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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守株待兔

蘇威府邸位於永興坊北曲,也是大興城寸土寸金的寶地,隻要一出北坊門,東行不遠就是皇城和宮城之交的延喜門,入宮極為便利。

蘇威在大隋當了幾十重臣,栽培無數桃李,在官場的人脈十分雄厚,自從高熲半隱半退之後,蘇威的影響力足以比肩楊素。

不過蘇威讓人詬病的是他在官場上左右逢源、善於見風使舵。他為官這麼多年以來,每逢和皇帝意見相左,便選擇退卻,從來不會用激烈方式堅持自己的主張、也不會反對皇帝意見,至於當麵頂撞這種事更是從未發生過。

當然了,蘇威也有自己的見解和主張,但他最大的問題是不會固執己見、堅持到底,一見皇帝不滿、群臣反對就會默默退場,這種上不得罪君主、中不得罪同僚、下不蔑視下屬的態度,使他比清高自傲的楊素還要擁有人望,由此也混得了“不倒翁”的綽號。

張瑾和李仲文自然知道蘇威在大隋王朝和楊堅心目中的地位,是以他們二人首選的說項之人便是蘇威,並且率先讓人遞了拜貼,說是晚上登門造訪。

黃昏時分,蘇府的書房內,蘇威正和孫子蘇亶聊著今天發生的大事,並藉機指點孫兒為官之道。

與尚書左仆射楊素一樣,身為尚書右仆射的蘇威也是位高權重,後來楊堅見尚書省掌管全**政、權力過重,他擔心尚書省主官的權力無度膨脹,出現相權超越皇權之事,於是將尚書令閒置起來,可是身為首相、次相的左右仆射之職依舊不可小覷,便以尚書仆射當以求訪賢才為由,命令尚書省日常瑣碎之事悉由左右侍郎、各部尚書處理,有冤濫大故呈報仆射,而且他們兩人時隔三天去尚書省評論大事即可,這就限製了仆射全麵理政的權力。左右仆射也因此製變得相當清閒,上朝下朝時間對他們冇有太大限製;今天晚上因為有張瑾和李仲文拜訪,蘇威便早早從皇城尚書省回到了府中。

“祖父。”蘇亶見祖父似乎有些心神不寧,便出聲問道:“你是擔心張瑾和李促文給帶來麻煩嗎?”

“他們是求我辦事,大不了不答應便是,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我是在想其他事情。”蘇威自然知道賀若弼、獨孤順、獨孤陀、元胄、元岩、宇文弼等人被捕的訊息,而往來不多的張瑾和李仲文卻在這關鍵時刻,十分隆重的遞帖子拜訪,心中猜到兩人此行和這起大事有關。

“祖父在想什麼事?”蘇亶好奇的問道。

蘇威沉吟半晌,反問道:“你們昨天晚上和衛王一直一起嗎?”

“不是!”蘇亶臉色一紅,尷尬道:“樂會結束,大家就散了。”

“你可知衛王去了何處?”蘇威追問。

蘇亶見祖父重視此事,隻好說道:“衛王找雲秀心去了。”

蘇威閉目思索了一會兒,又問道:“你們分開多久以後,衛王遇刺?”

蘇亶目光閃爍,慌亂的掩飾道:“約有半個多時辰!”

蘇威低語道:“看來真是賀若弼所為,而不是衛王在玩苦肉計。”

蘇亶心頭頓時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他在最後一個問題上對祖父撒謊了,此時順著祖父這番想下去,覺得從時間上說,楊集根本就冇有去見雲秀心,而且以楊集對敵人的一慣作風,絕對乾得出這種十分齷齪的苦肉計。但想了想,終歸還是冇有說什麼。

他有些忐忑的問道:“祖父是說衛王自己佈局,目的是除掉賀若弼?”

“我開始是這麼想的,畢竟聖人剛剛派人申飭不久,衛王就讓人給賀若弼送了一口鐘,這分明就是故意激怒賀若弼。而以賀若弼報仇不隔夜的性情,大家認為他當晚刺殺衛王是很正常的事情。”蘇威捊須道:“可是賀若弼再衝動、再愚蠢,也會料到一旦出手,大家首先便會猜到他,況且他的地位今非昔比,豈能像以往那麼衝動?但是經你這麼一說,看來衛王也是流連於青樓之中,遇刺純屬於偶然,而非自己佈局!唉,這個賀若弼啊,還是以前那個賀若弼,真是無藥可救了。”

蘇亶嚇得不敢說話了,他十分重視一同征戰大半年情誼,也十分珍視生死與共的戰友、兄弟,然而李大通昨晚一句“叛徒”深深的刺傷了他的心,所以他此時寧願欺騙自己的祖父,也不當叛徒。

“祖父,我有點不太明白。”過了半晌,蘇亶問道:“您讓我棄武從文,我理解。可為何不是就近在關中當縣令,而是跑去豫州呢?在關中,不是更容易聖人、吏部官員看到我的努力嗎?”

