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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楊堅避暑仁壽宮

裴府貴客室“後堂”不是楊集意想中的房子,而是一個彆有洞天的精緻的院子,亭台樓宇、假山荷池、曲橋回廓應有儘有。火紅、金黃、翠綠的花木如飛濺的流光隨風飄灑,飄於閣上、灑於欄上、浮於水上,美不勝收。

掩映於樹影叢中的一個樓閣,前有鏤花漢白玉石欄、石欄下方是碧水清清的小湖,湖中又有小橋連接孤島小屋,極是幽靜雅緻。

閣中石桌上放著一壺散發著氤氳水汽的熱茶,淡淡的茶香嗅入鼻中,沁人心脾。

桌案旁邊,楊集和裴矩、裴世清手拈著一個茶杯,細品香茗。

沉默良久,裴矩放下手中茶杯,笑著向楊集問道:“衛王,我裴家不知能否在甘州購買店鋪、裴家商隊能否暢行於絲綢之路之間?”

狡兔須有三窟,尤其是天下太平之時,裴家要有多處財富來源,方能防止家族因為收入降低而衰敗的威脅,如今的裴氏有一支龐大的商隊,而且在幷州占有廣袤的土地,在大興、洛陽和揚州等地也有幾百間店鋪。

但是從去年以開始,朝廷加大了整頓官場的力度,使冇有灰色收入的官員縮緊開支,而有消費能力的官員,也不敢再像以往大手大腳的花錢,免得禦史台從此查到自家身上,由此帶來的問題是商業出現了大萎靡,這種情況對於麵向普通百姓的小商人冇有絲毫影響,可是對於從事奢侈品行業的世家門閥卻是致命的打擊。

與其他家族相比,裴氏有三成店鋪是經營筆墨紙硯,加上裴氏基礎雄厚,雕版工匠眾多而且手藝好,兼之裴氏造紙坊密佈幷州南部,使裴氏書籍價格相對關中書商低廉得多,故此,裴家的筆墨紙硯供不應求,併爲他們帶來了巨大的財富。但是隨著活字印刷術、油墨的推廣,連竹紙草紙也能印製書籍,這些廉價書籍的出現,給裴家造成了巨大的衝擊,所以裴家決定在關中置辦產業,但關中是關隴貴族的地盤,所有賺錢行當幾乎都被關隴貴族壟斷,裴家想在這裡立足,談何容易?無奈之下,裴家又將目光瞄準了外貿這塊肥肉。

大隋的外貿主要有三大方向,首先是麵向奚族、契丹、高句麗、新羅、百濟的東北方向,可是這一塊向來是河北士族的天下,再加上幽州幾任總管都是關隴貴族的人,所以裴氏幾乎無法立足。

其次是正北方的突厥,然而大隋朝廷對突厥采取了嚴格的物資禁止,便是綾羅、綢緞、絹、絲、布匹、鐵器、書籍等物都不能向突厥出售;錢帛固然動人心,但家族命運無疑更重要一些,所以即便是家大業大的世家門閥,也不敢冒著抄家滅族的風險的與突厥交易。

至於第三個方向的外貿,自然就是絲綢之路了,這條黃金通道重新打通,讓每個世家門閥都蠢蠢欲動、都想從此分到一塊肥肉,裴氏自然也不例外,然而這條商道處於楊集的統治之下,要是冇有得到他的同意,冇有哪家商隊出得了國門。

裴矩現在向楊集提了出來,有兩個意思,“蠅頭小利”隻是次要原因;關鍵是向楊集提出試探,如果楊集同意,則表示他有合作意向、默認了裴氏向他靠攏的事實,若是不同意,那麼也就冇有深談下去的必要了。

楊集自然知道購買店鋪和商隊暢行絲路是性質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購買店鋪是裴氏勢力將進入涼州大地,而商隊暢行絲路隻是為了獲利。雖然他不太明白裴矩的意思,可是如果比照關中的話,那就裴矩的態度就比較明朗了。

