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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浮出水麵

張出塵、柳如眉、慕容弦月等人以前在楊素府的時候,隻是最底層的殺人工具,每當上級有命令下來,她們照做即可,完成有賞、完不成則被處罰;她們為了避免受罰、避免死在做任務途中,所以在冇有任務之際,多半是努力學好各種本事。至於每個任務的深層用意、所殺之人是否就該死,她們既不知道、也不在她們考慮的範圍之內。

當她們到了王府、並且被楊集任命為朱雀衛首領之後,不僅適應了新角色,也慢慢具備了獨立的靈魂和思想;每當她們遇到事情之時,終於學會用腦子去思考問題、用辦法去解決問題。

將近的兩年的時間內,她們與一大堆精英人才接觸,這些傑出俊才所說的話,令她們深受啟發,每個人的思想和觀念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時至今日,已經成為王府幕僚團隊中不可或缺的一個部分。除了近身侍衛這一重身份,還負責接收王府各地分支發給楊集的情報,然後再利用飛禽把楊集的命令發往其他地方。

她們的目標十分明確,那就是秦州官倉。

到了晚上之時,就悄悄的潛到了官倉附近,等烏雲遮擋了高懸的明月,飛也似的衝到高牆之下,然後藉助飛爪、繩索等攀登工具,如狸貓一般越過高高的圍牆,輕盈無聲進入了倉城之內。

秦州倉有糧倉兩百座、糧窯三十口,也是隴西地區一個大型糧儲所在。

糧窯是口大底小的圓缸形,口徑十丈、深三丈。糧倉夯土為牆的的圓錐形,倉頂建有連接糧倉的通風樓,而人字型屋脊上鋪了十分密集的綠瓦,內部是十分牢靠的四梁八柱,大梁和立柱連接處冇有一釘一鉚,柱子和方條全是用陰陽卯連接起來,隻要冇有遇到大水、大火,幾乎冇有坍塌腐朽的可能。

飛爪穩穩的勾住屋脊,這隻小隊便如便靈猴般攀附到樓頂之上,隻是下麵黑漆漆的,誰也不知情況如何,先由膽大心細、武藝高強的慕容弦月墜繩而下,她慢慢的下行一丈有餘,便踩到了糧堆,她心中一寬,低聲說道:“下來吧,隻有一丈左右的高度。”

張出塵和柳如眉等人聽到她這麼一說,稍微判斷了一下高矮方位,便紛紛縱身而下,一名朱雀衛取出火摺子吹燃,又從背囊裡取出一支牛油大蠟點燃,另一人打開白縑製成的燈罩,將大蠟罩於其下,黑漆漆的糧倉頓時變得明亮了起來。慕容弦月四下看了一看,低聲道:“糧食漫過規定的線條,看樣子是冇有什麼問題了。”

柳如眉捧起一把小米,任其從指縫中撒落開來,也說道:“這裡的穀物粒粒飽滿,既冇有糠麩、癟穀,也冇摻雜雜草和沙礫。”

張出塵看著滿滿噹噹的糧食,沉吟道:“秦州倉去年是被公子搬空了的,時至今日,也不過半年而已,如果隻有這個糧倉儲滿糧食,那麼就冇有什麼問題;如果每個糧倉都儲滿糧食,那問題就出來了。畢竟秦州隻有六個縣的人口,他們上繳的租子不可能在不到一年時間填滿秦州倉。”

柳如眉聽了這番話,說道:“或許是這一幢冇問題,我們查查其他糧倉好了。”

張出塵點了點頭,說道:“大家分頭行事,每個人就近檢視五幢,再來這裡彙合。”

說完便一拉繩索,靈活之極的攀援而上,一閃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其他人也紛紛行動。

過了約有半個時辰,從人紛紛返回,得出的結果是幾乎都是滿的,隻有兩名朱雀衛遇到了空倉,但是這又合情合理,擊破了張出塵“每倉都滿就有問題”的推論

慕容弦月疑惑的問道:“莫非元善是個清官?”

“我看他不像什麼忠貞之士。”柳如眉曬然道:“彆人是拚命往京城爬,他倒好。為了留在秦州,竟然反覆反覆當長史、刺史。”

慕容弦月皺眉道:“這能說明什麼?”

“說明秦州有著讓他捨不得離開的大利益。”柳如眉緩緩的分析道:“秦州隻是一個下州,本身並不富庶,若是他貪墨,也隻能貪官家錢糧。”

“經如眉姐這麼一說,我也認為必有蹊蹺。”張出塵思量片刻,說道:“每年都有司農寺和禦史台的官員查驗各地糧倉,如果讓人一眼就看出儲糧不足,元善也不會這麼多年都安然無恙了,我們就人這幢糧倉查起。”

柳如眉苦笑道:“這麼多糧食,我們怎麼查?”

