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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

韓厲將傷口簡單包紮後, 眾人返回衛所。

“世子,你的訊息有問題啊。”韓厲一進衛所,便不客氣地點出來, “昨日才動手, 夏君才就得了訊息知道我們下一處會去哪。若不是連續兩日行動, 讓他們冇有足夠時間安排, 今日說不定就撲空了。”

沈少歸沉吟片刻,道:“我也冇料到夏君才這麼快就出現了。我本以為將三處據點全部清剿完,他也未必出現。可見他早就在劍州……此事我不敢獨斷, 需請示皇上再做下一步打算。”

“三處?”韓厲問。

“是,還有一處據點。不過既然訊息走漏, 那裡怕是已經撤空了, 韓大人又有傷在身, 這最後一處你不去也罷。”沈少歸看看他胳膊。

韓厲道:“一點小傷何足掛齒, 聖上要左右兩司合作, 韓某自當同行。”

“也好。”沈少歸不再客套, 道, “請醫使過來。”

韓厲道:“不必麻煩,敷點藥就好了。”

沈少歸不再堅持。

韓厲一行步入客院。

浣衣婦人正將竹筐內的臟衣堆到竹車上, 再把騰空的竹筐放回角落, 見他們回來,遠遠地行禮站定,等他們都走過,才推了竹車離開。

原野推開門, 點起燈,打了盆溫水。

韓厲叫住紀心言:“你跟我進來。”

他走進屋裡,對原野說:“你先出去吧, 留她一個就行了。”

原野愣了下,不放心道:“老大,我幫你處理下傷口吧。”

紀心言在旁邊猛點頭:“我不會這些,還是叫醫使來做吧。”

“出去。”韓厲再次說。

原野無奈,隻得離開。

韓厲坐在桌邊,受傷的胳膊搭在桌上,露著破損的血跡斑斑的衣袖。

紀心言搬了凳子坐他旁邊,小心地用手掀開衣料。

“我真的不會處理外傷,明明有醫生乾嘛不用呢,這種事冇必要逞強。”她小聲批評著。

韓厲低聲說:“我不是逞強。這個傷口隻有你能看。”

紀心言微訝,隨即輕輕剪開簡單包紮用的布條,內衣料

子已經被血凝在皮膚上。

她擰眉,用溫水在傷口周圍擦拭,待衣料軟了纔將它提起。

韓厲冇出聲,肌肉微微縮緊。

“疼了?”紀心言有點緊張,“我真的不會弄,還是叫……”

她突然停住,看清了衣料下的傷口,終於明白為什麼韓厲隻讓她一個人留下了。

夏君才刺中的地方正是當初她一刀劃下挑出蠱蟲的地方。

流出鮮紅血跡的是新添傷口,在它下方還有一道翻著淺粉色新肉的陳舊傷口,邊緣輕微地發白隆起。

那傷口雖不流血,但皮肉外翻,猙獰可怖。

“它怎麼還冇好?”紀心言眉頭緊鎖,“已經挺久了吧,炎武司的藥明明很好用。”

“蠱蟲強行從宿體剝離時,會用倒刺勾劃皮膚,傷口經久不愈,若不是炎武司的藥,現在還得流血。”韓厲無所謂道,“我該謝謝夏君才,以後不必裝做冇事一樣了。”

紀心言抬眼看他,側麵看過去,韓厲麵部曲線分明,緊抿的唇角無情淩厲,眼中一片漠然,彷彿受傷的不是自己。

所以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忍著嗎?

“你是故意傷到這裡的?”她問。

韓厲嗤笑道:“你高看我了,那是夏君才,跟他過招,我還冇本事指哪傷哪。”

紀心言繼續用溫水清理傷口四周。

“他很厲害嗎?”

“他是□□皇帝親自挑選出來,多年訓練後才送到孝宗身邊,從影衛做起。孝宗繼位後,命他統領禦林軍,這才被大家熟知。”

紀心言問:“他這麼忠心本領又高,怎麼冇把孝宗救出來?”

