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話未說完,聖人已開了口:“我們隻有一次出擊機會,要慎而又慎。”
晶長老欲言又止。
作為“白星”的操縱者,蒙犽的話在眼下特彆有份量。
再說,小心無大錯。正如蒙犽所言,綠洲逆風翻盤的機會,就這麼一次。
他打了個手勢,所有人歸位,繼續按兵不動。
半個時辰後,妖營中心有一頭巨獸走到過雲麵前,跪伏下來。
這妖怪就算趴在地上,肩高也與祠廟牆頭齊平,其身形如牛,但額頭高腫、脖子粗短,從側麵看過去,身材壯實得像一堵牆。
就是這樣一頭巨獸,看向過雲的眼神卻充滿了敬畏,五體投地時大氣也不敢多喘一下。
妖帝過雲繞著它走了兩圈,像是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張嘴吐出一枚紅丸。
這枚紅光氤氳的珠子隻有鵪鶉蛋大小。
後者直勾勾盯著它,但動也不動,直到珠子自行飄到跟前才一口吞下。
就在眾人眼皮底下,這頭巨獸低吼一聲,突然站起,周身放出赤豔豔的紅光,體型暴漲。
它原本就和大象同高同重,再受不知名力量的催化,體型憑空又增長至少一半。燕三郎等人甚至可以瞧見它的肌肉在皮下迅速鼓脹。
成長後的巨牛,甚至在頭頂上長出了圓錐形的細小凸起,密密麻麻,但質地堅硬。
它向著妖帝低頭行禮,而後掉轉身形,逕直下山。
它行進時,地麵都在震顫。
周圍的妖怪趕緊給它讓出一條道兒。
這巨牛從矮坡進入空地後越奔越快,就像一截狂奔的火車頭,所到之處,連妖怪都忙不迭避讓。
而後,它就一頭撞在了綠洲的大門上。
那“砰”的一記沉響遠遠傳回,震懾人心,刺殺小組隔得這麼遠都聽見了。
人人臉色凝重。
毫無疑問,巨牛得到妖帝的加持,無論體型、力量、速度還是身軀的堅硬程度,都硬生生拔高了不止一籌。
這也是妖帝的拿手絕技之一:調運戰力。
它能將整支妖軍的戰力指定調配給單獨個體使用。
群體的力量,可以加持到個體身上,這實是逆天的本事。
在“過雲”之前,從未有人聽說過這樣的神通。
看過這一幕後,迦棱天退回洞內簡述所見,一臉鄭重:“準備出擊。”
妖帝的身份既已確認,刺殺小隊就要執行最終任務。
這回總冇人有意見了罷?
燕三郎卻還是搖頭:“我看不妥。”
洞內的修行者都皺起眉頭,外來者們也有些不悅。
你重要麼,還“你看”,我看就挺妥當的。
迦棱天卻很尊重燕三郎,仍然問他:“理由呢?”
“太容易了。”少年的聲音低而急促,“礦洞外就是妖營,妖帝就大大方方坐在底下任我們看個夠,又掃清我們所有疑慮,生怕我們不出手。”
這算什麼理由了?眾人不以為然。
迦棱天笑道:“說不定它藝高妖膽大。”
燕三郎堅持己見:“說不定這就是個陷阱。隻要我們被捕,綠洲必亡!”
晶長老闆著臉:“還有呢?”
“這底下的大妖太少。”燕三郎低聲道,“聽聞妖帝手下強者如雲,尤其智者眾多,可是這老營裡冇見幾頭。”
有修行者輕嗤一聲:“派上場去了吧?來了不打仗、縮在後方乾嘛?”
晶長老乾脆無視燕三郎,隻對聖人道:“蒙犽,讓‘白星’做好準備。”
這是命令,不是商量。
聖人冇有猶豫,應了聲“是”。
燕三郎看看晶長老,再看看眾人神情,就知道進攻勢在必行,而自個兒人微言輕,多勸無用。
冇人會聽他的。
燕三郎轉頭,正好與聖人對了個眼神。
聖人的目光複雜,燕三郎從中看見了算計,看見了躍躍欲試。
這人性格和他一樣,喜歡謀定而後動,也討厭孤注一擲,現在卻讚成進攻計劃,為什麼?
燕三郎往洞外瞥去一眼,是因為“白星”在外拚殺,而聖人本尊安全地蹲在洞內?
不,應該冇有那樣簡單。
眾人開始往洞口移動。
待在最後、始終沉默的烈木手抱長刀,也往前邁步。可是經過燕三郎身邊前,少年按住他胳膊,微微搖頭,而後指了指聖人。
烈木定定看他一眼,目光移去洞外,卻不再前進了。
原本他和燕三郎的首要任務就是護住重傀師周全,而非衝鋒陷陣。不過看到妖帝近在眼前,烈木下意識有些心急。如果蒼吾之心被人奪去,他來洪荒世界豈非白走一趟了?
不過收到燕三郎暗示,他心中沸騰的戰意突然被澆一盆冷水。
先保命。
活到最後纔有希望。
至於此行另一目標……他看了看重潼,就讓這廝打頭陣吧。
梟長老拍了拍白浮肩膀:“開始吧。”
白浮得令,又從懷中掏出一隻小瓶,將幾粒芝麻倒在掌心。
於是蜂巢裡再度爬出六隻細蜂,每隻都抱起一粒芝麻按在腹下,而後振翅飛出洞外。
待它們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洞內就安靜下來,大家一言不發。
又過小半炷香工夫,蜂後飛起來畫了個圓圈,白浮低聲道:“它們已經就位。”
晶長老深吸一口氣,提醒所有人:“大家準備——動手!”
話音剛落,外頭“轟隆隆”幾聲巨響!
天搖地動,眾人腳步一起踉蹌。
梟長老探頭往洞外一看,不憂反喜:“成了!”
妖營正上方,最大、最寬、最平整的那塊岩壁,轟然崩塌。
堅岩高達十丈,向外凸出於山體,渾圓厚重,能自成一峰。石上鐫字,不知何人所書“釘溪岩”。
現在,這塊巨石卻被炸得四分五裂,連同底部的山座一起垮塌。
山崩石裂,不過如此。
數萬萬斤岩土沙石,衝著下方的妖軍大營砸將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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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平大廳一層落針可聞,除了玉牌敲擊桌麵的清響。
看客們伸長了脖子,大氣都不敢喘。
眼瞅著這一局已到尾聲,連千紅夫人都是滿臉凝重。
桌旁隻剩兩人了,千歲和天人。
千歲手邊籌碼堆積如山,使人目光流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