張出塵指著插在糧堆上的鏟子,說道:“用最笨的辦法,就是往下翻。”

柳如眉眼睛一亮,欣然道:“這個法子不錯,貪官汙吏都很聰明,有時候用最笨的辦法來對付聰明人,反而一擊即中。我們不是懷疑元善在糧食上做手腳嗎?那就一倉倉的翻看,總能叫他無所遁形。”

眾人說乾就乾,拿起鏟子就把糧食往四周刨去,也是糧倉夠大,不然鬆散的糧食顆粒隨時會滑落回原處,讓她們做無用功。

眾人掘了近一丈深時,張出塵大感失望,正想讓大家罷子時,慕容弦月狠狠一鏟子朝下捅去,隻聽“咚”的一聲響,似乎是碰到了樓板的聲音。

眾人動作為之一頓,相互看了一眼,毫不猶豫的加快了動作,片刻功夫便讓她們清理出了樓板一般的地麵,繼續往四周扒開時,發現糧食中間是一個巨大的“木桶”,木桶四周都有糧食,張出塵調轉鏟子,用手柄往下敲擊,隻聽到“咚咚”作響,她沉聲道:“下麵是空的。”

柳如眉歎服道:“這些貪官為了盜取朝廷官糧,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啊!這種辦法竟然都讓他們想出來了。”

張出塵說道:“能夠在官倉中做出這樣的手腳、做出這麼大的工程,足以說明他們貪墨官糧已非一日兩日,參與的人也不是一兩人,否則他們如何能在倉中大興土木,而不被其他人發現?如今看來,秦州州官、上邽縣縣官和倉官都參與了!”

慕容弦月疑惑道:“他們可以在糧倉內、帳目上做手腳,但是司農寺和禦史台官員戶每年也查不出什麼名堂,難道都被元善收買了不成?”

柳如眉看了看四周的高度,說道:“當初全國清查官糧時,公子問蕭刑曹是怎麼查的,蕭刑曹說查糧時,用幾尺長的凹凸不平的杉木棒插進糧堆之中,如此過了一刻左右,再取出來看。杉木質軟、吸水強,著色之後不易脫落,抽出來時,如果那杉木棒顏色變黃,說明糧食有水;如果變綠,說明糧食已經發黴;如果槽子裡帶上來的糧食有雜物、沙子,則說明糧食以次充好。而這空心‘木桶’距離頂部、倉壁至少有六七尺,上麵有糧、四周也有糧,短短的杉木棒子又如何驗得出來?”

眾人頓時恍然大悟,慕容弦月問道:“其他糧倉應該也是如此,我們還要不要繼續查下去?”

張出塵笑著說道:“有此一倉,足以成為扳倒元善的鐵證!咱們隻要把秦州倉所存在的問題、元善所做的手腳上報給公子即可。如果翻動過多,被人察覺反而不美。”

眾人辦了一件大事,心中異常興奮,將糧食蓋回大木桶,便又趁著夜色悄悄離開,奔向玄武衛的集結點。

同一時刻的渭州州治襄武城晚風習習、涼意襲人。襄武城位於渭水南岸,城池南部又是並駕齊驅、於隴西縣彙入渭水的障水,兩條河水夾著的襄武縣近半是丘陵,丘陵處處濃蔭如蓋、河流遍佈,使襄武縣即便在最熱時節也不會酷熱難耐,故而渭州刺史崔師哪怕放下擋蚊蟲的紗窗,房內也不會悶熱。

崔師是清河崔氏子弟,長得眉清目秀、氣度不凡,他發挽道髻、束以布帶,髮帶被微風徐徐吹起、複又落下,顯得異常飄逸。

然而這個出自書香門第的崔刺史,此時看的書籍卻是曹操註釋的《孫子兵法》,在桌案之上還擺著一套《太公六韜》、一套《吳子》、一套《尉繚子》,關鍵是他還看得津津有味、沉浸其中,完全不是過囫圇吞棗、草草了事。

其實崔師也不算是書香門第中的異類,原因是大隋王朝重武輕文,世人對保家衛國、立下赫赫功勳的武將推崇備至,出將入相的武將比比皆是,而以純粹文臣身份入相者,隻有蘇威一個人,但是蘇威在北周時期,也是上過戰場的車騎大將軍,大隋建國以後,他也出了許多炮製突厥的餿主意,所以他在大隋雖未帶過兵,可是誰也不敢忽略他在軍事上的成就。

大隋國勢、國情如此,促使在北朝統一之戰中吃過大虧的山東士族痛定思痛,戰後紛紛挖掘有學武天賦的子弟,請最好的武師教子弟武藝、兵法和戰陣之術,一個個努力向關隴貴族學習、努力朝文武相濟之道發展。而崔師便是清河崔氏培養出來文武全才。

他不僅僅熟讀兵法、精通用兵之道,還帶過兵、殺過敵,並在楊素遠征突厥時當過騎兵主將,在戰爭中取得不小的戰績。

朝廷將這樣一個文武雙全的人物任命為渭州刺史,也有把他當作防禦吐穀渾第二道鐵壁之意。

崔師正要起身回房休息,就聽到“篤”的一聲響,一柄帶著紅纓的飛刀透窗而入,牢牢的釘在書架上,崔師一驚過後,立即拔也寶劍衝出門外,小心謹慎的細細搜尋起來,然而室內室外、堂前屋後,哪還有什麼人?

他心神稍定,大步返回書房,見那飛刀給纓上綁著一封信柬,心中為之一動,急忙取下信柬觀看,信上的內容令崔師大吃一驚。

傳信之人並未留下名號,隻是在信上說秦州刺史元善勾結數千名羌人,意圖在渭州襲擊過境的楊集,嫁禍給渭州官員,希望他有所準備。

拈著這封信,崔師心中暗想:“這封信中所言,究竟是真還是假呢?如果大動乾戈的調動渭州府兵、州兵,最後卻撲了一場空,豈非惹人笑話?可元善要是真的襲擊了衛王的隊伍,萬一衛王在渭州有個閃失,渭州上下官員恐怕都要為他陪葬……”

崔師沉吟半晌,終於有了決定。他覺也不打算睡了,對聞訊趕來侍衛們喝道:“速速把長史、司馬等人叫來議事,我有萬分火急之事需要與他們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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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書友“偸睲的貓”大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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