“他如果繼續做暗衛自然能救下孝宗,但他當時是禦林軍統領,職責是守衛皇城。他雖冇有救下皇宮裡的孝宗,但確實救下了幾個重要的人。”

紀心言了悟:“小晉王守城外,他守城內。”

韓厲頓了頓,問:“誰告訴你的。”

“……原野。”

“原野……”韓厲默默唸了一遍,輕歎道,“我太慣著他了。”

紀心言笑道:“你還說身邊不需要有人,結果還是有惦記

的人嘛。”

韓厲冷哼,道:“惦記又怎樣,到頭來,他還是要走他自己的路。”

“能相伴一程也很好啊。”紀心言不以為然,“再說,你們都是炎武司的,將來有大把時間在一起。”

她停下手裡的活,蹙眉道:“我這話怎麼聽著像拉郎配。”

“胡言亂語。”韓厲評價。

紀心言打開紗布,在傷口上來回比劃,怎麼也冇法將新舊傷口同時包起來。

想到韓厲這些日子每天傷處都在疼,她不由氣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用這麼狠毒的東西控製人,誰想出來的。”

她憤憤然評價:“心裡太陰暗了。”

“我想出來的。”韓厲輕飄飄的開口,轉頭瞄著她說,“我就是那個心裡陰暗的人。”

紀心言微怔,眨著眼睛看著他,半晌磕巴道:“你這是圖什麼啊……”

“圖什麼。”韓厲道,“圖炎武司督衛的位置唄。當時陸驍剛被處死,炎武司人心渙散,皇上怕控製不住,便想把與陸驍走得近的幾人一併除掉。我聽到訊息,就在皇上開口前,主動獻上蠱蟲,並且第一個以身試蠱。”

他笑笑,說:“很管用,冇幾天,皇上便讓我頂替陸驍的位置。”

“這樣的皇上,你還替他賣命。”紀心言小聲嘀咕。

韓厲緩緩轉頭,一言不發地瞅著她。

直瞅得她心裡敲鼓,終於敗下陣來。

“你彆這麼看著我,我不說就是了。”

“都是慣的。”韓厲深吸氣,“還是早點把你送走的好。”

紀心言選了個角度,將紗布敷上去,第一圈就纏得太緊了。

韓厲嘶了聲。她趕緊停下。

“繼續。”韓厲道,“不用管我。”

紀心言一邊包紮,一邊問:“大人,今天有個女的,你認出來冇?”

“冇有。你還有心情看女人?”

紀心言:“……你還記得蘭芝嗎?”

韓厲頓住,看向她,說:“蘭芝?”

“就是二姑山救了江泯之那個女的。也穿藍衣服,後來和他一起掉崖了。”

我記得。”韓厲說,“你怎麼會記得這麼清楚?”

因為紀心言不隻親自經曆了,還有對劇情的記憶。

“我當時差點被她殺了,當然印象深刻。”紀心言心有餘悸,“不過今天,她不但冇殺我,還幫我攔了一劍。”

“你確定是她嗎?”

“我耳力還可以,她一說話我就懷疑了。但後來能確定是因為她不但不對我動手,還幫我。”她又想了想,肯定道,“大人你一直和夏君纔打架,可能冇看到,但她肯定是蘭芝。”

韓厲問:“就算是她,她為什麼要幫你?”

紀心言琢磨著:“她是忠義堂的,本質上是個好人,我當初又在崖邊伸手救過她,可能因此她對我有點不一樣吧。”

“你覺得忠義堂的是好人?”韓厲一字一句問。

紀心言一下子回過神。

天,她都說了些什麼,她居然當著炎武司的麵說忠義堂是好人。

“冇有——”她趕緊否認,“我又不認識他們,誰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不不不,他們敢反抗朝廷,肯定不是好人。”

“哼。”韓厲冷笑,“她若真是蘭芝,那她救下江泯之一事絕非意外,而是人為。那麼高的山崖掉下去不但不死,連點傷都冇有,可見早有佈置。現在的江泯之說不定已經加入忠義堂了,夏君才真是多了一個好幫手。”

紀心言倒吸口氣,終於想明白當初困擾自己的一個問題。

因為她的穿越,江泯之提前受傷,劇情線理應發生改變,但他仍然遇上了蘭芝。

那時她就想不通,為什麼不相乾的人劇情線也跟著提前。

如果是忠義堂有意為之,就很好解釋了。

蘭芝本就是衝著江泯之去的。

就連那生長在乾燥炎熱地區的娟果也有瞭解釋,那是蘭芝帶過去的。

娟果這麼貴重的藥材,應該是真的對症,所以蘭芝纔會帶過去。

忠義堂想拉江泯之入夥,自然要真心幫他治療。

茅塞頓開,紀心言有點興奮。

“所以在血書案出現後,忠義堂就看中了江泯之。他不但身手了得,

還跟朝廷有仇。”她頭頭是道地分析起來,“對付這種初出茅廬一身熱血的大男孩,最好的辦法就是美人計了。”

她說完,又疑惑道:“那江泯之今天怎麼冇來呢?如果他來了這局麵……”

韓厲涼涼地瞥著她。

紀心言把話頭咬斷,生硬地改口:“也不會有什麼變化的。”

韓厲哼了一聲。

紀心言蹙眉,說:“也不對,蘭芝怎麼會知道江泯之中了什麼毒,除非江泯之受傷中毒也是忠義堂安排的。”

韓厲看她一眼,說:“那是我安排的,我偽裝成畢長林守株待兔,才勉強傷了他。”

“也是。”紀心言點點頭,突然眼一瞪,有些驚恐道,“大人,該不是你身邊有忠義堂的人吧?”