蘇威說道:“如果一年前,我會設法將你安排在關中,但現在不會了。”

“這是為什麼?”蘇亶不解的問。

蘇威瞥了孫兒一眼,淡淡的說道:“聖人要遷都了,關中冇什麼好待的了。”

“這怎麼可能?好端端的遷什麼都?是不是有點危言聳聽了?”蘇亶又連忙補充道:“我絕對冇有置疑祖父的意思,隻是覺得不可思議。”

蘇威倒是冇有生氣,搖了搖頭道:“那是你的位置太低,你當王府諮議參軍事時,隻會遵照衛王的意誌行事;你即將去當陽城縣縣令,你的目光看到的頂多隻是州刺史。你的地位決定你不會考慮整個大隋天下,更不會把以前發生的事拿來印證現在的事情。你知道我為什麼說聖人要遷都嗎?”

蘇亶呆愣愣的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蘇威嗬嗬一笑,說道:“北周時期的朝廷與突厥毫無二致,每一個軍主就是一個部落酋長,而八柱主十二大將軍就是大大小小的可汗,軍、政、財、法儘皆掌握在手,就算朝廷要調動他們,也得看皇帝有冇有命得動他們的實力和威望,就算有實力和威望,也得看他們樂不樂意。這種胡人遺留下來的陋習,直到開皇六年才結束,聖人當年廢除了源自北魏以來的家兵製,開始直轄各兵鎮府兵,命令所有門閥世家的家將、家臣、家兵改回漢姓,想斬斷關隴貴族們賴以存在的軍事基礎。但關隴貴族哪可能這麼輕易丟掉自己的根基?他們表麵上對聖人順從,可實際上,仍舊以族中子弟、門生故吏、義子假子把軍權牢牢控製在手中,以往的家兵搖身一變,成了家丁、家奴、雜役、隨從,少則數百、多則數千,家家戶戶以另外一種方式將家兵延續了下來,若是將關隴貴族各家放在京城中的私軍彙聚起來,少說也是一支人數幾萬的精銳之師,這對於聖人、皇族來說,絕對是一個致命的威脅。對於現在這種變種的家兵形式,聖人心中不舒坦,隻能活在黑暗中的關隴貴族更不舒坦,於是兩者便相互算計、相互對峙、漸行漸遠,終於演變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蘇威歎了一口氣,歎息道:“由此帶來的問題是聖人想打破關中本位的慣例,將帝都遷往洛陽,跳出關隴貴族牢牢把控的關中。而且從政治上說,天下分裂已有數百年之久,南北人心的隔閡不是短短幾十年辦到的,如果遷都洛陽的話,朝廷可以居天下之心禦天下,既然西製關隴、東瞰中原,也可北望河北、南顧南陳。這是其一。”

“其二、關中人口眾多,但可耕關中平原土地少,糧食無法供起一個大一統王朝都城之所需,如果從外地大量輸送糧食的話,不僅增加運糧成本,更要命的是一旦天下有變,極有可能被敵人掐住糧食這一關。先秦時期的關中人口不像現在那般稠密,而關中平原沃野千裡,加上有崤函之固、四塞之險,是以秦漢皆因關中成就帝業,不過現在人口激增、耕地驟減,關中再也無法發揮出先秦時期的作用了。事實上早在十多年前,大興城就已經不適合作為帝都了,因為隨著戰爭結束、人口暴增、往來商旅不斷,吃飯問題已經越來越嚴重了,雖說廣通渠的開通讓河北、山東之糧補給京城,但是這些糧食到了這裡以後,價錢已經翻了好幾番,令百姓苦不堪言;若是將國都遷到洛陽,那麼不事生產的數目龐大的軍隊、達官顯貴、商人旅客、奴仆婢女也會跟著去,必將大大的減輕糧食壓力。而洛陽靠近幾大產糧重地,則冇有這麼多的顧慮。”

蘇亶皺眉道:“但是洛陽也有便利所帶來的弊端啊,朝廷強則四麵出擊、禦極天下;要是弱了,則各路諸侯從四方來犯,而有崤函之固、四塞之險的關中,怎麼說也能像董卓那麼,關起門來坐觀山東群雄爭鬥。”

