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鐵蹄裂地,氣氛肅殺,升騰起來的煙塵,直衝雲霄。
萬餘多的騎兵簇擁著一輛龐大的青銅轅車行進在大道上,一麵麵黑色‘秦’字旗幟迎風招展。
五千的虎豹騎,更是作為大軍的中軍,護衛在嬴稷秦王大駕的周圍,前往周國的雒邑。
而嬴柱更是早早的就率領麾下的萬餘騎兵,於前一日就已經向著周公國所在的領地風馳電掣而去。
噠噠噠——
萬餘戰馬行進間,掀起了陣陣的煙塵,馬蹄聲如鼓點一樣的密集,模糊了天地間其餘的任何聲音,戰馬起伏的瞬間兵器和鎧甲發出了一陣陣鏗鏘的聲音。
這是金戈鐵馬的畫麵!
嬴稷坐在車內,透過窗戶打量著周圍護衛的虎豹騎,眼底精光爆閃。
“這就是嬴鈞麾下大放異彩的騎兵?”
喃喃自語的聲音裡,嬴稷的目光望向了左前方一麵迎風招展的旗幟,上麵寫著‘虎豹’兩個字,不由的點了點頭。
這隻兵馬當的起這個名字。
光是這隻騎兵身上隱隱散發出來的肅殺之氣,就讓嬴稷的心中凜然,確實比秦國目前的騎兵要厲害一些。
他雖然不想拿兩者比較,但是他看中最終的結果。
至少,虎豹騎的戰績已經證明瞭他們的能力,而秦軍騎兵戰績就要遜色許多。
嬴稷將腦海之中的雜念拋開,望著呼嘯而過的豹騎斥候,心中卻是也湧出了一股激動之意,忍不住興奮的捏了捏拳頭,喃喃一聲。
“若我秦國有此騎兵五萬,足以橫掃六國之兵!!”
雖然說的是五萬,但是嬴稷心中也知道,這五萬虎豹騎是針對楚國五十萬大軍而言,其餘的五國,此刻根本就不值得秦國出動五萬騎兵。
但是,嬴稷的心中也明白,想要培訓出五萬虎豹騎,難度恐怕不比登天難多少。
秦國此刻的騎兵,滿打滿算也就是三萬出頭,這都已經是秦國的極限了。
既是因為秦國缺少蓄養戰馬的牧場,同時也是因為戰馬的蓄養對於國力的消耗比較大,因此導致騎兵的數量根本就提不上來。
想到這裡,嬴稷就有些頭疼,秦國太需要馬場了,以目前騎兵逐漸凸顯的作用,日後天下列國爭鋒,騎兵就會徹底的取代戰車的地位,成為舉足輕重的力量。
“我秦國此刻為列國最強,騎兵之事已經是刻不容緩的大事,必須儘快開始……”
可是,此刻的秦國若是有餘力發展騎兵的話,早就開始了,也不會等到現在。
嬴稷雙眼之中光芒閃爍,心中不斷的思索,旋即抬起了右手,曲指輕輕的敲著自己的眉心,心中卻是始終冇有一個完全的答案。
秦國想要優良的馬場,此刻除了向長城外的羌人夷狄開戰之外,根本就冇有其他的辦法。
而且,這也就罷了。
殺人掠貨隻是最簡單的事情,對於此刻的秦國而言根本就不是問題,後續飼養戰馬的消耗纔是真正讓秦國頭疼的地方。
戰馬不是說將馬匹養大就是戰馬,同樣是需要精挑細選才行,上千馬匹之中能夠成為戰馬的僅僅隻有兩百匹的規模。
而這兩百匹戰馬當中,也隻有挑選出來的最強壯、膽大、機敏的數十匹戰馬才能供應給騎兵騎乘。
收入和投入根本就不成正比。
一時間,即便是以嬴稷的為政多年的沉穩,此刻一想到這裡,也不禁有些頭疼,就像是有人拿了一根燒紅的針,插進自己的頭顱內,並且不停的攪動了一下般。
“唔!”嬴稷當即就悶哼了一聲,當即停下了思索,閉著眼睛抬手按著自己的眉心,緩解大腦的疼痛。
良久,嬴稷放下了自己的右手,睜開的雙眼之中,浮現出了疲憊之色,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唉!!!”
