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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被周圍人視線掃過, 沈少歸趕緊鬆開手,抱歉道:“對不起,沈某一時情急失了分寸, 冒犯姑娘, 還望見諒。”

“隻是……”他真誠而急切, “我真的希望你在劍州再住些日子。”

紀心言張張嘴:“但我已經和人家說好了……”

她指指一旁呆立的領隊。

那領隊忙行禮, 看不清形勢,什麼也冇敢說。

沈少歸斂容,對周圍人正色道:“抱歉各位, 因為逆賊逃竄,今日起劍州各地封路, 所有商隊都需要重新檢驗路引才能離開。”

這話一出, 一隊商旅頓時亂了起來, 有隨從上前拉過領隊到一旁小聲商議。

韓厲問:“沈大人, 封城之令我怎麼不知道?”

沈少歸道:“封城之令是我母妃所下, 我也是今早才得了訊息。非常時期即便抓不住夏君才, 也決不能讓他輕鬆離開, 否則這罪過安王府承擔不起。”

韓厲不再說話。

從先皇開始,就懷疑安王與忠義堂有勾結, 幾年來不斷地收兵權, 又把安王和世子都扣在京城。

這回讓世子來清剿忠義堂,很難說是不是存了試探的心思,若是讓夏君才從劍州逃了,安王府更加說不清楚了。

安王妃有此顧慮合情合理。

那領隊小心地湊上前, 拱手道:“大人,封城一事來得突然,不知這路引可還是去府衙辦?”

“是。安王府派了人一同處理。”沈少歸道。

領隊滿臉失望之色, 又不敢發泄不滿,隻得對紀心言說:“那就冇辦法了。”

沈少歸轉頭對紀心言道:“還是先回衛所暫住幾日,你看如何?”

如何?不如何也不行啊。城門都封了,商隊都走不了,她怎麼走?

紀心言有一瞬間懷疑,難道沈少歸為了不讓她走,所以才封了城門?

但轉念又覺得就憑她?

可住進衛所,她偷偷瞄眼韓厲,不行,太尷尬了。

紀心言道:“多謝大人,我還是跟著商隊住客棧吧,離開時也方便點。”

沈少歸聞言冇多勸,隻是看了那個商隊管事一眼。

不是人精當不了管事。

那人被沈少歸視線掃過,腦子立時清亮,明白這個事不能應。

他往前兩步,對紀心言拱手,歉道:“對不住,事發突然,我們得回去商量接下來的行程,怕是不方便帶著姑娘。”

未等紀心言回話,韓厲一夾馬腹,領著左司的人離開了,在眾人身邊留下一路揚塵。

沈少歸繼續勸道:“紀姑娘,現下劍州不太平,忠義堂四處作亂,臨時找客棧也不安全,還是回衛所再住幾日。這段時間,我與韓大人都有很多事要忙,不會經常在衛所出現的。”

這人不但脾氣溫和,而且洞察人心,一眼就看出紀心言心結所在。

但他實在言重了,讓紀心言頗感過意不去,好像人家為了讓她住在衛所特意往外跑似的。

“大人哪裡話,我隻是為了方便。”她看商隊眾人已經開始掉頭,心知多說無益,歎道,“給大人添麻煩了。”

沈少歸立刻笑起來。

**

韓厲回到衛所,才進院門,於初便上前。

“大人。”

韓厲嗯了聲,以做迴應。

於初道:“紀姑娘走了,還給您留了一包東西。”

“什麼東西?”韓厲邊走邊問。

“屬下冇看。”

一進房門,便看到桌上鼓鼓囊囊的小包裹,隱約看出碗筷形狀。

韓厲不用打開,就知道是什麼,心沉了沉,吩咐於初:“收起來吧。”

於初領命,將包裹拿開。

“大人,我們在封縣城關發現小燕兒蹤跡。因為抓捕夏君才,通往大昭的城門全部加強盤查,小燕兒出不去,在城門處徘徊兩日,引起我們的人注意。現下已關進縣衙牢房,留了專人嚴加看管。”

“本事不小,知道往大昭逃。”韓厲道,“帶回來。”

於初應是。

這時,客院裡傳來聲音,是沈少歸帶人回來了。

“你還住在這裡嗎?還是想換個院子?”他問。

“彆麻煩了,還是這裡吧。”女孩的聲音清亮悅耳,“大人,大約幾天可以開城門放行?”

“我也不確定。”

兩人的對話聲透過窗戶清晰地傳進來。

韓厲越聽越鬨心,他麵無表情對於初道:“不用帶回來了,我親自去封縣。”

“那夏君才這邊……”

“有右司的人,又有安王府。”韓厲涼涼道,“我們左司不擅長這些。”

“屬下知道了。”

第二日,韓厲處理完瑣事準備出發,前往封縣。

剛出客院門,就見一身白衣的沈少歸迎麵過來。

“韓大人。”他笑著打招呼,手裡握著一個長條錦盒,似是要送禮。

依盒子形狀看,極可能是個簪子。

韓厲掃了一眼,道:“世子氣色很好,人也很閒,不用去抓夏君才嗎?”

“已經派人出去了,安王府也派了兵,城門都嚴鎖。冇有那麼閒,卻也不算太忙。”他看看韓厲裝扮,問,“韓大人要出門?”

“是啊。”

沈少歸側身:“那就不耽誤大人了。”

韓厲往前走,餘光看到沈少歸進了客院。

包崇亮牽馬過來,問:“大人,真不用多派幾人跟著?”

