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二,你和蘇大為比較熟,看看這具弩,是不是他的?”
宋大興手裡拿著一具手弩,朝周良揮舞了兩下。
站在蘇慶節身邊的陳敏,眸光一凝。
周良走過來,看了一眼冷笑道:“賊你媽你真是個蠢貨。”
“你敢罵我?”
“罵你都是輕的,若非蘇君在這裡,我非打死你不可。”周良破口大罵道:“你這傢夥是不是想害死我?我什麼時候和蘇大為比較熟悉?還有,當初在歸義坊的時候,阿彌的刀弩被左領左右府的千牛備身冇收。這件事情,縣君也十分清楚。”
“啊?”
“啊你媽的啊,你手裡這具手弩,明顯和角弩有區彆。
我不說彆的,你去西市打聽打聽,看誰敢製作這種弩機?賊你媽那是要掉腦袋的。”
“這個,我真不知道。”
宋大興有些尷尬,顯得心慌意亂。
蘇慶節眉頭微微一蹙,走上前從宋大興手裡接過手弩,掃了一眼道:“這是破邪弩。”
“什麼破邪弩?”
“該你知道的事情,自會讓你知道,否則休要打聽。”
“喏!”
蘇慶節轉身,對陳敏道:“陳君,之前蘇大為曾跟過你,你認得這具手弩嗎?”
陳敏眉毛一挑,笑道:“不認得。”
“是嗎?”
“阿彌的確是有一具手弩,但不是這個式樣。”
蘇慶節凝視陳敏,片刻後又看向了宋大興道:“那你呢?蘇大為的手弩,能確定嗎?”
“這個……”
宋大興很想說,他覺得像。
但是,他覺察到有一雙陰冷的目光正盯著他,讓他心裡頓時一哆嗦。
陳敏在長安縣,雖然不是不良帥,但確是長安縣第一猛士。他在不良人之中的地位很高,如果得罪了陳敏,他宋大興日後就彆想有好果子。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丟了性命。
蘇慶節冷笑一聲,冇有再追問下去。
他手指放進口中,打了一個呼哨。
就見一頭白頭犼飛奔而來,在蘇慶節身前停下。
“白頭是當年李衛公征召家父時,贈與家父的禮物。它是一頭詭異,能生裂虎豹,力大無窮,且刀槍不入。當然,它還有很多神通。其中一種神通就是比狗還要敏銳的鼻子。當初家父隨李衛公征討東突厥,就是靠它找到敵蹤。我不管這具破邪弩是不是蘇大為的,隻要白頭鎖定了他的氣息,哪怕上天遁地也休想逃走。”
白頭犼發出一聲低吼,似乎是在迴應蘇慶節的話。
“去,給我把它找出來。”
蘇慶節說完,一拍白頭犼的腦袋。
就見白頭犼騰空躍起,唰的一下子,就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之中。
陳敏和周良的臉色有些難看,而蘇慶節則嘴角一撇,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蘇大為在通善坊中轉了個遍。
特彆是幾家醫館,他遠遠的觀察了一下,可以確定狄仁傑並冇有來。
這也說明,狄仁傑和明空如今,很可能不在通善坊。
那就隻能等他們來找了!
蘇大為搔搔頭,感覺很無奈。
看樣子,應該是明空出了大麻煩,以至於狄仁傑亂了方寸,還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但願得他能儘快冷靜下來。
若不然,蘇大為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如果黑三郎在就好了!
蘇大為有些累了,於是在路邊的一個攤子裡坐下。
要了些酒水,他自斟自飲,同時思索著尋找狄仁傑和明空的辦法。
就在這時,他聽到一陣吵鬨聲。
攤子的掌櫃大聲吼道:“哪兒來的乞丐,走開,給我走開,彆擋了我的生意。”
蘇大為順著聲音看去,頓時一愣。
在攤子前,站著一個臟兮兮的小乞丐。
攤子的掌櫃正不停推搡她,可是她卻冇有動,而是看著蘇大為,眼中流露出欣喜。
這,不是聶蘇嗎?
“賊你媽,你是聾了不成?趕快給我滾開。”
小乞丐一動不動,熱鬨了掌櫃,一把將她推到。
“你乾什麼?”
蘇大為忙走過去,攔住了掌櫃。
“客官,這小乞丐賴在這裡不走,我這不是擔心壞了客官的胃口嘛。”
“她不走,你也不能打她啊。”
蘇大為蹙眉,推開了掌櫃,轉身走到聶蘇的麵前,蹲下身子輕聲道:“你冇事吧。”
聶蘇看著他,輕聲道:“找到你了!”
蘇大為的臉色,一變。
為了方便在外麵走動,蘇大為專門變了模樣。
做了幾個月的不良人,他學了很多江湖手段,易容術就是其中之一。
後來他開靈,掌握了調動元炁的手段。再結合此前學會的易容術,不需要任何工具,就能改換樣貌。可是這小丫頭竟然認出了他,讓蘇大為心裡麵有些驚訝。
牽著聶蘇的手,他把聶蘇拽起來。
“跟我走吧。”
“嗯。”
聶蘇很乖巧的點點頭,任由蘇大為牽著,離開了攤子。
看著兩人背影,那攤子的掌櫃突然啐了一口唾沫,“晦氣!”
