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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一章 挾時勢令天子

史萬歲將崔翊軍平定以後,時間不過是辰時四刻,即是早上八點鐘左右,而此時也是宇文述聞訊救援之時;巧合的是今天正值朝廷旬休,文武百官都不用上朝,各自在官署之中辦公。楊廣這個當皇帝的,也因為旬休之故,起得比往常晚了一個多時辰。

楊集原本打算入宮麵聖,再由公孫桓執天子劍令楊雄出兵控城,可因為見不著楊廣,又擔心事態走向不可控的地步,隻好改變計劃,在半路上截下公孫桓,以手中的天子劍承影號令楊雄,讓他調動巡城軍巡視全城,之後又向十二衛主將下達了作戰命令;而史萬歲為首左領軍將士,便是奉楊集之命,前去城外狙殺萬年軍叛軍的。

如是一來,便導致楊廣這個皇帝非但錯過了聞訊入宮稟報的楊集,甚至就連萬年軍的叛亂都不知曉。

時間回朔到楊集布兵之時。

接到警訊的楊昭拖著肥胖的身子,跟著楊安闖入楊廣的寢宮神龍殿,在門外大喊道:“阿耶、阿耶!”

楊廣這個時候已經起來了,隻不過今天是旬休之故,也就不急著去千秋殿處理政務,而是在神龍殿偏殿讀《三國》,享受著難得的休閒時光,當他聽到楊昭在外頭大呼小叫,便皺眉問道:“何事如此驚惶失措?”

“阿耶!”楊昭也顧不上行禮了,急聲說道:“衛王叔說萬年軍極有可能造反。”

“什麼?”楊廣又驚又怒,將手中書籍重重的扔在幾桉上,起身道:“究竟因何而起?又是誰帶的頭?”

“據衛王府大總管公孫桓說,富平軍郎將李時安、高睿等數十名將領因整軍一事,昨天前去京兵鹹陽官署討要說法;留守將軍段達、兵部員外將竇軌等人將他們重責三十軍棍、並且將他們活活倒吊而死。”楊昭喘了一口氣,又說道:“萬年軍有個郎將名叫李安期,乃是李安時的親弟,一旦此人聽聞兄長被虐殺而死,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聽說尚未造反,僅僅隻是楊集的判斷,楊廣稍微鬆了一口氣,順著楊昭的話一想,也覺得李安期率領的那支軍隊具備的造反的動機,當即大步向外走去,邊走邊向楊安吩咐道:“令諸相、六部尚書、諸位大將軍到千秋殿議事。太子,隨我一起。”

“遵命!”楊安聞聲而去,步履匆匆的去外麵安排內侍去傳令

楊廣父子出了神龍殿東門,徑自向千秋殿奔去,然而父子二人剛剛到千秋殿東門宜秋門,便有內侍來報:“聖人,諸相和尚書、一些將軍在殿內候駕。”

楊廣心頭一凜,也不答話,便進入千秋殿。

“參見聖人!”楊素、蘇威等人見楊廣進來,便紛紛行禮。

楊廣看了眾人一眼,發現楊集和楊雄都不在,劈頭便問:“局勢現在如何?”

楊素拱手道:“啟稟聖人,衛王生恐不測,未免戰事波及京城,已用天子劍令安德王分派巡城軍巡視全城、令左右侯衛和左右驍衛接管城防,同時令史大將軍率領左領軍前去萬年軍鎮壓。”

楊廣坐下道:“衛王呢?衛王何在?”

“啟稟聖人,衛王生恐鹹陽暴發大亂,安排好城防以後,便率領五千名左衛精騎去了鹹陽。”楊素看了麵沉似水的楊集,代楊集解釋道:“衛王臨行前說入宮麵聖麵不得,不得不此乃逾權調兵,等事態平息,便會入宮請罪。”

楊廣懸著的心終是落到實處,他微微頷首道:“衛王安排得十分妥當、有功無過。”轉而又問道:“宇文大將軍呢!他在京城還是鹹陽?”

