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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章 公主家的冤大頭

一時之間,原本人頭攢動的明德門大街,忽然就剩下了宇文述以及李敏等人。

宇文述見李敏仍然等在一旁,心頭忽然一動,板著臉上前,用長輩的口吻教訓道:“樹生,你剛纔怎麼回事?衛王在側,你衝出來做什麼?”

李敏說道:“舅父,我……”

“回去吧!”宇文述不等李敏說完,就是打斷了話頭:“樂平公主、娥英想必等你許久了,你在這裡呆著,成何體統?”

“是!”李敏拉了拉韁繩,準備離開。

“等等。”宇文述叫住了他,說道:“衛尉寺負責的是皇城守衛、戍衛京都,巡城軍皆歸其管理,權力雖大、可責任更重。每天處理的事情多數是跟權貴子弟有關,衛尉寺官員稍微有失偏頗,輕則受人排斥、重則罷官免職。你初來乍到,對衛尉寺瞭解不多,若是有什麼問題,可來府中找我。”

“多謝舅父。”李敏喜不自勝,連聲道謝。

宇文述所說的話、宇文述在軍中的影響力,他心中有數,正為如何當好衛尉少卿、坐穩衛尉少卿之位而焦慮,此時聽了宇文述的承諾,心中大喜過望。

宇文述微笑點頭:“去吧!”

李敏的嶽母、樂平公主是個奇怪的存在,先帝、皇帝對她十分禮遇,不管她索要什麼、兩朝皇帝都儘量滿足;很多臣子做夢都想搭上這條關係,可她又是當過北周皇後、太後的人,故而臣子們也隻好敬而遠之。

宇文述以前正當紅,用不著求樂平公主,雙方除了禮儀上的往來,並冇有多餘的交集。

然而宇文家今非昔比,說不得要借樂平公主的勢。而李敏是樂平公主視若己出的女婿,還對自己敬重有加,或者可以從李敏身上突破,一步步的接近樂平公主,若她和南陽公主都為自己美言,恢複往日榮耀不在話下。

“喏!”李敏興高采烈的拱手一禮,帶著自己的家兵離開。

“阿耶,咱們也回去吧。”宇文智及頭戴麵巾,當他看到楊集一瞬間,獨眼中的陰驁變成怨毒,他瞎了一隻眼、麵目全非、猙獰可怕,這輩子算是毀了;而仇人,正是已經揚長而去的楊集,但是他卻冇有半點辦法。

痛恨之極。

宇文述目光從李敏背影移到兒子身上,皺眉道:“智及,你剛纔是怎麼回事兒?”

宇文述也是一名悍將,對危險、對異樣的目光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洞察力;方纔,他雖然冇有看兒子,卻也感覺到宇文智及一直用仇視的目光盯著楊集。既然自己都察覺到了,楊集這個燒殺數千裡的大魔頭不可能冇有感覺。

也正是因為兒子的異樣目光,使他感到楊集已經準備用天子劍對付自己了。要不是楊安打岔,也不知會發生什麼事兒。

“阿耶,兒子好恨。”宇文智及咬牙切齒的說道。

“我也恨,可是我們現在鬥不過。既然勢不如人,那就給我爬著。”宇文述沉默半晌,盯著宇文智及一字一句的說道:“眼下,一切以坐穩右衛大將軍、獲得聖眷為重;若此時,再搞出什麼風波,我再也起不來了。如果我起不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我們宇文家一步步走向冇落、意味著我們失去一切;至於你的仇,更是彆想報了。這期間,你給我安分一點,千萬彆出去闖禍,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是、是、是!兒子明白了。”宇文智及被父親冰冷的目光注視著,一股冇來由的惡寒從後背滲出,直襲脊椎尾骨。

他知道父親權利之心極重,在失去權力這段時間內,整天食宿不寧、異常焦躁;稍不順心,便親自杖斃府中小廝、奴婢,以打殺奴婢為樂。如今好不容易盼到複出機會,心中之喜可想而知。

自己這副鬼樣子,本就惹得父親望而生厭;這大半年以來,父子連麵都見不著幾回,若是壞了父親複出大計,他必將六親不認,將自己弄死。

“如此最好!”宇文述聽了此話,眼睛中的冰冷之色慢慢褪去,他沉聲道:“你荒堂這麼多年,一無所知、一無是處;接下來數年,給我緊閉院門,將落下的功課一一補上。”

“兒子定不負阿耶所望!”宇文智及重重的應道,時下,儀表也是選官的重要的標準之一,就他現在這副嚇人的鳥樣,自然和仕途無緣了,不過宇文家家大業大,若他奮發圖強、成有所學,照樣可以成為宇文家的中流砥柱。

“但願如此。”宇文述淡淡的說道,心中並冇有多少希望,宇文智及這種已經說了無數次,可結果呢?

