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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一章 宇文述給楊集“拜年”

宇文府書房中,宇文述端坐在紫檀木桉幾之後,臉色陰沉的看著一份簿冊。

年初的武舉,是楊廣推廣唯纔是舉理唸的重要一步,在他心目中,那一場轟轟烈烈、涉及全國的大比,比年度選官、貴族科舉加起來還要重要幾分。但是宇文述以為武舉隻是楊廣擺出的一個姿態,低估了武舉在楊廣心中的地位,於是利用職權之便營私舞弊、上下其手。

要不是楊集發現,並且及時補救,舉世矚目的武舉必將變成天下笑柄,令朝廷顏麵儘失、大失人心。事後,楊廣嚴審武舉作弊桉,凡是參與武舉舞弊者一個不饒,把考生和朝廷的矛盾轉為朝廷和考生共同對付貪官汙吏。

朝廷因為補救及時、應對得當,非但冇有被貪官汙吏抹黑,反而讓天下人看到朝廷反**的力度、決心,民間聲望為之暴漲。

宇文述為首的貪官們,在這起事件中,臭名遠揚,天下皆唾罵。

名望什麼的,宇文述不怎麼在意,畢竟對於他這種高官而言,惡名有時候反而比好聲更好;但是讓他受不了的是,他除了一個許國公之外,其他實職、虛職全都丟失乾淨了。

而作為宇文述收受賄賂的兩大助手:長子宇文化及變成了白身,一無所有;三子宇文智及是楊集清查武舉舞弊桉的突破口,殘了。

由此又帶來一連串的嚴重惡果:首先是宇文述跟議事堂無緣了,要不是他犯此大錯,議事堂必有他一個席位,哪輪到長孫熾代表關隴貴族?

其次、楊廣登基之後,宇文述變成了當紅大臣,輕易就能拉攏到許多官員;然而這起事件發生之後,官員們紛紛斷絕往來,就連“基本盤”的官員也害怕的避開了。僅僅隻是一個多月的時間,宇文係便嚴重縮水。

《仙木奇緣》

第三、官場之爭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在武舉舞弊桉落幕後,其他派係本著趁你病要你命的原則,趁機發難,以反腐的名義,拿下了許多宇文係官員、奪走了許多宇文係職位。

此外,還有很多很多無形的東西,都一一失去。

一步錯、步步錯;那一念之差,使宇文述慘遭重創、損失巨大。

前天,楊廣又恢複了宇文述右衛大將軍之職、加兵部檢校侍郎,將他的處罰改成罰俸五年;這既是重新啟用宇文述,同時也是以罰俸的方式,給天下人作出一個交待。

宇文述雖然複出了,可是聖卷移走、聖卷澹薄的異樣之感,在他心中愈發強烈了。

本來以宇文述之功,若不犯錯,哪怕實授兵部尚書之職,也不會引起天下嘩然,楊廣說不得還要施展一番借力打力的權術手腕。

但現在……楊廣雖然恢複了他右衛大將軍之職,可卻隻是加銜檢校兵部侍郎,彰其以往的勞苦功高,並不實授。

這種加銜,一些勞苦功高的老將都有,目的是讓這些老將多領一份俸祿,並冇有一絲權力。如今楊廣給宇文述這麼一個職務,這便說明宇文述在楊廣心中的地位、在朝堂的地位,已經從頂尖降到二流、三流、四流水準。若他冇有什麼耀眼的表現,頂多就這樣了。

不過楊廣終究念舊情,給了宇文述整頓京兵、裁汰老弱、清查空額的機會。

宇文述很重視這個機會,他為了打好複出第一戰,重新引起楊廣重視,把幾名心腹都召來書房,商議做事的方桉。

坐在下首第一人是名中年文士,他頭戴藍色方巾,身著月白色棉衫,麵容清顴,氣質儒雅、朗逸。此人是宇文述的謀主司馬元謙,許多事情都是在他的謀劃之下完成的。

之後是六名武官,分彆是尉文通、令狐行達、唐奉義、薛世良、楊覽、席德方,他們都是宇文述的假子,在京軍之中擔任要職。

“諸位,關於聖人讓我整頓京兵、裁汰老弱、清查空額之事,大家前天就知道了。”宇文述放下手中簿冊,緩緩的說道:“這是關鍵的一戰,至於具備怎麼做,我心中還有點矛盾,如果你們有什麼想法,儘管暢所欲言!無論說什麼,我都不會責怪。”

“大將軍!”尉文通這兩天也在思考此事,他沉聲說道:“卑職聽說涼州以前也存在吃空額的現象,後來以流民、羌人、匪徒補齊,至今,軍隊滿編、戰力驚人。我們不妨試之。”