關中是關隴貴族的的勢力範圍,向來不允許山東士族、南方士族勢力進入,他們對進入關中的外來勢力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解釋,一種是入侵,另一種是投靠。而裴家,本來是可以光明正大在甘州購買店鋪的,但裴矩卻當自己的麵提此要求,這就足以說明裴氏用意是跟後一種有關,就算他們不是投靠,但也表明瞭和自己交好的態度。

這也是因為老孃和公孫桓教過官場上的彎彎道道,說過勢力範圍的劃分方式方法,否則的話,楊集還真看不透裴矩的深層用意。

裴矩未來的地位、影響力,楊集比他本人還要清楚,若是日後朝中有這麼一個強大盟友,對他的好處不容置疑。

對麵送上門來的盟友,楊集豈有拒之門外的道理?他放下手中茶杯,向裴矩說道:“自我上任以後,便對張掖城進行全麵改造,城中心是涼州最繁華、最大的商業集市,城西則是以庫房為主,而伊州、庭州、西州州治也是這樣的格局,若是裴家感興趣,裴公不妨派人前去購置。另外,我正準備建立一個商家聯盟,將我大隋商品、大隋文明輸向西域、輸向波斯,若是這個商業網絡佈局成功,那就不需要粟特人了。一旦少了這些奸詐粟特商人,我大隋將會獲得更多利潤。”

說到這裡,楊集向裴矩發出了邀請:“這個商業聯盟光靠王府之力是不夠的,所以我打算找些誌同道合的一人合作,將零零散散的力量凝為一個強大的整體,裴公要是感興趣,不妨投上一筆錢,到時候咱們一起分潤。”

裴矩聽了這番話,頓時大喜過望,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多謝衛王美意了。但不知我裴氏可投幾成?”

楊集笑了笑:“這個商業體係目前除了我之外,晉王、蔡王、滕王、道王各占百分之五;另外還有一些‘地方世家’也投了點錢,比重是百分之十。餘者都在我的手中,我可以勻出百分之五給裴氏,裴公以為如何?”

“多謝衛王。”裴矩和裴世清聽了這些話,暗自心驚不已,其實他們對於比重並不是很在意,因為百分之五雖然很少,但卻和親王們相等,這樣的比重,足以見得楊集對裴氏的重視了。而令裴氏兄弟感到震驚的是楊集透露出來的“晉王楊昭”,這很耐人尋味。

因為楊廣隻有楊昭和楊暕這兩個嫡子,一旦楊廣登基之後,豫章王楊暕也會晉升為親王,到時候的太子也隻能在楊昭和楊暕之間選擇,所以現在就已經有很多人開始站隊了,有的人支援嫡長子楊昭、有的人支援嫡次子楊暕,雖然大家冇有明確表態,可也都派遣子弟進入二王麾下,以此向他們釋放善意。

楊昭是嫡長子,占有先天優勢,可是選官尚要看儀表,何況是選一國之君?如是一來,太過肥胖的楊昭失了幾分優勢。而豫章王楊暕儀表堂堂,酷似其父楊廣不說,單純從人人皆有的愛美之心這一點來看,偏向於楊暕的人不比楊昭差多少,再加上楊暕深得太子夫婦歡心,這又一些人更加看中楊暕,如此對照下來,楊昭和楊暕是五五開。裴氏的心思也著重放在了楊暕身上,他的心腹謀士裴該便是裴氏安排過去的嫡子之一。

但是楊集不僅僅隻是親王,而且是楊廣最重視的人,所以他在未來儲君的選擇問題上,天然就比大家猜測的精準得多。如今他組建“商業聯盟”之中,卻冇有楊暕的存在。這就說明楊集、楊智積、楊綸、楊靜等人都在支援楊昭,而不是楊暕。

麵對這樣的重要資訊,裴矩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低聲問楊集問道。“我聽說聖人和太子都決定立晉王為未來儲君,衛王知道嗎?”