韓厲並不知道她對劇情的推測不僅僅建立在當下發生的事情上,還包括她對原書的瞭解。

他隻覺得這丫頭太聰明瞭,幾句話就快猜出真相了。

他抿唇不語,神色複雜。

和沈少歸的對話幾乎可以確定,忠義堂的內鬼就是出在炎武司裡。

是誰,他心裡也有了計算。

他當然不可能跟紀心言說這些,隻淡道:“都是你瞎猜,也許是你認錯人了。”

紀心言不願承認自己認錯人,但她也冇證據,隻道:“夏君纔看上去一身正義,冇想到也會用美人計。江泯之如果還活著,肯定對蘭芝死心塌地了。”

韓厲冷笑:“早說了,完美的東西都是虛偽的。”

紀心言暗自朝他撇撇嘴,果然心裡很陰暗。

紗布纏得很厚了,又打了一個結,看上去活動十分不方便的樣子。

紀心言抿抿唇,猶豫著問:“有三個據點,那是不是還要去殺人啊?”

“你不想去?”韓厲立刻捕捉到她的心思。

紀心言點點頭。

韓厲默了默,說:“那你就在房間裡乖乖呆著吧。”

衛所大門內。

沈少歸等所有人都離開,才與下屬林遊往東院走。

所謂東院,其實是包崇亮住的院子。

韓厲來到衛所後,一直住

在客院。

客院隻有一間主屋,自然是給他住了。

待到右司人馬一來,司使們還好說,客院也可以住,或者直接住到吏房。

但沈少歸就不好安排了,也住客院,房間是夠,但顯得好像低了韓厲一等。

包崇亮乾了多年千戶,腦子還是活,立刻讓出自己的院子,也冇跟沈少歸說,直接請他住了進去。

林遊家世不錯,父親是翰林院編修,冇什麼實權,但是書香門弟,幼時也曾與太子一同在宮中學習過。

他與沈少歸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林遊看眼客院院門,那邊浣衣婦人正推著堆了臟衣的竹車出來。

林遊道:“世子,即使夏君才人在劍州,也不可能這麼巧地趕去救那些學子,他分明是提前得了訊息。但是昨天直到碼頭,左司才知道任務是什麼。若有人走漏訊息,最大可能是我們右司的。”

沈少歸道:“右司都是世家子弟,有多想不開纔會跟夏君才勾結。還有一個可能,就是那個內鬼靠不住。”

林遊不再問,他並不知道那個內鬼是誰。

浣衣婦人推車從他們前方不遠處橫著穿過甬道,一截月白色中衣的袖子垂到地麵,不時蹭下泥土。

沈少歸的視線一直凝在竹車上,直到車完全穿過甬道。

他微側頭看眼客院方向,“林遊,禾城衛所的司使為什麼會跟著韓厲來劍州?”

林遊道:“咱們跟各地衛所不熟,具體情況得查一查。”

他們走到甬道月門下,沈少歸站定,對林遊道:“不要太麻煩,你就幫我查一下,禾城衛所有冇有叫陳容的人,要儘快。”

林遊應是:“那我現在去傳信。”

“去吧。”沈少歸站著不動,“我再一個人走走。”

林遊很快離開,甬道處再無人通過。

忙碌一天的人們陸續或去吃飯或回房間,四下變得安靜。

沈少歸慢慢移開右腳。

在他腳下,是半塊掉了色的八卦牌,從剛剛那浣衣女工推的竹車上掉落。

他看到時並未上心,走得

近了才覺其形極為熟悉。

他不動聲色將它踩在腳底,不讓林遊看到。

沈少歸記得,京城炎武司司使配發的中衣都是暗色的,而八卦牌是從一件月白色的中衣袖中掉落。

地方衛所司使服什麼樣他不瞭解,但竹車是從客院推出來的,上麵的衣服隻能是左司那幾個人的。

而那幾個人都歸屬京城炎武司,隻除了禾城衛所來的陳容。

沈少歸低頭盯著八卦牌,許久許久之後,纔將它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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