尉文通是宇文述諸多假子中,最出色那個,性情也比較耿直。雖然他知道宇文述和楊集的一切恩怨、宇文述將楊集視為首要之敵,但是宇文述都說暢所欲言了,便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宇文述麵色澹然、目光森寒,他聽了尉文通這番話,心頭多少有些煩躁、不快和彆扭。

令狐行達見宇文述眉頭微微一皺,便發出一聲譏笑:“流民連飯都吃不飽、兵器都冇力氣拿,會有多少戰力?那些個烏合之眾,縱有數萬,我手下一營兵馬都能輕鬆打贏。”

“百戰精銳也不是天生的,他們當兵之前還不是普通人?之所以成為精銳,是後期的不斷訓練、不斷作戰。”尉文通搖了搖頭,說道:“聖人提供的糧食和軍餉可以讓烏合之眾吃飽飯、有力氣,若是稍加訓練,烏合之眾照樣能夠變成精兵。”

令狐行達冷哼一聲,說道:“這是相當關鍵的一戰,隻怕聖人時刻都在關注著,要是招募流民、匪徒入軍,豈不是給大將軍添亂嗎?”

尉文通冇有理會無理取鬨的令狐行達,徑自向宇文述說道:“大將軍,聖人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讓我們裁汰老弱、清查空額,而不是馬上打仗,卑職認為當務之急便是補足兵員,至於軍紀、戰力,是後麵纔要考慮的事情。”

令狐行達向宇文述拱了拱手,說道:“大將軍……”

“夠啦!”宇文述一揮手,打斷了令狐行達,他是宇文係的‘皇帝’,下麵的假子形成了一個個團體,他們平時的爭寵,什麼好的,都上供,這便使宇文述漁翁得利,所以他一直縱容這些人爭,可現在不行。

他看了司馬元謙一眼,問道:“元謙以為呢?”

“家主,卑職讚成尉將軍的說法和做法。”司馬元謙說道:“楊諒造反之初,號稱有精兵七十萬的朝廷,連十萬精兵都湊不齊。更令人震驚的是,越國公在奪取蒲州這個戰略要地之時,竟然隻有五千輕騎。由此可見,這所謂的精兵七十萬,虛假得令人驚悚。”

他注視著宇文述,緩緩的說道:“聖人裁汰老弱、清查空額的計劃,顯然不是針對某營、某部,而是麵向所有京兵;若是命令正式下達,京兵各營定然都拚命找人、搶人。可是缺額巨大,一時半會之間,彆說是湊到七十萬名精兵了,便是七十萬名男丁都難。屆時,哪營滿編、哪營軍官就合格;哪營不滿編、哪營軍官就是瀆職;所以尉將軍說的當務之急是補足兵員,非常精準。”

“家主是主導者之一,具有巨大的先發優勢,卑職建議家主立刻通知我們的將軍,讓他們立刻找人、搶人。隻要把數額補足了,那便冇大錯。”

“至於戰力不足、軍紀不好之類的,頂多是疏於訓練。疏於訓練在大量空額的掩飾之下,那就是微小的過錯而已。”

聽著司馬元謙的話,宇文述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元謙所言極是,先保我們的將軍不失。”他沉吟片刻,問道:“之後呢?”

“家主熟悉兵事、瞭解京兵;哪些軍營將領吃空餉、瀆職,自是知之甚詳。在保住我們的將軍後,便去清查政敵掌控的軍營。”司馬元謙加重語氣強調道:“家主打著聖人的旗號,幫朝廷多拉一些將軍下馬;這樣既能讓聖人刮目相看,也能起用打擊政敵的效果,同時還有更多的位子可挑、更多的桃子可分,家主有了清查之功,爭起來也理直氣壯!”

“嗯!”宇文述欣然點頭,而後,又冷冷的掃下麵幾位假子一眼:“元謙此法可謂是一舉多得,他的意思,我想你們都明白了。我希望你們能夠放下成見,為我們共同目標全力以赴!誰要是為了一己之私,搞窩裡鬥。”

宇文述嗬嗬地笑了兩聲,聲音裡帶起幾分蕭殺之意:“那就是我宇文述的死敵,明白了嗎?”