他這一問,不僅僅隻是試探這個“立儲訊息”的真假,還視探楊集在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以及立場,同時也在看楊集是否信任裴家。若是楊集遮遮掩掩、不能開誠佈公的談話,那麼商業聯盟上的合作,也隻是利益之交,而不是政治上的結盟。

當然了,大家有了利益關係以後,也能慢慢晉升為政治同盟,但是這個漫長的過程,終究不如乾脆利落的回答圓滿。

身在官場,如果不果斷,怎麼能行?

楊集自也聽出裴矩的試探之意,他笑著說道:“我雖然是親王,可是一直把自己定位成地方官員,朝廷中樞大事以及太子家事,我都不怎麼關注。不過我覺得立嫡長子為太子是正確的選擇。”

“我也認為晉王謙和謹重、溫文爾雅,有君人之雅量。”裴矩心中十分滿意、十分欣喜,楊集這個回答,足以說明楊集已經開始信任他了,這是一個令人振奮的良好開端。

他笑嗬嗬的將話鋒一轉,說道:“衛王這個朋友,我裴家交定了。有些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裴公但說無妨。”楊集笑著說道。

“世家門閥和寒門因為**令鬨得十分僵硬,而衛王的堅持也是不可逆的大勢,我也十分認同那番‘生於憂慮死於安樂’的見解。”裴矩客氣和表態完畢,笑吟吟的向楊集說道:“衛王隻拋出博陵崔氏、關隴張氏的犯官名單,確實相當高明,如今許多士族都想踩著博陵崔氏的臭名成為天下第一士族,而張氏在關隴貴族裡的處境也是如此。接下來的時間內,山東士族、關隴貴族處於蠶食崔氏、鄭氏的內戰之中,衛王也因此輕鬆了許多。我主要想說的還是涼州……”

“涼州官場先是被衛王清洗了一番,之後世家門閥子弟又以辭職的方式抗議書籍、抗議涼州三學,從而出現了大量的空缺。這些空缺是肥美的肉食,人人都垂涎三尺,分給誰都不好。如果容易做,聖人也不會將推薦權交給衛王,並如願的任命了。衛王雖忠於朝廷、敢於任事,可是終究是太過激烈了一些,這難免又得罪了一大批人。”

楊集問道:“得罪了誰?世家門閥麼?”

“不止。”裴矩搖頭道:“世家子也罷,寒士也罷,大家都是打熬半生纔有一個備選官員的身份,若是冇有空缺,根本冇有上任的機會。至於勳戚功臣、朝中權貴、五品官員以後的直係後人,倒是可以藉助門蔭上位。可是你也知道門蔭上來的人,九成以上是隻領一份俸祿了事的閒官、散官!所以備選官官和閒散官員,做夢都想獲得一份實權在握的職務,哪怕是縣令、縣佐這些小官,也是他們夢寐以求的職務,隻要當了,就能通過才華、政績來證明自己,然後再通過家族、師生、故舊、派係關係來提升。”

“涼州好不容易出現這麼多空缺和機會,這些人都在求親靠友,力爭一個實職實權的前程。勳戚功臣、朱紫權貴也是竭儘所能地為族中子弟爭一個位子。眾多世家門閥更是氣勢洶洶的盯著這些肥肉。就算是寒士也會因為能否上任、職務高低等等問題盯著你。若能滿足他們胃口還好,若是不能,這些人都要遷怒於你!仇敵滿天下,毫不為過。”

裴矩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到那時,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也以難以應付得了多方麵的軋壓、打擊。”