雖然,隻是短短的片刻時間,但是嬴稷卻是感覺身心俱疲,雙眼之中都彙聚起了血絲。
可是,這就是身為大王的責任。
大王看似威風,但是更多的還是這樣瑣碎的事情纏身,充滿了枯燥和乏味,根本就不是外人麵前那樣的乾坤獨斷。
江山的沉重分量,足以壓的任何人戰戰兢兢,冇有十足的耐心和細心,根本就不足以托付秦國大統。
這也是嬴稷心中矛盾的地方。
任何的事情,從來都是細節上決定成敗。
國事同樣如此。
隻是。
“嬴鈞有神勇,為人更兼果斷,但是他的性子能否忍受這樣的事情?”嬴稷喃喃自語的話語聲剛落,他自己就搖了搖頭,回答了自己的問題:“嬴鈞虓虎一般,是絕對忍受不了這樣細碎的事情。”
他身為秦國的大王數十年的時間,所見過的人冇有十萬也有八萬,看人的眼光也是徹底的磨鍊了出來。
堪稱是一針見血。
嬴鈞雖然與他十年時間冇見,但是僅僅隻是昨天一天的時間,他就已經將嬴鈞的性格看的明白。
霸道、桀驁、冷酷、淡漠——
若是光從這些上麵來看,嬴鈞簡直就是天生的大王。
但是,嬴鈞卻是缺少了身為大王最重要的一點——隱忍!
在這大爭之世,縱然實力強橫,但是一樣必須得懂得隱忍,當年的齊國如日中天,更是逼得他自去了帝號,甚至於一度逼的秦國被瓜分。
可是,他忍了下來。
忍到了現如今秦國強橫,此刻更是以霸主之姿,橫壓六國。
而齊國?
齊國此刻雖然能稱的上是大國,可是在他的眼中卻是廢物,甚至連威脅秦國的資格都冇有,還不如此刻的韓國、魏國和燕國。
冇有隱忍,秦國當初就被滅了。
可是,同樣的事情發生若是發生在嬴鈞的身上,嬴鈞如何能忍?
忍不下這口氣,就要出兵征伐,可是這樣毫無意義的征伐卻是隻會拖累秦國的統一六國的時間,更是會消耗秦國的底蘊。
“此事,嬴鈞的心中當是有些想法。也許改日,當問問他的意思。嬴柱久在長城,對於長城之外的情況也瞭解,也可以詢問一二。”
嬴稷正想到這裡,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並且飛快的向著這裡接近。
噠噠噠——
同時間,一陣陣高亢的吼聲也傳入了嬴稷的耳中。
“報!!”
“楚國急報!!!”
嗯?
楚國?
聽到這裡,嬴稷的眉頭一挑,整個人卻是立刻抖擻了精神,端坐了起來,轉頭向著窗戶外看了過去。
正此時。
“眾軍止步!!”
伴隨著一道冷酷的話語,拉動王駕的鐵鷹銳士更是立刻扯動手中的韁繩,口中長長的籲了一聲。
下一刻,原本正在行進的大軍當即就停了下來,嘩啦啦的聲音裡,旌旗抖動,護衛在周圍的虎豹騎當即策馬讓出了一條道路。
煙塵起伏的瞬間,嬴鈞騎乘這烏騅,風*塵仆仆的從大軍的前麵趕了過來,隨在他身後的更是有一名身背背旗的秦軍傳令斥候。
兩人一路暢通無阻的走到了轅車的邊上,而同時間秦王嬴稷也從車內鑽了出來,徑直就站在車轅上,俯瞰著麵前的傳令斥候,沉聲問道:
“楚國何事?”
聲音淡淡,不怒自威。
若是他所料不錯的話,楚國這個時候搞事情,定然是與雒邑之會有關。
下一刻,傳令斥候就翻身下馬,單膝跪地的拱手稟告道:“回稟大王,細作回報,楚國發兵十萬一舉攻破魯國,魯國公卿自魯公以絳,所有人等儘皆被楚國大軍俘虜。”
聽到這話,嬴稷的眉頭一挑,眼底閃過一絲驚訝,揮了揮手示意當麵的傳令斥候退下,一張麵龐旋即陰沉了下來,抬眼望著邊上的贏鈞問道:
“你說楚王熊完此舉為何?”
贏鈞毫不遲疑的回答道:“示威。”
說話的同時,嬴鈞的眼底浮現出了一絲冷笑,早不滅,晚不滅,正好趕在這個時候滅了一個魯國,並且還出動十萬大軍。
魯國連兵馬都冇有,何須楚國出動十萬大軍。
分明就是殺雞駭猴,劍指秦國!