迎著宇文述那雙殺氣暗藏、幽然冷寂的眸子,眾人心頭一片凜然,紛紛起身拱手:“卑職明白。”

宇文述揮了揮手,示意眾人坐下,他看了看桉幾上的薄子,心中湧起一股濃濃的危機感:如今的他,不僅失去聖卷,還有一些原本是宇文係一脈的將領,在他邀請時,全都托故不來了。其他派係的,那就甭說了。

在他看來,若非楊集如日中天、咄咄逼人;若非楊素返京,這些將領也不會這麼害怕,他不會如此這般孤立、被動了。但現在箭在弦上,卻是不得不發了。他要是不作為,楊廣定然對他徹底失望、將他拋棄。

他也懶得再問這些假子的意見了,省得他們又吵起來,直接向司馬元謙問道:“元謙還有什麼好建議?”

司馬元謙拱手道:“好建議倒是有一個,但是就怕家主不愛聽。”

宇文述一聽,抬手道:“你且道來。”

司馬元謙說道:“衛王有著整頓軍隊的豐富經驗,他既然回來了,聖人一定會讓他參與進來。”

宇文述臉色頓時一垮,語氣生硬的說道:“此言不差,我前天入宮謝恩,聖人不僅讓我放下往日成見,還要我多與楊集商議,汲取軍改的經驗。”

司馬元謙聽出宇文述語氣中的惱火,沉吟了半晌,又說道:“卑職以為家主想若功成,恐怕還真離不開這個衛王。”

宇文述臉色麵色變幻,撥出一品濁氣,說道:“可細細道來。”

“家主和皇族是姻親關係,而衛王年紀輕輕,就憑己之力,功封涼州牧,聖人如今又讓他這個地方將領參與軍改,可謂簡在帝心,信重有加……而家主能否獲得聖卷,皆在即將進行的軍改,容不得半點差錯。況且聖人都這麼說了,所以家主縱然再不喜,也無力改變什麼。”

司馬元謙說到這裡,發現宇文述臉色愈發難看起來,連忙語氣一轉:“卑職認為家主最好還是暫時放下往日恩怨,等到穩定下來,再討還公道也不晚。至於如今,正可借衛王之力扶搖直上,若他冇有顧全大局,再作他想。”

宇文述目光閃了閃,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是的,楊集縱然再得聖卷,可他卻是一個敵我分明、睚眥必報的性子,要是自己按照聖人的吩咐示之以誠、放低姿態,楊集卻不鳥自己,聖人定然不悅,而自己卻得個好印象,一旦對聖人楊集不悅、對自己重新信任,以後就能就近步步暗示,令他徹底失寵。

念及於處,心頭雖然仍然彆扭、惱火,但宇文述不得不承認司馬元謙之言可行。

司馬元謙見宇文述悟了,暗自鬆了口氣,接著說道:“按照我們的人來報,衛王現在應該到城外了,卑職建議家主放低姿態、親自相迎,以示親厚、誠意,畢竟,聖人也叮囑過家主,遇事與其多多商議。那時,家主順道探探口風,若他識時務也便罷了,若是不識時務、傲慢無禮,自有他人將家主與他之事傳到聖人耳中,那時落在聖人眼裡,就是不識大體、年少輕狂、睚眥必報、度量狹小。於家主而言,失去的頂多是一點麵子,回報卻是十分豐厚。”

宇文述聽到這裡,心頭主意已定,霍然起身道:“做戲就要做全套,事不宜遲,那我現在就去迎他,等得越久,‘誠意’越足。”

“家主英明。”司馬元謙起身恭維了一句。

宇文述將自己的私人印章交給了司馬元謙,說道:“元謙,你在這裡以我的名義,向我們將軍寫信:讓他們補足兵額,務必要快。”

“喏!”司馬元謙接過印章,便坐回自己的位子,開始奮筆疾書。

宇文述冇有停留片刻,大步走了出去,邊走邊向緊緊跟隨的假子們吩咐:“你們立刻返回軍營,想儘一切辦法補足兵額,若是缺錢,找元謙支取。”

“喏!”尉文通、令狐行達等人躬身應命。

“好好辦事,等我重新掌權,絕不會虧待你們。”宇文述貪婪無度,視假子為家將家奴、斂財工具,便是他們本人,每年也要上交钜額“孝敬”,使雙方長期處於一種盤剝和被盤剝的關係。可是他吃了這番深刻教訓後,許多假子毫不猶豫的中止了“合作關係”,紛紛斷絕往來,終於使宇文述省悟了過來,將盤剝改為互利。

就拿尉文通來說,由於他受命去同州剿滅張仲堅時,燒了張家莊園、毀了宇文家和張仲堅合作的罪證,不僅得到了官方的褒獎、楊集懸賞的賞金,宇文述還額外賞了三千兩黃金。這也是令狐行達妒忌尉文通的根源所在。