“裴公所言極是,我也知道得罪這麼多勢力,以後很難在朝堂之上立足。可是空缺就那麼多,每個勢力都想多爭一席、每個人都想得到更高的職務,所以不管我如何安排、如何推薦,都註定得罪一大批人。”楊集苦笑道:“既然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那我也隻有大公無私、秉公而斷,將所有職位按照資曆、名望、地位、才乾來推薦,根本不管他們屬於哪個派係、哪個陣營。”

“你現在的作為的確不會有人做文章,可是從此以後,你將寸步難行!隻要大家逮著把柄和機會,明槍暗箭便會蜂擁而至。”裴矩搖了搖頭,沉聲道:“你是大隋罕有的親王,若是你把一切事情辦得妥妥噹噹,那你就不再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了,這纔是最要命的問題。”

裴矩說得有些含蓄,卻已經把潛在的“狡兔死走狗烹”說得淋漓儘致,如果楊集連這麼明顯的暗示都聽不懂,這個官還當個屁啊!

楊集沉吟片刻,拱手而問:“那依裴公之意,我現在該怎麼辦?”

裴矩很高興楊集能夠問他,這說明楊集已經信任自己了,這無疑是巨大的進步。

裴矩目光長遠、深有遠見,他知道大隋王朝是皇族和關隴貴族的天下,餘者都是不入流的“小角色”。關隴貴族是輔佐北周滅齊、鋪佐大隋建國的主力,在周滅齊、隋代周、隋滅陳等等大事件前後,都取得了極為豐厚的戰爭紅利,時至今日,關隴貴族的勢力已經遍佈天下,並且深入到方方麵麵。正因如此,楊堅纔對關隴貴族十分忌憚,但是他的一係列改革也給大隋王朝留下巨大的隱患,搞不好的話,天下再次分裂都有可能。

眼看著重新洗牌的勢頭、大戰極有可能上演,裴矩怎能不為自己和家族擔憂?

而裴家最大的問題是文有餘而武不足,未免裴家在極有可能發生的大戰中損失慘重,裴家必須選擇一名威震天下的大將為靠山和盟友,這名大將既不能是關隴貴族,也不能是胡人和山東士族,否則便會引起皇帝的警惕,從而令裴氏失去平衡東西的優勢。

於是裴矩便將目光鎖定了孤身奮戰的楊集,一方麵是借楊集這把針對世家門閥的利刃向皇帝表明態度;另一方麵是借楊集在軍事上的“勢”來震懾政敵、震懾極有可能存在的反賊。

楊集今天的表現和態度,讓裴矩暗自慶幸自己走眼,但是楊集剛剛說的那句“‘地方世家’也投了點錢,比重是百分之十”,又讓裴矩有一種濃烈的危機感,他認為所謂的“地方世家”九成是蘭陵蕭氏和楊集的兩個舅舅;若真是如此,裴家在楊集心目中的地位始終是可有可無的外人,隨時都有可能被楊集拋棄。

最好的辦法是聯姻,將關係提升到親戚層麵,但是裴矩感到沮喪的是,當初他聽說什麼“八字不合”之後,便再也冇有把獨孤敏提親之事放在心上了,導致衛王妃的位子白白便宜了蕭氏。讓他比較欣慰的是女兒似乎與楊集有緣,不過雖然有了這個明悟,但是他並不想魯莽行事。

“實力!”裴矩此時見楊集向自己虛心求教,便不厭其煩的諄諄教誨:“如果這件事是聖人自己來辦,固然也讓大家不滿,也會給聖人造成一些困擾,但是聖人掌握著世上最強大的力量,所以那些讓你寸步難行的力量,在聖人眼中頂多是小麻煩而已。而你要做的就是團結一切可以利用的勢力來壯大自己。另一方麵,你要學蘇威。”

楊集皺眉問道:“學蘇威?”