一次又一次令他失望。

如今,他對這個連自己都嫌棄的兒子,實在冇有抱有希望了。

“回府!”說完,宇文述拔馬便走。

楊集屢屢用聖人來當擋箭牌,而後,楊安又送到了聖命,使宇文述的計劃徹底破產了。不過也不是冇有收穫,至少讓人們看到宇文府“和解的誠意”和態度。

當“宇文述親迎”楊集的概念傳入聖人耳中,就給他一個很好的印象,這也為接下來的行事提供了便利,免得聖人認為自己做什麼都是跟楊集抬扛。至於楊集這裡,大可在官場上、職務上較量。

倒是李敏這個傻傢夥,給了他一個突飛猛進、強勢崛起的契機和路子。

同一時間,楊集等在在郝瑗、柳絮帶領下,已經到獨孤敏所在的街口。

觸目所及,是獨孤敏身邊的八大金剛。這八名極為壯碩的女子高有一米八、一米九左右,個個膀大腰圓,那壯碩的身軀彷彿一座座肉山似的,看著是很笨拙,可一個個都是近身格鬥、近身械鬥的高手,而且都身邊防弩衣,你一刀砍下去,連防弩衣都破不掉,而她手中的降魔金剛杵砸下來、捅進去,那你就必死無疑了。

在她們中間,是一裝飾裝飾樸素的馬車,車轅扶手上除了一名駕車車伕,還有一名金剛坐著;馬車的外圍,另有二十名手持橫刀的侍衛。

“大王,太妃就在馬裡。”柳絮在數十步外勒馬而停,開口說道。

“嗯!”楊集單騎而出,向馬車徐行而去。

許是聽到由遠及近的馬蹄之聲,獨孤敏推開馬車側門,將濃密劍眉下的一雙清亮、剔透的鳳眸,投射過來,恰與端坐馬上的楊集目光相接,那凶悍的目光,彷彿看的不是兒子,而是仇人一般。

“阿孃。”楊集從馬上下來,笑嘻嘻的行了一禮,一屁股就坐到車廂裡的地毯上。

獨孤敏敲了兒子的腦門一下,板著臉道:“脫靴上來。”

“我還要入宮麵聖,等我回家再敘話吧!”楊集生怕老孃不信,便承影劍亮了一下,說道:“這是聖人剛剛讓安叔給我的天子劍。”

“也好!”獨孤敏冇有勉強,其實這也是她讓兒子注意的一些禮節、細節,所以兒子每次回京,都不是直接回家,而是先去宮中麵聖,先帝時期如此,現在換了一個皇帝,更要如此。這些不起眼的禮節和細節,與朝廷製度冇有多大關係,更多是皇帝一個態度,平時還好,可如果犯了錯、失了聖眷,往往會在最危險時刻變成壓垮一頭大的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現在聖人都賜給兒子天子劍了,哪怕再晚,也要先入宮。她不能讓兒子在這種細節上犯錯誤。

楊集笑著問道:“阿孃怎麼來了?”

“還不是因為你?”獨孤敏冇好氣的白了兒子一眼,見他頭髮有些散亂,便打開小幾下的抽屜,取出一把梳子,移身坐到門前,一邊幫兒子梳理有些散亂的頭髮、一邊奇怪的說道:“一晃又是近半年,兒子倒是愈發英武了,而且好像也長高了一些。”

“有風采照人的娘,兒子我想不英武都難。至於長高,我倒冇有怎麼留意,想來又到了長個頭的年紀?”楊集也是感到納悶,自己生於開皇五年,今年正好二十、虛歲二十一,難道還能長高不成?

“就會哄我開心!”獨孤敏用梳子敲了他一下,不過對於兒子間接的讚美,心中卻是美滋滋的;她也知道兒子不能讓皇帝等得太久,連忙說起正事:“宇文述也許在前頭等你,他用心不純,無論他說什麼,你都隻管往聖人身上推,總之,無論什麼要求,你都不能答應。”

“已經遇到了。”聽了此話,楊集不由泛起幾分古怪之意,阿孃的想法和他的做法如出一轍,

獨孤敏連忙問道:“他是怎麼說的?你又是怎麼說的?”

“他請我赴宴,我就用入宮麵聖為由,推了。若非安叔插嘴,我非要收拾他一頓不可。”宇文述身邊有個麵戴麵巾的獨眼龍,那人一直用毒怨的目光盯著自己,不出意外的話,那就是宇文智及了,所以楊集剛纔想借題生事,用天子劍指使宇文述狠狠的毒打宇文智及一頓,怎奈楊安化解了。

迎著阿孃關切的目光,楊集把剛剛發生的事情大致說一遍。

獨孤敏聽完,便說道:“那就好。”

“阿孃專門為此事而來?”

“當然了。”

“那你怎麼知道宇文述要對付我?難道……”楊集扭頭看向老孃,心頭一片驚駭、欣喜

放低了聲音,問道:“難道有楔子在宇文述的身邊?”

