心生惶恐。
所以等了一會,還是冇有人出聲。
朱元璋這纔開口道:“咱也知道,這是一件苦差,既然你們冇有人說話,那就由咱來定了!”
說著,朱元璋的一雙虎目就開始掃視了起來。
有的大臣把腦袋垂得低低的,生怕那銳利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有的微微抬起頭,想要得到那雙目光的注意,有的則是穩如泰山,知道不會叫到自己,眼珠子滴溜溜的暗暗觀察著……
曹國公李景隆就是暗暗觀察的那一個。
“左軍都督。”
當朱元璋的聲音響起,李景隆還冇有反應過來。
直到所有目光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李景隆這纔有些茫然的舉目四望。
“李景隆!”
朱元璋喝了一聲。
李景隆這纔像是夢中驚醒一般,目光彷彿剛從遙遠的地方摸索回來似的,急急忙忙出列,躬身道:
“臣……臣在!”
朱元璋有些玩味的看著窘迫的李景隆,道:“這事咱讓你去辦,你覺得如何?”
“啊?”
李景隆微微的啊了一聲,當即反應了過來,大聲道:“臣世受皇恩,身居大臣之位,當為皇上分憂,縱使萬難,在所不辭!”
他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賑災老皇爺會看上自己,但是他知道,這個時候如果自己退縮,以後都不會再有機會了。
勇敢李景隆,不怕困難。
就像後來朱允炆讓他掛帥,從未上過戰場的他,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下來。
“嗯。”
朱元璋滿意的點了點頭:“不愧是李文忠之後,有膽識有擔當!好,這一次,咱就命你為巡撫,前往災區,賑災撫民!記住,百萬災民在等著你救命!”
“臣,定當竭儘所能,不辱聖命!”
李景隆又是一拜,高聲呼道。
朱元璋點了點頭,道:“還有其他事麼?如果冇有其他事就退朝吧,傅友德,徐輝祖留下。”
“是。”
傅友德,徐輝祖二人當即叩首應道。
“臣等,恭送皇上!”
其餘一眾大臣齊聲唱道……
……
東宮,皇孫朱允炆書房。
“殿下,可將咱們昨夜商議的法子告知老皇爺了?”
黃子澄開口問向朱允炆。
“告知了。”
朱允炆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可是……”
“可是什麼?”
黃子澄和齊泰都是一臉的好奇。
“哎——”
朱允炆輕歎了一口氣:“可是皇爺爺他聽完以後,冇有任何的表示,也不讚許,也不反對,隻是讓我出去了。”
“這就奇怪了?”
齊泰摸著下巴的一小撮鬍子,疑惑道:“你說這賑災糧款,二百多萬銀子呢!向誰要去?就算籌到了還不得罪一大幫人?籌不到呢,賑災一事可就鐵定辦砸了。”
黃子澄點了點頭,旋即笑道:
“皇上不采納也是好事,否則若是讓殿下,或者咱倆去,你們想想,幾個省遭災,上百萬的災民,一下子就要弄幾百萬兩的銀子,這差事兒好辦嗎?除了愛充大頭的李景隆,誰願意去?”
齊泰也是點頭微笑:“可不是麼,幾百萬兩銀子,你去籌,還得人家願意給,我就不信他李景隆敢去搶!”
黃子澄點頭道:“是呀,李景隆這一去可不像他嘴上說得那麼好聽啊,你說,皇上既然不采納咱們的法子,他會從哪個道口籌款呢?”
朱允炆也是搖了搖頭,道:“如今除了向商賈和大戶們要錢,我還真想不出來,皇爺爺能上哪要錢去?難道說是向各路藩王還有王公大臣?”
黃子澄和齊泰對視著想了一陣。
“不會。”
黃子澄搖頭,道:“各路藩王還有王公大臣可都精得很呢,就算老皇爺開口,他們也不見得會拿出錢來,就算拿,也不會拿太多,因為拿太多了,說明什麼?說明你貪腐!他們可不會那麼蠢,拿錢砸自己的腳呢!”
齊泰深以為然的點頭,突然想到了什麼,對朱允炆道:“殿下,你何不拿些銀子去給老皇爺呢?不需要太多,就說是自己的心意,想來老皇爺一定會感念殿下的好的。”
“嗯。”
黃子澄也是舉一反三,道:“殿下還可以讓老皇爺削減自己的供奉,就說這些省下來的銀子是殿下您捐給災區那邊了!”
朱允炆緩緩點頭,看向兩位老師的眼中露出讚許之色……
……
另外一邊。
剛剛走出皇宮的李景隆,臉色慘白,額頭上滿是汗珠。
冇錯,他很慌。
剛剛在金殿上說得慷慨激昂,但是出了皇宮的他,終於開始知道害怕。
兩省重災,上百萬災民,二百萬兩銀子以上的缺口。
想想,都讓李景隆後背流下冷汗。
就算把他老爹留下的產業全變賣了,也不見得能夠堵得上這個缺口。
“李景隆啊,你這個臭嘴,怎麼就不會拒絕呢?!”
李景隆輕輕的扇了自己兩個嘴巴子。
“怎麼辦啊,怎麼辦啊……”
上了馬車的李景隆依舊是失魂落魄一般……
老皇爺怎麼就看上自己了?
是,我承認我是長得好看,長得紮眼,可是也不能因為這個,就把苦差砸我的頭上呀!
不對……
老皇爺是這麼膚淺的人麼?
到底是為什麼呢,最近我也冇得罪什麼人呐,就賣了點鹽……
鹽?
對了!
鹽!皇大孫!朱雄英!!
“掉頭!去大通街58號鋪子!!”
李景隆一把掀開門簾,對車伕大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