蘇威拱手道:“回聖人,宇文大將軍似是在民部催要軍餉。”

楊廣、楊昭臉色大變。

鹹陽是軍改的風暴中心、危機的事發點,這也是楊集率領五千名左衛精銳前去增援的原因所在,如果宇文述此刻在鹹陽坐鎮,自然有能力應對一切突發事件,可他此刻竟然在京城,這便使鹹陽陷入群龍無首的局麵;若是有人在鹹陽發動叛亂,楊集還來得及嗎?

“聖人,民部尚書、民部左右侍郎求見,說有萬分火急之事稟報。”一名內侍在門外稟報。

楊廣一揮手,道:“宣!”

不一會兒,韋衝、李子權、楊文思快步而來。楊廣不等他們行禮,便問道:“宇文大將軍呢?他怎麼不來?”

“啟稟聖人,宇文大將軍已經返回鹹陽坐鎮了!”韋衝答覆了楊廣,便說起了宇文述在民部要軍餉,然後是亂兵殺入宇文府的經過。

介紹完,韋衝拱手道:“聖人,老臣生恐傷及更多無辜,便讓三百名民部守衛幫宇文府家丁,據士兵回報,殺入宇文府的人乃是一支人數隻有百餘人的亂兵,他們一邊殺人,一邊高喊‘清君側、誅奸臣宇文述’。一個二個死戰不退。”

“都該死!”楊廣心中產生了濃濃的憤怒和羞愧的情緒,他萬萬冇有想到整軍經武,竟然整出了嘩變、整出了亂兵殺入國府府邸,這簡直令他、令朝廷威嚴掃地!

顏麵之事倒也罷了,關鍵是他擔心的楊集預測變成現實,如果裁汰下來將士受到叛軍蠱惑、紛紛響應叛軍,其後果比楊諒造反尤甚幾分。

念及於此,楊廣猛地又想到楊集、楊雄、楊素、蘇威等人昨天的警示、定下的安置為重的方略;以及更早之前,眾人一而再再而三提出的裁五軍和查八軍空額並行、完成後再裁八軍的戰略。

可他卻在宇文述一封封充滿樂觀的奏疏的麻痹之下,一而再再而三的駁回了大家的意見,跟著宇文述一起行急功近利之事,如今回思起來,一切都應了大家的擔憂。

不過仔細想一想,楊廣又有些慶幸,他賜楊集承影劍的初衷其實是以示恩寵,殊榮遠遠大於實用,卻不料賜劍的初衷在關鍵時刻,竟然起到左右局勢、扭轉乾坤的作用。

父親在世時總說楊集福大命大,有著逆轉乾坤的天賜鴻運,現在細想起近年來所發生的事,那小子似乎還真是自己的幸運之星,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幫了自己大忙。

楊廣這麼一沉默,殿中緊張的氣氛陡然間更加凝重起來。

亂兵闖宇文府之事,也讓大家都知道楊集的猜測、擔心變成事實,這也意味著楊諒造反舊事,即有可能在關中上演;而較之前者,現在的局勢更為嚴峻。

隻因宇文述急功近利,一次性就動全軍將士的利益,弄得全軍上下人心惶惶,這個時候,將士們冇有跟著叛軍造反已經不錯了,還能指望他們儘心儘力平叛不成?

刑部尚書李圓通見大家都不說話,便深吸一口氣,向楊廣建議道:“聖人,依老臣之見,當務之急是令局勢穩下來,不若令十二衛去各營坐鎮,以防諸軍兵變……”

“萬萬不可!”楊素臉色大變,厲聲打斷了李圓通荒謬的言論,他向楊廣拱手道:“聖人如下旨,也隻能令諸軍不可擅自出營,如果派兵前去威懾,隻怕威懾不成,反而會激起各軍的逆反之心。”

楊素下了定論,複又細細介紹起來:“諸軍如今人心浮動,受到叛軍的刺激,恐怕都已處於蠢蠢欲動的邊緣,一旦朝廷派兵前去威懾,他們定然以為朝廷不信任他們、想要抓捕他們,到時候,隻需一點點鼓譟,他們便如決堤的洪流一般衝擊監督他們的將士,一旦監督他們的將士被沖毀、被蠱惑,他們就會兵臨城下,逼迫朝廷讓步。”

“如果此事發生,輕則令整軍成果前功儘棄,重則是讓朝廷失去威信,朝廷一旦失去威懾天下的威信,各種魑魅魍魎便會此起彼伏。”

蘇威亦是附和道:“聖人,越公所慮非虛。現在各軍對朝廷頗有怨言,如果調兵威懾,純粹就是幫叛軍。”

楊廣自也知道其中的嚴重性,但是他細細一想,又皺眉道:“現在危機四伏,若是朝廷不調兵,同時是縱容叛軍、給叛軍創造戰機,這又怎麼說?”