嬴稷點了點頭,他的心中也是這麼想,而問嬴鈞就是想要看看嬴鈞的目光如何,現在看來,嬴鈞的目光還算是敏銳,當即就說道:
“不錯。楚王熊完看來並不打算老老實實的承認我秦國的霸主地位。雒邑之會上,其人必定要與我秦國一爭高下。”
說到這裡,嬴稷的眼底閃過一道寒光,他早就知道六王冇有那麼容易臣服秦國的霸主地位,可是冇有想到,楚王熊完竟然會這麼急就跳出來。
隻是,說道這裡的時候,嬴稷的話語猛的就是一轉,看著嬴鈞問道:“你覺得楚王熊完此舉如何?”
嬴鈞麵上表情不變的拱手回到:“若我是楚王熊完,必定舉兵二十萬,陳兵魯國,威逼齊、魏兩國,將兩國綁上楚國戰車,與我秦國雒邑爭鋒!!!”
淡淡的話語之中卻滿是不屑,根本就看不起楚王熊完的處置。
車架上的秦王嬴稷聽的眼底異彩一閃即逝,點頭說道:“我本以為,楚王熊完會忍耐到雒邑之會在發難,卻是冇有想到其人如此沉不住氣,竟然此刻就滅了魯國。”
魯國是小國,但是魯國卻是周朝的附庸,滅魯國同樣是在向其餘五國表明態度,也是在逼著其餘五國站在楚國一邊。
不過,這天下終究是實力為尊。
他秦國君臨天下,誰都不可阻擋!!!
想到這裡,嬴稷收起了麵上的陰沉之色,望著嬴鈞,沉聲問道:“若你此刻為秦王,前往雒邑,遇楚王挑釁,當如何處置?”
嬴鈞聞言,轉頭看向了嬴稷,毫不遲疑的回到:“我當殺之!”
冷酷的話語宛如此刻呼嘯的寒風,讓人忍不住頭皮一麻。
“殺?”嬴稷皺了皺眉頭,望著嬴鈞一瞬,旋即緩緩說道:“可是楚國帶甲五十萬,武庫內兵戈堆積如山,楚人同樣好戰,殺熊完小事一件,無論楚國誰人稱王,必定出兵複仇,秦楚兩國必定交兵。”
馬背上,嬴鈞神情淡淡的聽著嬴稷的話語,雙眼之中冇有任何的波瀾,看的嬴稷皺眉一瞬,壓著心中的失望,繼續說道:
“然則,此刻我秦國國庫空虛,貿然交戰之下,我秦國除了被動防禦之外,根本就彆無他法。因一時之麻煩,而導致秦國大患,此不是明智選擇。”
但是,嬴稷的話語方落,嬴鈞就開口說道:“君父有君父的手段,我嬴鈞有嬴鈞的方法。解決不了麻煩,那就解決製造麻煩的人。誰帶來秦國大患,那就滅了誰!”
冷酷的話語頓時就讓馬車上的嬴稷怔在了原地,就是周圍隨侍在側的鐵鷹銳士們也向著嬴鈞投來了詫異至極的目光。
嬴稷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失望,他方纔話語已經說的十分明顯,他不信嬴鈞冇有聽明白他話語裡的意思。
可是,嬴鈞依舊是選擇了使用力量。
“汝之神勇,天下皆知!可你太過於依賴力量。”嬴稷望著嬴鈞,見其冇有任何表示,當即接著說道:
“可力量如同潮水,難道長盛不衰。你的手段同樣太過於霸烈,這對於一國而言,是禍非福!前賢有言,治大國如烹小鮮,一味依賴力量,不吝於烈火烹油,豈能儘享美味!!”
“我知道你胸中包藏乾坤,也明白你對於秦王之位誌在必得。可你如此好戰,怎麼讓我放心將王位傳給你。要知道,好戰必亡!我秦國要統一天下,必行王道啊!!!”
嬴稷一口氣將話語說完,麵上已經泛起了潮紅之色,更是猛烈的咳嗽了一聲,猛喘了一口氣後,抬起雙眼滿是肅穆的望著嬴鈞。
此刻的嬴稷顯得有些迫不及待。
他希望嬴鈞能夠明白。
“王道幫不了秦國一統天下……”嬴鈞搖了搖頭開口說著,當麵的嬴稷身軀一震,內心的失望溢於言表。
王道?
王的道路啊……
哈!
下一瞬,嬴鈞的眼底閃過一道熾熱之色,端坐在馬背上的身軀挺立,按著腰間的赤霄,麵色肅穆的注視著嬴稷的雙眼,語氣鏗鏘的吼了出來。
“我大秦若要一統天下,唯有霸道!唯行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