蘇威搖了搖頭道:“從防禦方麵上說,洛陽並不大興差,它地處黃河南岸,跨伊、洛、澗幾條河流,北倚邙山,南對伊闕、東據虎牢、西有崤阪。隻要經營好古之函穀、伊闕、廣成、大穀、轘轅、旋門、孟津、小平津八關,就能完美的守衛著洛陽安全。另外伊洛平原地力肥沃,周圍水陸便利,可以很好地解決京師的供應問題。當然最為主要的還是定都洛陽的話,符合當前的局勢,可以讓皇帝穩坐中央、遙控天下,集中全部精力鞏固皇權、革舊圖新、維護大隋王朝的統治,而不用時時擔心被‘自己人’從內部發動兵變,隻要勝利度過這個關鍵時期,國都在哪裡其實都一樣。”

“祖父指的‘自己人’是關隴貴族?”蘇亶問道。

“正是關隴貴族。”蘇威點了點頭:“光武劉秀統一天下之時,也曾考慮過西漢長安城為國都,可當時天下人心尚未穩定,且他依靠南陽豪強、河北豪強得天下,兩大勢力之間又以姻親等方式相連,若是遷都長安城,定然引起這些人的不滿。所以最後放棄了遷都長安的念頭,老老實實的在洛陽生根發芽。曆史證明劉秀選擇洛陽是是明智的,它對維護東漢統一、地方穩定起到了相當重要的作用。聖人和關隴貴族的關係與劉秀類似,是以明明想遷都洛陽,但卻受製於關隴貴族,最終隻好營造大興城。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但是聖人、太子和關隴貴族關係越來越惡劣,聖人在世還好,若是不在了,被寄予重望的太子未必可以震得住這些人,所以聖人在世之時遷都洛陽,其實是相當不錯的選擇。”

“不怕關隴貴族據關中自立?”蘇亶說到這裡,又自問自答道:“我明白了,聖人讓能打仗衛王坐鎮涼州,就是想讓他從西邊盯死關中。”

蘇威笑著說道:“衛王攻略西域纔是重點,而威懾關中隻是次要任務。畢竟大隋王朝國泰民安,普通老百姓吃得好、穿得暖,又怎麼可能願意造反?而冇有老百姓的支援,單靠矛盾重重、人心不一的關隴貴族的話,是不可能成功的。”

蘇亶這才恍然大悟:“我明白了,祖父是讓我先去豫州做出一番成績,若是做得可以,便能在洛陽附近當個刺史之類的,是不是這樣?”

蘇威欣慰一笑:“正是如此,要是遷都洛陽,豫州就是現在的關中,豫州各州刺史之位都是炙手可熱的職位,一般人根本搶不到,我的意思是讓你儘快成長起來,然後在遷都之前,搶占一個豫州刺史。”

蘇亶無話可說了,倒不是他對這個官職有不同的想法;他奇怪的是遷都明顯是祖父一家之言,也許是從關隴貴族各家家主被抓一案猜測出來,不能全信。不過他也知道自己對朝堂瞭解不多,冇有反駁的理由。

這時,房門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有人稟報:“啟稟阿郎,趙國公和張將軍來了。”

“我知道了。”蘇威是關隴士族,和軍武起家的關隴貴族不同,但是怎麼說都是同僚,麵子上的功夫得做到位,聽說李仲文和張瑾來了,便親自出迎。

李仲文、張瑾見到蘇威親自出迎,連忙行禮道:“冒昧登門,打擾蘇相了。”

“這是什麼話?怎麼能叫拜拜呢?”蘇威還了一禮,笑眯眯的說道:“平時請二位都請不到,今天好不容易上門一趟,不將二位灌醉,我今天便不讓你們走。”

三人都哈哈大笑了起來,蘇威一擺手:“請!”

“蘇相請。”

……

進了蘇府,三人在外書房落坐,下人給他們端上幾碟小菜、幾瓶放在木桶中冰鎮的葡萄酒,蘇威令下人退走,從冰桶中取出一個弧腹酒瓶,將軟木塞拔出,頓時微帶甘甜的酒香四溢。蘇威把醇香的葡萄酒注滿三杯,舉杯笑道:“方纔隻是玩笑話,不過你們二們難得來一次,確實要陪我喝幾杯。我先敬二位,請。”

“蘇相客氣了,我先乾爲敬。”

地位最低的張瑾一飲而儘,然後拎過酒壺,給蘇威和李仲文滿上,三人喝了幾杯酒、又寒暄幾句,便把話題引到今天發生的事情上來。

蘇威向李仲文問道:“趙國公,我聽說賀若弼刺殺衛王,之後很多人都被抓捕了,這究竟是何緣故?”

李仲文苦笑道:“就在昨天,賀若弼被聖人申飭,然後衛王又送他一口鐘,蘇相知道此事吧?”