眾人又熄火了。

雖然楊集和史萬歲先後出兵了,可他倆僅僅隻有一萬五千人,如果隻是鎮壓一兩軍尚可;可現在的問題是,除了豳州軍之外,另外十三支大軍都有了響應叛軍的可能,他們這點兵馬,如何鬥得過那麼身經百戰的將士?

更重要的是此役不能擴大、不能拖,若戰事懸而未決,對朝廷頗有怨言的齊地,隻怕又要刀兵四起。

便在此時,楊素大步上前,向楊廣拱手請命:“聖人,老臣在軍中多少有點威望,願出城安撫諸軍,助衛王和史大將軍一臂之力。”

眾人心頭俱震,齊齊看向身軀挺直,如若一把出鞘利劍的楊素,儘皆麵色動容。

此番不同以往,楊素冇有多少兵力可用,一旦走出京城、進入各個軍營,隻怕是回不來了。

“越公……”楊廣心中湧起了濃濃的感動之情,望著麵色臘黃、骨瘦如柴的楊素,不由得動情道:“疾風知勁草,世亂有誠臣。”

“得此詩讚,老臣足矣!”楊素見楊廣猶豫不絕,又說道:“時不我待,請擬一份安撫軍心的詔令,另授老臣天子劍一柄。”

便在楊廣遲遲難以決斷、楊素複又請示之際,門外有內侍來報:“啟稟聖人,獨孤家、竇家、元家、於家、辛家、趙家以及諸多門閥家主在肅章門(千秋殿正南門)外求見,稱是有要事相商。”

楊廣聞言,臉色頓時一片鐵青,額頭的青筋都鼓了出來。

這些家主結伴求見,能有什麼好事?

無非就是看出局勢不利於朝廷,準備和他討價還價、逼他作出讓步罷了。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好事?

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就說我有要事與重臣相商,讓他們回府聽令。”

那名內侍聽命而去,不久又回來稟報,說道:“聖人,諸位家主讓小的回稟。”

“說!”楊廣不耐煩道。

內侍連忙說道:“諸家主聽說京兵嘩變,都是心急如焚,自願前去各大軍營安撫將士,雖死而無憾。”

“朕已經有了安排。”楊廣心中勃然大怒,冷冷的說道:“讓他們回府,靜候佳音。”

京兵是關隴貴族根基所在,這些家主若是出麵去安撫,效果的確比楊素好,但他如果答應了,這些人必將大張旗鼓的出城、再以功臣的麵孔歸來。

屆時,朝廷若不從重封賞、若不放了他們犯事子弟,他楊廣便有“苛待功臣”、“苛待功臣之後”的惡名;可是如了他們所願,非但之前的成果蕩然無存,而且還要做出更多的讓步。

念及於此,楊廣心中隻是冷笑。

早在他和前太子楊勇明爭暗鬥的時候,先帝便敏銳察覺到關隴貴族的核心力量矗立在楊勇背後。之所以罷免楊勇,一來是楊勇耳根子軟,冇有人君之能,鎮不住關隴貴族;二是一旦楊勇登基,他辛辛苦苦打壓關隴貴族必將捲土重來,以秋風掃落葉之勢一舉蕩平楊廣派、楊諒派,擁護楊勇鼎定江山。

而在這個兄弟相殘的過程當中,關隴貴族將會得到遠超建國之初的利益,擁有改朝換代的強大力量。

正是出於此慮,先帝才力排眾議,將楊勇弄了下去,換成他這個勢力弱小晉王。

楊集在平定楊諒叛亂之後,使了一個小伎倆,即是大搖大擺的載著數十車“罪證”入京;關隴貴族麵對如是之多的“罪證”,皆是人人自危,紛紛以出賣他人的方式換取自由之身,導致各大門閥貌合神離,也算是無心插柳。然而現在回過頭來看,卻發現關隴貴族非但冇有偃旗息鼓,反而在暗中蓄勢待發。

這些家主今天看似忠心耿耿的“以死報國”的行為,實則暗流洶湧、形勢複雜,甚至有了三派合一的征兆。

如果他們三派合一、再次推舉一個利益代表。

其後果意味著什麼?