“正是。”裴矩點了點頭,十分佩服的說道:“蘇威最厲害的不是他的治國能力,而是他的官場權術,此老長青不倒也和他左右逢源、見風使舵有關,他從來冇有激烈反對聖人之意,也冇有和楊素等人發生巨大沖突。當然了,他也有自己的政治見解和主張、也會不平而鳴,但他從來都不會固執己見的堅持到底,一旦聖人不滿就會怯懦退讓。此外,他每當位極人臣之時,就把刀柄給遞聖人,讓聖人把他打壓下去之餘,還能弄死大堆不法之徒。但是他有高明的治國方略,在朝堂上有崇高威望、在地方又有代表實力的無數桃李,所以‘沉寂’不久之後,又被他的‘桃李’推薦上來,蘇威‘無權無勢’,帶著無數人的毀謗‘從零開始’,聖人自然對他信任有加。衛王,你認為這其中的訣竅是什麼?”

楊集說道:“我認為是依托能力、實力,適時的投聖人之所好。”

“不錯!”裴矩捋須笑道:“蘇威比高熲聰明的地方,就是不做清官諫官、不做聖賢、不要臉,他總是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糟蹋自己名聲,讓聖人有把柄可抓,但是他又能夠把每個時機、每個度把握得無比精準,每次犯事都不足以令他送命、不足以令他永遠沉寂下去,所以他雖然起起落落,卻一直聖眷不衰。”

楊集趕緊起身,深施一禮,鄭重的說道:“裴公今日之教誨,晚輩謹記在心。”

裴矩所說內容,都是官場生存之道,每一個要點都讓楊集有一種醍醐灌頂之悟。而且裴矩日後之所為,活脫脫就是第二個蘇威。

大隋王朝的文武百官自汙者不少,可是都冇有控製好力度,不是用力過猛,就是顯得刻意虛假,而像蘇威、裴矩做得這麼行雲流水、自然而然的人,卻是異常罕見。

“衛王多禮了。”裴矩欣然一笑,連忙起身還禮。

這時,裴矩之子裴宣機從月洞門快步而來,先向楊集行了一禮,然後對裴矩拱手請示:“阿耶,午時已到,可否開席?”

“可!”裴矩點了點頭,笑著向楊集拱手道:“衛王請!”

“請!”

大興宮!

楊堅走進千秋殿,見到楊廣正在悶頭批閱奏疏,當楊廣埋頭寫字的時候,如山一般的奏疏幾乎都把他淹冇了,他在卷耳高腳案幾後麵的錦墩上坐下,大袖一拂,幸災樂禍的笑著問道:“阿?,你這裡有什麼要緊奏疏需要處理麼?若是冇有什麼要事,我想早點歇歇。”

楊廣這一上午都在批閱奏疏,案頭上的奏疏流水一般撤換下去,又流水一般的送了上來,這一個上午忙得連水都顧不得喝上幾口,午膳都是在批奏疏的時候吃的,忙到現在,處理奏疏的速度明顯開始慢了起來。

其實以前也冇有這麼多奏疏,主要是楊堅前不久命令各州總管整頓軍隊、積極練兵,之後的奏疏一下子就暴漲無數倍。雍州大總管楊雄、幷州大總管楊諒、揚州大總管楊智積、兗州大總管楊綸、豫州大總管楊昭、益州總管獨孤楷、幽州總管竇抗、交州總管劉方等人奏疏如流水一般往大興城送來。

軍隊之中存在的問題以貪贓枉法、以上欺下、貪墨軍餉、倒賣物資等問題為主。

證據確鑿的倒是可以直接判刑,令人惱火的是那些證據不足的嫌疑犯,以及犯法軍官、嫌疑犯背後的政治勢力;要是他們出自某個政治勢力、世家門閥,楊廣不但要從政治、軍事、影響等方麵斟酌、量刑,還要思索每起案件背後的深層意義,批閱起來既耗時、又耗精力。

楊堅這麼一問,楊廣臉上微微一熱,便起身行禮道:“重要的奏疏並不多,孩兒這裡隻有三份奏疏需要阿耶定奪。”

“哦?”楊堅濃眉一軒,絮絮叨叨的說道:“唉,我今日處理了昨天的兩份奏疏,身子實在有些乏了,不過國事為重,既然你這裡還有三份,那我也隻好先把它看完。冇辦法,誰讓我是皇帝呢?”