蘇威點了點頭:“我聽說是賀若弼前天晚上準備凱旋而衛王,可衛王走西坊門,巧合的避過一劫,這些刺客後來在青樓喝酒,喝多了便大聲喧嘩,被告到了右武侯府,這些刺客儘皆伏誅,之後就是趙國公所說之事了。”

“本來隻是衛王和賀若懷亮的私人恩怨,可是賀若弼一心維護自己的兒子,不僅欺負年少的衛王,還告到聖人麵前,使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弄得他們賀若家死的死、被髮配的被髮配。”李仲文停頓了一下,又恨恨的說道:“所以現在這樁刺殺案,其實是衛王和賀若懷亮私怨的延續,完全是賀若弼咎由自取,他一心報仇,這才幾次三番要去刺殺衛王,最終演變到了今天這種不可收拾的地步。”

蘇威眉頭一皺:“就算如此,被捕的應該也隻是賀若弼一家人,為何把這麼多人扯進去,而且還是圖謀造反?”

“賀若弼遭到罷黜以後,到處求人;若是求大家主持公道,為他複出造勢也就罷了,可是他偏偏要求大家出親兵去行刺衛王,這誰願意啊?他因為得不到大家幫助,是以懷恨在心,現在一見自己完了,便像條瘋狗一般到處亂咬人,想到誰就說誰圖謀造反。”

李仲文歎息了一聲,又無可奈何的說道:“他都說大家要造反了,聖人能不重視嗎?於是令十二衛敲開了各府大門,這一查便查獲許多武器裝備。蘇相也知道軍武世家的子弟多在軍中任職,少則數十人、多則數百,大家也不知道自己何時要上戰場,而上戰場意識著少不了親兵,所以為了能夠隨時可以出征,軍武世家的武器裝備難免多了些,而這又超出了朝廷的規定,大家現在是有苦說不口啊。”

其實這也是世家門閥不願意分家的原因之一,隻因朝廷官製限製了各級官職、爵位、勳、散官的親兵配額數目,每一個王公大臣能帶的親兵都條理分明,但是把家族成員的大小職務拚湊起來,那就是一支強而有力的武裝力量了,而且還能冠冕堂皇的帶出去。如果分家了,那麼數量稀少的親兵還能乾什麼?

“賀若弼是咎由自取,朝廷怎麼處罰他都不為過。可是他現在竟然把這麼多無辜的人都牽扯進去了。我們作為同僚,理應站出來說句公道話,蘇相您說呢?”李仲文說道。

“那麼趙國公以為我能做些什麼呢?”蘇威明白李仲文和張瑾來意了,就是想讓自己替獨孤順、獨孤陀元胄、元岩、竇誼、宇文弼他們說情,但蘇威不知道他們隻是找自己一人,還是找一堆人。

前者還好,若是搞出什麼百官聯名上書,那就有點逼宮的意味了。

“其實大家並不反對義倉改製,隻是覺得收糧新法和大隋五千多萬人息息相關,應當慎重一些,如果聖人考慮周全,大家自然不會反對此項善政;還請蘇相替我將這個意思轉達給聖人。”

李仲文看了蘇威一眼,又說道:“另外,太子在揚州經營了十年,安定了民心不附、反抗不斷的南方,使大隋王朝真正走向統一,他的功績有目共睹;太子監國以來,把朝廷大大小小軍政要務處理的井井有條,實乃是儲君的不二人選。如果看來,還是聖人高瞻遠矚,卻是我等短視了。”

“趙國公所言極是,我們身為大隋臣子,確實不能使忠良蒙冤!不知趙國公希望我何時去找聖人?”蘇威當初在換太子事件上雖然保持中立,不過後來便順勢支援了楊堅、認可了楊廣,所以他算是中途加入太子派的人;而這些關隴貴族一直在為楊勇的複出努力,既然他們現在屈服了,那對太子、對大隋、對自己都有利,自己做這箇中間人又有何妨?

李仲文聞言大喜,拱手道:“此事已經讓京城幾十萬百姓人心惶惶,要是拖到明白,事態定然愈演愈烈,我等希望蘇相今晚就入宮麵聖,替大家說句公道話。”

“趙國公所言極是,此事確實拖不得。”蘇威點了點頭,將杯中酒一飲而儘,笑著說道:“那我就去準備準備。”

“多謝蘇相。”李仲文激動的起身行禮。

“無妨無妨。”蘇威笑了笑,心中卻是感歎不已,心說聖人果然不愧是聖人,隻是借題發揮的把這樁刺殺案件放大,然後隻是簡簡單單的在宮中守株待兔,就能讓關隴貴族乖乖的屈服了,而且還把太子的地位也穩固了下來。

這份本事實在太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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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今天又老了一歲,渾渾噩噩就步入了三十九,真是一言難儘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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