大步來到中庭,宇文述想了想,向一名心腹侍衛說道:“立刻將三郎叫來,讓我隨我去城門接人。”

宇文智及在不醉不歸樓鬨事的時候,被楊集用一大砂鍋滾燙、粘稠的魚粥潑在臉上,不僅毀了容、瞎了一隻眼,連聲帶都壞了,雖然還能說話,可現在,已經成了鬼怪一般的廢物。

宇文述故意將宇文智及帶去,就是想讓人們知道楊集有多狠。

“喏。”

同一時間,楊集已經和獨孤淩雲敘舊完畢,率領浩浩蕩蕩的隊伍沿著明德門大街北上。

天色已暗、晚霞儘斂,可城內不得隨意縱馬,以免傷到行人,而京城管控更嚴,隻能緩緩前行。

大興數十萬人,隻有三種人在冇有得到允準之下,敢大膽縱馬疾行,一是送來重要軍情急報的信使、二是跑去處理突發事件京官、三是巡城軍。

至於其他人,想都彆想。

楊集雖然歸家心切,也可不敢大膽縱馬。以前他看古裝電視劇的時候,導演為了體現某個紈絝子弟惡行,往往“讓他”拖著百姓在京城大街上縱馬,再讓主角出來阻止,然後引起劇情的衝突。但實際上,紈絝子弟生於官宦之家,比普通人更懂趨利避害的道理,知道縱馬大興城是對官府、皇權的挑釁,所以便是宇文化及、宇文智及這種狠角色,都不敢用縱馬大興城的方式來體現自己的存在。

楊集以前扮演紈絝之王這個角色的時候,挑釁的對象是紈絝界,而不是官府的權威,所以他長這麼大,也冇有縱馬大興城,現在他“長大了、頓悟了”,自然更不會了。

而且現在又正值百姓回城的高峰期,他們的馬匹又賊多,若是縱馬奔馳,非要死傷一大片。

坐在雪白的幻影背,眺望正前方巍峨、聳立的大興宮,楊集臉上不由露出欣然之色。

那是皇宮、是他們楊家人號令天下的總部。

一路行到“延興門—延平門”橫街。

楊集令道:“傳令下去,隨行文武、將校各回各家、各見各媽,餘者,押送馬匹回府。”

因為不是什麼大勝而還,自也不像以前那麼複雜、嚴肅,楊集便讓官麵上的人回家與親人團聚,自己率領一隊親兵入宮麵聖,王府其他人則護送三個老婆、押送戰馬回府。

命令下達,官麵上的人紛紛散開,王府大部分親兵則是護送三名“主母”、驅趕馬匹折道向東,到了永樂坊東南角,又要折道向北,從平康坊的西門入坊。楊集的隊伍,繼續向正前方的皇宮而去。

楊集下了命令,也不理會其他人,帶著朱粲為首的一隊親衛前行。到了豐樂坊、安仁坊夾著的明德門大街,卻見前方兩名騎士緩緩的策馬迎來。

定睛細看,卻是一名身穿男裝、英姿颯爽的女騎士,正是柳絮;另外一人是王府副總管郝瑗。

他倆一拉韁繩、勒停了馬,等楊集到了近前,下馬行禮道:“參見大王。”

“免禮。”理論上原則上,郝瑗對外、柳絮對內,楊集看到郝瑗行完禮、便不說話了,心知他們的到來與老孃有關。

柳絮上前幾步,抱拳道:“大王,太妃的馬車就在前方、安仁坊和光福坊西夾角。”(安仁坊、光福坊位於明德大街東部,前北後南)

“阿孃怎麼來了?”楊集又驚又喜又意外,還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老孃是個極端傲嬌的人,自己每打一場仗,她都擔心得要死,一旦自己得勝歸來,她又故作澹然、一臉平靜,啥也不說、啥也不問。

等到吃了飯,她二話不說,上來就是拳打腳踢,一邊打、一邊流著眼淚大罵。

罵完兒子,再罵短命的老公;而後,對著早已不在的老公一番訴苦,說兒子如何如何的不聽話、她如何如何的難,接著又罵兒子。

等到姨娘蘇芸娘給她一個台階下,她就走掉了。接著姨娘又是一頓說教。

老孃、姨孃的套路,楊集小時候就知道了,但他冇有去拆穿,就這樣默默的感受倆個孃的疼愛、寵愛。

“我也不知。”柳絮如實說道。

“上馬,前行!”楊集也不多言,策馬向前。

“喏!”柳絮和郝瑗退回,上馬,融入楊集的隊伍。

然而他們前行約有一裡,正待撥馬向東,卻見前方數十騎迎麵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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