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六理解楊遇春這個半大孩子的緊張,雖然他很勇敢,也願意為他賈大人搏命,但畢竟冇有經驗,加之環境實在壓抑,視線不明,遇到突髮狀況一時無法控製自己, 做出本能反應是人之常情。
但他又不能讓自己好不容易找來的保鏢兼打手,因為一次錯手殺人而丟掉性命。
兩條蒙旗子的命死於一個漢人之手,賈六花再多的銀子也不可能保住楊遇春。
因此,他很自然的選擇將另一個活著的也乾掉。
這樣,就冇有苦主可以告官了。
畢竟,楊遇春的重要性遠遠高於一個蒙八旗藍翎。
金川的番賊二十多年已經殺死十幾萬大清將士,再多擔三條人命又有什麼打緊的。
做大人的, 如果不能替部下扛住一切, 那就不是大人了。
進步的道路上,總會有各種意外,以及各種影響進步的因素。
這些,都需要賈六排除。
而進步的道路,又必須有人為他賈大人保駕護航,並斬殺一切妖魔鬼怪,所以,賈六不允許為自己護駕的人因為一件小事喪命。
打仗,他不行。
做人,他還可以。
如何取捨,不須考慮。
當然,賈六也能理解祖應元、劉德以及那幫“敢死隊員”投向他的震驚目光, 以及內心的驚濤駭浪。
因為,賈六是在“謀殺”滿蒙子弟。
公開的,**的, 不帶任何掩飾的。
甚至, 都冇有任何理由可以替他掩飾這一行為。
如果說白天尾隨滿洲兵, 並最終害得滿洲兵被番賊全殲還有許多藉口可以解釋, 諸如執行軍法, 諸如捍衛八旗榮譽,諸如什麼的...
眼前這一幕如何解釋?
冇有解釋!
賈大人就是毫無道理的殺害了英勇的蒙八旗將士!
這同造反有什麼區彆?
即便是已經半接受鬼子六那套滿蒙打光了,漢軍就能成為最大贏家,也就是所謂“躺平說”的祖應元,此時也是被駭得心頭直跳。
鬼子六不是瘋了,他就是瘋子!
........
“栓柱,你搭把手,幫小春子將他們丟進林子裡,扔遠些,莫要被人找到。”
在眾人震驚目光中,賈六很淡定的開始安排善後事項,也很平靜的看向祖應元、劉德他們。
“你們倆也幫忙抬一下。”
短暫考慮過得失的劉德冇有發表任何看法,隻是讓跟他來的兩名營兵幫忙抬屍體。
“嗻!”
兩名福建兵都不帶一絲猶豫,迅速上前將剛被打死的蒙旗軍官屍體往遠處抬去。
又有兩人動了,是第九緝捕隊那兩名漢軍旗兵。
其中一名旗兵在彎腰拽住額頭還在冒血的蒙旗兵雙臂時,突然抬頭說了一句:“賈大人白天能夠為我們漢軍出頭,讓我們這幫漢軍揚眉吐氣,現在又能為了一個奴才殺蒙八旗的人,我對大人冇彆的看法,隻有佩服二字!”
另一名旗兵聽了同伴這話,猶豫了下轉身看向賈六,竟是笑了笑,道:“我這人財迷心竅,大人剛纔要是肯加一些錢給我,我也可以動手的...
下回再有這事,大人不妨讓我發筆財,唉,冇法子,我那婆娘太能生了,六張嘴等我寄錢給他們買米下鍋呢,光這點餉銀哪夠。”
“放心,回去後接著生,隻要你肯乾,我連你給兒子娶媳婦的錢都包了。”
賈六笑著點了點頭。
這兩人都實在,尤其後麵這位。
“那就多謝大人了!”
二人不再說話,低頭將蒙旗兵屍體直接拖走。
楊植同楊遇春剛要去抬剩下的一具,祖應元卻對邊上兩個本隊的蘇喇道:“你們也搭把手吧,彆光拿錢不辦事。”
“祖隊這話說的,哪回抓嫖我們冇跟在賈大隊後麵!再說,這八旗也就賈大隊肯帶著咱們這幫奴才分錢,替他做些小事是咱們這些奴才的本份。”
“對,小主子們都誇賈大隊仗義,我們這些做奴才的難道還能跟主子們對著乾不成?”
兩名蘇喇嘿嘿一笑,就跟冇事人般一個抬脖子,一個抬腿,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另外三個福建營兵則是站在那裡,保持沉默。
劉德朝賈六微微點頭,示意他的人絕對可以信任。
餘下兩個達州營兵彼此看了眼,其中一人開口說了句:“番賊是退走了,可大人給的錢我二人實在是不想退,要不有機會我們也幫大人宰一兩個?”
“以後有我一份,斷不會短了你們的。”
賈六同樣點頭,爾後讓劉德去召集後麵的人過來。
既然圍攻阿科裡寨的番賊已經退走,他賈大人就不必如此小心謹慎,大搖大擺過去就行。
“好!”
劉德剛要過去,祖應元卻叫住他,對賈六說了一句:“後邊的大人們不知道這件事。”
賈六眉毛微挑:“你什麼意思?”
祖應元一擺手:“你說呢?三個報訊的死了,除了我們冇人知道番賊退走。”
“你的意思是?”
賈六大概知道祖應元想乾什麼了。
“後麵是不知道,寨子裡的人知道啊。”
賈六指出關鍵所在,隻要阿科裡寨還有活的清軍,他們就冇法冒領軍功。
祖應元搖頭:“不,除了我們,誰也不知道。”
賈六沉思。
“弄不弄?”
祖應元有些羨慕的看著賈六,“你都混成六品前鋒校了,我還是個拜唐阿,你現在又冇錢給我,總不能讓我真的白來金川吧。”
“也是,”
想進步,是個好事。
“那就弄一回?”
“弄!”
聰明人與聰明人說話,還是比較省事的。
賈六覺得可行,烏漆抹黑的,後麵的清軍不知道前邊發生了什麼,寨子裡的清軍同樣也冇法肯定番賊究竟有冇有退走。
兩頭都是瞎子和聾子,就中間這支看的最通透,不弄一回有些浪費機會。
而且,失蹤的三位蒙八旗軍官不就是番賊尚未退走,最好的證據麼。
“弄什麼啊,少爺?”
楊植一邊用草擦拭手上的血,一邊好奇的問自家少爺。
“多聽少問。”
賈六又征詢劉德的意見,“你覺得可不可行?”
劉德想了想,點了點頭道:“我去讓他們放銃,總要搞的像一些纔好。”
賈六同意。
很快,震耳的銃聲、喊殺聲便在山穀中響起,並迴盪。
..........
“二哥,那幫清狗在打什麼?”
遠處一座山峰的半山腰上,剛剛撤回來正在吃乾餅的番兵好奇的望著遠處山腳下。
一群打著火把的清軍不知道吃了什麼瘋藥,竟然一邊朝前跑,一邊朝天上放銃。
嘴裡還哇哇亂喊。
“弟兄們,為了大清,跟我衝啊!”
賈六嘹亮的呐喊聲震二三裡地,務必要讓這群山之間的每一個人都能聽到他的心聲。
赤誠報國之心,日月可昭。
“你能不能讓我喊幾聲!”
“不能!”
“為什麼!”
“我是官,你不是!”
“你!”
祖應元氣的要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