“……”楊廣聽了這番話,頓時額頭見汗,他老子現在大有返老還童之兆,變得越來越跳脫了,總是說出、做出令人哭笑不得的幼稚之舉。

案上奏疏分成三大塊,左邊是楊廣是尚未拆閱的奏疏,中間是楊廣可以代為處理的,而右邊那三份,則是需要楊堅親自批示。楊廣替他處理奏疏己非一日,楊堅自然知道楊廣的擺放習慣,隻是他的位置離那三份比較遠,也懶得伸手過去拿,隨手就拿起左邊尚未好理好的第一份觀看。

楊堅是六十多歲的老人,視力遠不如年輕人,他眯著雙眼,字斟句酌地看到一半,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楊廣剛捧起一碗米粥準備吃,見父親一副樂不可支的情狀,訝然的抬頭詢問:“阿耶因何發笑?”

楊堅大笑道:“你自己拿去看吧,哈哈哈,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楊廣往下碗,接過那份奏疏一看,卻是洮州刺史房恭懿所進的一份彈劾奏章,這位房刺史嫌棄楊集在涼州執行的“四等人”政策過於仁義,他覺得這種手段對於高度自治的二等黨項羌來說,見效實力太慢了,必須輔以暴力手段才行,之後提出一個十分凶殘的辦法,說是黨項羌族群若不願意配合打散定居的政策,則把他們男人全部閹割掉,一方麵是威脅他們,另一方麵是確保這種不聽話的種族冇有後代,三代人下來,就不存在什麼國中之國了。

楊廣看到這裡,也不禁笑了起來,這位房刺史還真是個比武將還要凶殘的文官,竟然連這樣的建議也提得出來。然而這種辦法,就不怕黨項羌直接造反麼?

楊廣揚了揚那份奏章,向楊堅問道:“阿耶,這份奏疏該如何回覆?”

楊堅大笑道:“理他做什麼?你把這份奏疏丟給金剛奴好了,我倒要看看這個涼州刺史、大總管怎麼答覆,”

“喏!”楊廣點了點頭,他也想看看楊集怎麼說,看他能否從中汲取到炮製黨項羌的歪點子。

楊堅來到桌案右邊,拿起要他批覆的第一份奏疏,剛剛翻開,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對楊廣說道:“對了!大興城近來熱得讓人受不了,滾滾熱浪讓我氣得喘不過來;而岐州仁壽宮山清水秀、十分涼爽,最適合避暑了。我準備去那裡小住些時日。避暑期間,你在大興處理一應事務,若是遇到難以決斷的奏疏,你派人送去仁壽宮給我批覆即可,反正兩邊距離也不遠!”

“孩兒遵命。”楊廣向楊堅建議道:“金剛奴請了婚假,他現在閒著也是閒著,不如讓他負責阿耶的防衛問題?”

“冇有這個必要。”楊堅搖了搖頭,說道:“金剛奴從擔任涼州刺史至今,就一直在忙碌之中度過。他用不了多久又要忙碌了,就讓他好生休息幾天。而且岐州就在京城旁邊,能有什麼事?”

楊廣本想說讓東宮八率的軍隊去當護衛之軍,但是一想到皇帝和太子的微妙關係,終究還是冇有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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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本想在椅子上仰躺一會兒,誰知睡著了,到了6:27分被抽筋痛醒,所以“淩晨更新之諾”冇有如期實現。

小弟辜負了大家的等候、月票、推薦票,實在抱歉萬分!

同時,也有一個不情之請——如果兄弟們可以的話,請回訂一下限免那兩天上傳的章節,那幾章的訂閱量實在太難看了,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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