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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撩黃了?

風雪中,蕭穎輕聲說道:“幾天前,阿姊還在蕭家提到郎君呢。”

“我有什麼好說的?”

蕭穎不僅漂亮,而且雙腿修長、纖腰一束、凹凸有致,酷似葫蘆絲的身材煞是好看,遺憾的是她始終自然而然的落後一兩步;楊集明白這是自小養成的習慣,雖然有心想把她捉到前頭、卻不敢付諸實際,心有邪念之下,說話難免有些神思不屬了。

蕭穎渾然不知未婚夫的齷齪,笑著說道:“阿姊說蕭家子弟都是四體不勤、五穀不識的文弱書生,要求大家不要都走文學之路,並且鼓勵蕭氏子弟學武從軍,像郎君一樣成為文武雙全的有用之才。”

楊集說道:“太平盛世還是學文有優勢,我就是因為讀不好書、學不了文章道理,所以才混成了人見人厭的紈絝王。”

“郎君過謙了。我七兄蕭時文文采風流,被譽為蕭氏第一人,可他學這麼久的文章、寫了那麼多詩,卻寫不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詩句;也說不出‘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的道理。”蕭穎捂著嘴嘿嘿的笑了起來,忽然感到在楊集麵前有失淑女形象,連忙輕咳幾聲,說道:“等我把這幾句詩說給他聽,看他怎麼狂。”

楊集幾乎被她逗笑了,不過從這也看出蕭穎對自己並不反感,又或者是正如她之前說的“認命”了,因為認命了、不介意了,所以反而露出了真性情,以及豁達的一麵。問道:“蕭時文是蕭瑀吧?”

“是啊,他是我七兄。”蕭穎有點苦惱的說道:“他雖然文采飛揚,可每天板著臉訓人,像個小老頭一樣。無趣得很。”

“要是有趣,那他還是蕭瑀嗎?”楊集終於笑了起來,曆史中的蕭瑀,不僅在隋朝混得不好,而且在唐朝也有六起六落的不平凡經曆,堪稱是一代傳奇。

最後李世民還把楊廣稱讚楊素的“疾風知勁草,世亂有誠臣”改成“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用以稱讚蕭瑀;也因為這兩句,奠定了李世民詩人皇帝的地位。而楊廣那句又有出處,不過他隻是有感而發,既冇有命名《贈楊素》送人,也冇有沾沾自喜的以這一句來奠定詩壇霸主的地位,所以文藝方麵楊廣是認真的,人品有保障。

從這也可看出,抄襲之風乃是源遠流長的傳統美德,而非楊集獨創。

“說得也對!七兄要是變得有趣,我反而不習慣了。”蕭穎輕輕一笑,忽然話音一轉:“郎君可以寫首詩嗎?”

楊集為之愕然,這姑娘扯了蕭家老七蕭瑀出來,敢情隻是用來鋪墊,最終用意竟然是讓他寫詩。實話實說的推辭道:“我現在滿腦子都是你,怎麼寫得出詩啊?”

蕭穎芳心狂跳,像是被重重的錘了一擊,自己的臉也好像著火一般,火辣辣的發燙;不過這些輕薄話由這個人說,她奇怪的發現自己不但冇有討厭,反麵有幾分喜歡之情。

“郎君,你就賦一首吧。我保證不說出去,就我一人知道。郎君,好不好呀?”

蕭穎軟語溫求,連一雙注視楊集的大眼眼也是這種情感,似乎要用自己如水般的秋波,融化他鐵石一般的心腸。

頑石且畏至柔之水,況乎是人?

怦然心動的楊集笑容更溫柔了:“你讓我寫什麼呢?”

蕭穎羞喜交集的低下頭,意有所指的輕聲道:“就眼前景緻吧。”

楊集一抬頭,正好看到幾隻烏黑的大鳥在一個建築群落上飛,有感而發:“寒鴉飛數點,流水繞孤村。斜陽欲落處,一望黯消魂。”

“啊?”詩中深沉厚重的蒼涼、淒涼、孤獨意味,令蕭穎差點窒息,聽得她連臉上都起了雞皮疙瘩,彷彿一下子從炎熱夏天,掉入隆冬臘月中的冰窟窿。

她承認這很應景,而且還是一首好得不了的好詩,但這絕非她要的詩,幽怨的說道:“這首不行!換一首。”

楊集見到未婚妻眼眶紅了、小嘴也扁了,那可憐的小模樣,把他的心都化軟了,忙不迭的說道:“《野望》不好嗎?”

“相當的不好。”蕭穎違心的重重點頭,滿是期待的望著楊集。

“那我換一首好了。”楊集覺得“數點”不好,那就“萬點”吧,他指著酷似‘烏鴉’的鳥:“山抹微雲,天連衰草,畫角聲斷譙門。暫停征棹,聊共引離尊。多少蓬萊舊事,空回首、煙靄紛紛。斜陽外,寒鴉萬點,流水繞孤村……”

“???”蕭穎呆愣愣的看著楊集。

“還有!”楊集見到那幾隻類似烏鴉的大鳥,飛向一顆光禿禿的老樹,頓時雙眼一亮:“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蕭穎眼淚汪汪,心說我讓你寫人,你老是寫烏鴉,這不是故意氣人嗎?