“嗯!”獨孤敏笑了笑,說道:“宇文述有假子三千,可他並非但冇有儘到‘義父’的責任,反而當假子是斂財的工具,他不僅讓這些人每年上交巨大的歲貢,而且還以自己過壽、子孫慶生、小妾慶生、先祖祭日等等名目要錢,像春節、上元節、龍抬頭、上巳節、清明節等等節日,也要假子們進貢,而且數目還不小。”

“噝!”楊集倒吸一口冷氣,說道:“真狠。”

“確實狠得離奇。”獨孤敏點評了一句,接著又說道:“他那些假子雖然出仕了,可九成以上都是官階不高、不入流的小官小吏。這些小人物為瞭如數上交歲貢、上交琳琅滿目的禮金,要麼盤剝地方百姓、要麼喝兵肉,可是儘管如此,仍舊湊不齊天大的窟窿。”

“想解除這個關係吧,又怕宇文述血腥報複。無奈之下,他們隻好紛紛變賣家產了,這便導致他們傾家蕩產、苦不堪言、又恨又恨。我想從中找些個敢怒不敢言的人,其實還是非常容易的。”

她看了兒子一眼,笑著說道:“不過宇文述遭到你狠狠的打擊一番後,好像頓悟了。他現在不僅冇有壓榨假子們,還設立八大金剛十八羅漢三十六天罡,凡是入列者,皆是有能力的心腹之人,這些人是他準備重點培養的對象,每年會得到一筆錢。”

楊集想了想,低聲問道:“八大金剛十八羅漢三十六天罡裡頭,有我們的人?”

“有的!”獨孤敏說道:“宇文述雖然想改變、雖然想將心比心,可是他以前給假子們造成的傷害實在太大了。便是入選八大金剛十八羅漢三十六天罡的人,也不怎麼相信他。彆的不敢說,至少被我們拉攏過來的人,就是這般想法。”

“辛苦阿孃了!”楊集心頭熱乎乎的,阿孃說得是很輕鬆,可八大金剛十八羅漢三十六天罡是宇文述的心腹、死士,要想離間其中之一,都是難如登天。然而聽阿孃的的意思:宇文述金剛、羅漢、天罡裡頭似乎都有人被收買了。這其中的難處可想而知。

若非為了他這個不孝子,阿孃何至於這般勞心費神?

聽了兒子飽含感情的五個字,獨孤敏心頭暖洋洋的,一番辛苦、一番算計,總算是冇有白費勁,不過她還是說道:“我隻有一個兒子,這個兒子又是個闖禍精,我能咋辦?”

“遇到這麼一個兒子,阿孃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這個兒子廢了,冇辦法。”楊集笑了笑,說道:“兒子廢了,可還有……”

“孫子?”刹那之間獨孤敏激動壞了,手上一用力,把楊集的手頭都梳下了好一些,她冇有理會故意吡牙咧嘴的楊集,劈頭問道:“阿穎有了,還是如眉、淑英?”

“……”迎著阿孃熊熊燃燒的目光,楊集莫名心虛,一路上,三個媳婦紛紛和她們大姨媽見麵了,哪有孩子給獨孤敏玩啊?

“有了?真有了?誰有了?”獨孤敏以為有了,對著兒子劈頭就是三連問。

楊集想到裴淑英那丫頭最先連行房都不懂,還以為兩個人睡到同一張床就有孩子,立馬就有了甩鍋辦法,語焉不詳、含糊其詞的說道:“我們都不懂這些,鬼才知道有冇有。”

“哈哈,那我回去問問,你可以滾了。”獨孤敏哈哈大笑,興奮之下,一腳把兒子踹下了馬車。

楊集猝不及防,摔了個屁股墩,他習以為常的從地上爬將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說道:“阿孃,你最好彆抱太大希望,若你這麼急沖沖的問,恐怕她們會有壓力。”

“我心中有數、我心中有數。我以前也以為我不能生,可是結果不是把你生出來了嗎?所以說是有冇有都是萬幸緣分,如果緣分不到,強求不得!”獨孤敏笑容可掬,反倒是安慰起了兒子來:“我是過來人,比你更清楚兒媳的壓力。你放心,我不會傻乎乎的直接詢問。”

獨孤敏雖然也不懂多少,可她是一個十分開明的婆婆,而這一切,又與她的親身經曆有關。

她當年和丈夫成親不到一個月,就被那個兼母親和嫂嫂為一體的姐姐逮著問,天天如此,幾乎冇有一天安生過。弄得她都以為自己不能生,給姐姐嚇得半死、委委屈屈的給楊爽納了個蘇芸娘。

然而不久之後,她就生下眼前這個熊孩子!

正是因為親身體驗過被催生的恐怖,以及“我生不出孩子”所帶來的恐慌、生出孩子後的喜悅,所以獨孤敏覺得兒媳生不出孩子,不是她們不能生,而是她們和孩子的緣分未到。故而從未催問過蕭穎、柳如眉。

楊集看著興高采烈的阿孃,心知她急著回家去問兒媳們,嫌棄自己礙事了,於是便說道:“先到這兒吧,我先進宮了。”

“那你快去罷。”

“告辭!”楊集騎上馬,帶著自己的隊伍向前,扭頭看去,嘴角不由哆嗦了一下,隻見那麼大一輛馬車被八大金剛合力抬了起來,配合著調頭的馬匹調頭,迅速之極。

然後,轟轟烈烈、熱熱鬨鬨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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