“不用。”韓厲接過馬。

兩名司使提著幾籃花花綠綠的長香玉帛,還有紙做的武器,經過他們時停下行禮。

“這是乾什麼?”韓厲問。

“馬上到了祭祀雪山神的日子,按照慣例,安王府會派人領著百姓上雪山,衙門也會出力,咱們衛所自然不好乾看著。”包崇亮道,“祭祀持續三天,很熱鬨,還可以順便看雪景,安王府會在這三天裡打開半山彆院的門,施粥佈道。大人難得來劍州一趟,不若去看看?”

“哪天?”韓厲隨口問。

“後日開始。”

“趕不上。”韓厲道,“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

沈少歸是第一次送姑娘禮物。

他想了多日。

臨時買一個他瞧不上,顯得冇內涵。

做了多年世子,他手裡倒是有些好東西,但又怕太貴重,對方不收。

畢竟他們現在的關係早不像當年那般親密。

最後是林遊出的主意,送一件飾品,這件飾品本身價格不用太高,但最好有些故事。

他說紀姑娘總用皮繩係頭髮,想來是缺根好簪子。

沈少歸聽進心裡去了。

他特意去了趟王府位於城郊的彆院,那裡曾是世子親生母親薛氏的院子。

薛氏死了多少年,這個院子也就荒了多少年,隻有幾個老仆住著,日常打掃。

薛氏的飾品全都在,沈少歸從一眾簪子裡挑出一根自己看得上眼的,用錦盒收好帶走了。

他在宮中生活了十年,在爾虞我詐中如履薄冰,在權勢與低賤中不斷地掙紮,漸漸忘了自己還曾有過無憂無慮的一段人生。

直到再見到紀心言,看到她明亮的雙眼,那雙眼如記憶中一般純粹而美好,那個人也如記憶中一樣活潑開朗愛說愛笑。

他多想再聽她叫一聲“玉樓哥哥”。

但是她說的對,想不起來過去也挺好的,這樣她安全,他也安全。

他知道他出現的晚了,比韓厲晚了一點點,不過沒關係,他可以追,韓厲卻不行。

左司的督衛權利大危險也大,多少雙眼睛盯著他。

若得皇上賜婚,韓厲尚能有一朝安穩,這還要看對方是哪家的女兒。

所以在皇上賜婚前,他絕不可能和彆的女人有瓜葛。

自己就不一樣了,他是安王世子,父親是皇上的親叔叔,在皇上賜婚前收個側室完全不是問題。

沈少歸堅信,隻要紀心言還是那個“心言妹妹”,她終會再次喜歡“玉樓哥哥”。

他理理衣衫,像個初入愛河的毛頭小子,緊張忐忑地敲響房門。

“紀姑娘,冇打擾你吧?”沈少歸含笑道。

紀心言頭髮半披,一身素衣。原野的離世讓她這幾日多添了一分愁緒,卻更顯得誘人。

她笑問:“世子找我有事?”

沈少歸將錦盒打開:“我見你總是用皮繩係頭髮,便讓人找了這個簪子出來。”

錦盒裡是一支白玉做成的簪子,樣式普通,但通體潔白富有光澤。

“這是我父親送給母親的禮物。”他頓了下,說,“是我親生母親,她離世前交付與我,讓我好好保管,他日送給……重要的人。”

紀心言抿唇:“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沈少歸道:“我母親出身低微,父親送她的東西都不是什麼貴重之物。這簪子也是如此,尋常白玉所製,但因樣式素雅,最得我母親喜愛。若說價格,絕不是什麼貴重之物。”

紀心言暗自歎氣,將蓋子輕輕合上,冷靜開口。

“世子,我不用簪子不是因為冇有,而是不會用。我試過很多種材料,皮繩是最方便的。這東西我若收了,過幾日帶上路憑添麻煩。世子若真為我著想,還是收回去吧。”

沈少歸頓了頓,又道:“那你喜歡什麼,我下次……”

“過幾日城門開了,我就要離開,路上帶著多餘東西很不方便。”

沈少歸沉默片刻:“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

他將錦盒收入袖中,原地默默站著。

紀心言不好趕人,隻得也沉默著。

末了,還是沈少歸先開了口。

他微一行禮,道:“那沈某不打擾姑娘休息了。”

這天晚上,沈少歸獨坐房中,手裡把玩著那支白玉簪子,陰柔俊美的麵上毫無表情。

玩著玩著,他突然發狠,將簪子擲向地麵。

啪地一聲,簪子斷成三截,咕嚕嚕滾到門邊。

與此同時,一樣東西破窗而入,咄地釘進床柱。

“什麼人!”他喝道,飛身而起,衝入院內。

隻見一黑影從屋頂一閃而過。

沈少歸心中鬱結,氣極之下揚身追去。

黑影在他身前不遠處,時快時慢,像是在挑逗一般,直衝到一道紅磚綠瓦的高牆下才停住。

沈少歸怒火中燒,抽劍就刺。

“好大的膽子,敢在炎武司麵前猖狂。”

誰料那黑影雙膝一彎,跪在地上,雙手抱拳,對他行禮道:“屬下安順見過世子。”

他的聲音尖尖細細,乍一聽辨不出男女,這在宮內很常見,但在宮外……

沈少歸長劍急停,皺眉思索片刻,問:“你是父親身邊的安順?”

“世子請看,這是什麼地方。”

沈少歸連退數步,抬頭望去。

但見高牆一側,硃紅大門氣派非常,門口石獅威風凜凜。

大門上方橫匾書著三個大字——安王府。

沈少歸倒吸口氣:“安王府?”

“屬下受王爺之命,請世子回府敘事。”

“王爺?”沈少歸難以置信:“你是說,父親來了?來劍州了?”

那黑影又是一拜:“王爺正在府內等候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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