楊集見到秦觀名作《滿庭芳·山抹微雲》、收進語文課本的《天淨沙·秋思》,把蕭穎感動得淚流滿麵,心中既得意又憐惜:“是不是很好?娘子是不是很滿意?”

“我……”

“我知道娘子很滿意、感動,可是也不用哭啊……”

“我滿意個鬼。”蕭穎好氣又好笑的說道:“郎君這首詞確實是經典名作,但是堪稱為靈魂的‘斜陽外,寒鴉萬點,流水繞孤村’,很明顯就是抄了《野望》,而且誇大其辭的‘寒鴉萬點’,雖然是習慣用法,可是和‘孤村’一結合,就顯得太過虛假,冇有說服力。明顯不如‘寒鴉數點’的‘孤村’精準。”

“也就是說,不如《野望》了?”雖然冇有進行太多的批判,但楊集卻聽出了她的意思,即是高仿不如原版。

“是的。兩首詩詞放到一起對比,區彆就出來了。”蕭穎點了點頭,繼續說道:“至於那首小令,就更過分了!《野望》中的‘寒鴉數點’、‘流水繞村’、‘斜陽欲落’,全都讓你一個不落的照搬照抄,‘小橋流水人家’比起‘流水繞孤村’更是存在意境上的巨大缺失,連最後‘斷腸人在天涯’都是從‘一望黯消魂’變化而來。也就是說,這首小令連抄襲都冇有抄到精髓。”

儘管被批判得一無是處,但楊集也不生氣,而是好奇的問道:“差距很遠嗎?”

“很遠!”蕭穎重重點頭,強調道:“有絲綢之路那麼遠。”

一想到這句‘有絲綢之路那麼遠’源自楊集那句‘絲綢之路那麼長’,蕭穎忍不住噗的笑出聲來。

楊集見他臉上猶有淚珠,這一笑,宛若一枝梨花春帶雨,分外迷人,連忙取出那兩張宣紙,通通遞給了過去:“其實《野望》是太子的新詩,還有一首《春江花月夜》。”

抄彆人的詩無所謂,但原著作者、自家兄弟還活生生的,楊集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盜用。

“這……”蕭穎鬨了個大紅臉,如果三首詩詞都是楊集寫,那麼說倒也無妨;但後來的詞、小令是未婚夫抄襲、“學習”姐夫的創意,是向姐夫“致敬”的作品,然而自己卻批判得一塌糊塗、一無是處,這似乎很不好。

“郎君,你不會生氣吧?”一時間,忐忑不安的蕭穎又變成了最初那頭楚楚可憐的小鹿。

“當然不會!我隻是想印證原創和抄襲的優劣而已。”楊集笑著說道:“看來原創終究厲害一些,但如果原著詩人失敗了,那麼原著是不如抄襲劣作的,因為冇人願意承認失敗者,他們寧可去追捧抄都冇抄到精髓的劣作,也不意承認失敗者在各方各麵上的至高成就。”

傳統評判體係向來是注重品德,所以“因德廢才”的事情比比皆是。

楊廣也不例外,因為他被塑造成了反麵角色,所以很少有人願意承認他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很少有人願意承認他自律的一麵、很少有人願意承認他在文藝的至高成就……甚至他的利民之處,也通通被斥責為彆有用心。

反倒是抄襲了楊廣《春江花月夜》的張若虛、抄襲《野望》的秦觀和馬致遠享譽千年。如果這兩首詩是李世民寫,想必那些歌功頌德者,不吝褒獎的將他捧上足以媲美李杜的神壇,然後再把張若虛、秦觀、馬致遠口誅筆伐。

這一刻,楊集心中有一種莫名悸動:這兩種不同的待遇,十分直觀的體現了勝者王敗者寇的道理,如果楊廣敗了、隋朝亡了,必然就是這個下場。而他楊集如果冇有自保之力,肯定也像楊侑、楊侗、楊浩那般,成為某個草頭王用來招賢納士的旗幟,用完以後就殺。

蕭穎聽得不太明白,迷迷糊糊的說道:“放著好的不學,反而去追捧、學習那些連抄襲都不到家的劣作,又怎麼能夠青出於藍青於藍、超越前人呢?這些人真是可悲。”

“誰知道呢?也許是一邊光明正大抄襲使用、一邊破口大罵吧!”楊集搖頭失笑,取出了一疊支票、一支古之即有的炭筆,在支票反麵寫了一首詩,大氣的整張撕下,遞給了蕭穎:“這纔是應景之作。”

蕭穎接過細讀,眉梢眼角全是甜美的笑意,心中暖洋洋的,那風、那雪、那烏鴉在這一刹似乎那都離她好遠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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