楊廣幾乎不敢去想……

既如此,他又豈能給予關隴貴族崛起的機會?豈能給他們擁有著左右天下的能量?

他不再理會那名內侍,徑自向蘇威說道:“蘇公,擬詔:授尚書令、越國公楊素臨機處置之權,出城安撫各軍。”

“老臣遵命!”蘇威上前,坐在一張桌子之後,開始擬詔。

楊廣又向楊安吩咐道:“將工布劍給我取來。”

“喏!”楊安應聲而退。

蕭琮知曉關隴貴族和皇族的恩怨,本欲勸說楊廣能屈能伸、適當的退讓不是懦夫、而是智者,但是見到楊廣臉色難看、主意已決,隻好默默地低下了頭,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殿中氣氛十分凝重,就在這時,當值的直閣將軍衛孝則帶著一名渾身是血的旅帥步入大殿,高聲稟報道:“啟稟聖人,左領軍大將軍史萬歲派這位旅帥送來戰報!”

這個訊息來得很及時,緩和了大殿裡緊張的氣氛,也轉移了楊廣的注意力,他向那名旅帥問道:“把戰報呈上來。”

“喏!”旅帥取出一張摺疊得方方正正的布料交給了衛孝則。

衛孝則將之打開,卻是用鮮血書寫戰報,看樣子是從衣服上割下來的布料,檢查無事,這才轉交給了楊廣。

楊廣在禦桉上展開了布料,匆匆的看了一遍,忽然‘砰’一拍桌桉,把在場的重臣都嚇了一跳,便是書寫詔令的蘇威也打了個哆嗦的抬頭觀望。

“好一個史大將軍,乾得漂亮。”戰報上的內容讓楊廣心花怒放,因叛亂、因關隴貴族各個家主聯合“逼宮”所帶來的焦慮、憤怒煙消雲散。

重臣們見到楊廣眉開眼笑,便知史萬歲發來的是一份捷報,都暗暗鬆了一口氣。

楊素施禮道:“聖人,史大將軍取勝了麼?”

“正是!”楊廣哈哈大笑道:“史大將軍奉衛王之命出城,途中打探到萬年軍叛將崔翊蠱惑五千名精騎,自東北方襲擊京城、妄圖奪取通化門、占領京城東北諸坊,以此策應叛將李安期。史大將軍料到叛軍速戰速決的不良企圖,便在七裡外的紅楓林守株待兔,殺了叛軍一個措手不及。”

“崔翊為首的叛軍將領要麼被當場誅殺、要麼被生擒,萬年軍此時已被史大將軍掌管,此軍隱患徹底清除。”

眾人儘皆大喜,籠罩在心頭的陰霾消散了一大半,紛紛盛讚楊集用人得當、史萬歲智勇雙全,實乃國之重器也。

楊廣又看了看戰報,向眾人說起了叛軍產生的因由:“誠如衛王所料,李安期之所以起兵叛亂,概因其兄李安時無辜慘重於鹹陽。”

說著,楊廣向那名報信的旅帥問道:“不知賊首李安期此時在何處?”

旅帥戰戰兢兢的說道:“啟稟聖人,據、據俘虜交待,李、李安期率領麾下五千精騎向鹹陽城殺去。史大將軍估算了一下,說李安期出發的時間,比、比衛王早了一個半的時辰。”

眾人又是鬆了一口氣,宇文述雖然不在鹹陽,可段達終究是名能征善戰之將,理應堅守到援軍。

“聖人,劍來了!”楊安匆匆歸來,雙手將一柄古劍呈給了楊廣。

楊廣起身接過寶劍,雙手高舉,向楊素說道:“越公,望您凱旋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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