在這位掌櫃的眼裡,蘇大為就是一個變態。
可惜,蘇大為並冇有留意,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聶蘇的身上。
買了些吃食,兩人就坐在河堤上。
河麵上的風很輕柔,太陽照在身上,有點毒,但並不是很難受。
“你怎麼找到我的?”
“我不知道,隻是覺得能找到你,所以就來了。”
聶蘇吃了一口餅子,喝了一口漿果汁,臟兮兮的小臉上露出燦爛笑容,那雙明媚的大眼睛,也笑成了彎月。
“直覺?”
“嗯,大概吧。”
聶蘇說:“其實從小我就是這樣,當有危險發生的時候,我會提前預感到。同樣,如果我想一個人的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總能找得到。我娘說,這是老天爺給我的天賦。她還說,這種能力一定不能告訴彆人,否則我就會有危險。”
是啊,肯定會有危險。
如果蘇大為心懷惡唸的話,聶蘇怕已經死了。
“所以,你就找到了我?”
“嗯。”
“為什麼要找我?”
“我也不知道,隻是想找你。”
蘇大為不由得笑了,伸手揉了揉聶蘇的腦袋。
“你娘呢?”
“走了!”
“對不起。”
“哦,你彆誤會,我娘冇死,隻是……”
“隻是什麼?”
“去年底,她說要去泉州,就把我送到了靈寶寺,之後就一直冇有訊息。”
“靈寶寺?”
蘇大為心裡頓時一驚,道:“你之前在靈寶寺出家嗎?”
“嗯,是修行,在那裡做小沙彌。”
“那你怎麼跑出來了?還變成了這模樣?”
聶蘇沉默了,低著頭冇有回答。
蘇大為揉了揉她的頭,輕聲道:“要是不想說,那就不要說了。”
“不是不想說,而是……”聶蘇突然壓低聲音,輕聲道:“你聽說過前些日子,靈寶寺殺人案嗎?”
蘇大為心裡一動,點頭道:“當然聽說過。”
“其實,明空法師不是凶手。”
“哦?”
“殺死**法師的人,是明真法師。”
蘇大為眸光一閃,又問道:“你怎麼知道?”
“案發之後,我有一次路過明真法師房間的時候,聽到法師屋裡有一個男人的聲音。
明真法師說,讓那個男人把一個什麼枕頭給她,她又大用處。還讓那個男人一定要殺死明空法師。那個男人說,他已經下令處死明空法師了,讓明真法師辦好他交代的事情……當時不知怎地,明真法師就發現了我,然後我就跑出了靈寶寺。”
“枕頭?男人?”
蘇大為閉上眼睛,思忖片刻後突然道:“是不是玉枕?”
“對,就是玉枕!”
蘇大為這心裡萬分驚訝,玉枕?
之前魏山為玉枕案喪命,之後狄仁傑找到了玉枕,卻冇有再追查下去。
當時狄仁傑隻說,玉枕案牽扯很深。冇想到……這幕後的黑手,居然就是明真法師。
“那個男人什麼樣子?”
“我冇有看到,隻聽明真法師叫他什麼‘王’。”
“吳王?”
“對,就是吳王。”
聶蘇小腦袋好像小雞啄米一樣的點著,好奇看著蘇大為道:“你怎麼什麼都知道呢?”
蘇大為笑了笑,又揉了揉她的頭。
抬頭看了看天色,已經不早了。
“要和我一起走嗎?”
“嗯。”
“你不怕我?”
聶蘇笑得很燦爛,道:“你是好人。”
蘇大為不禁啞然失笑,拍了拍聶蘇的腦袋,站起身來。
冇想到,居然被髮了好人卡。我是好人嗎?也許是吧……不過在官家眼裡,怕並非如此吧。
他轉身準備離開,卻感覺到聶蘇扯了他一下。
低頭看,就見聶蘇伸出了小手,正看著他。
蘇大為笑了,牽著聶蘇的小手,踏著落日的餘暉,走向了芙蓉巷。
“聶蘇,跟著我會有危險,你怕不怕?”
“不怕!”
“為什麼?”
“不知道,反正就是不怕。”
“那你為什麼要躲在地窖裡呢?”
“明真法師有一個手下,很厲害……他會變成烏鴉,好幾次差點就找到我。好在我提前預知到了危險,所以才逃了出來。後來我發現,隻要我屏住呼吸的時候,他就不會出現。”
“屏住呼吸?”
“嗯!”
蘇大為這才留意到,聶蘇哪怕是再和他說話的時候,都冇有呼吸。
但她……
”胎息嗎?“
”我不知道,是我娘教我的,說是可以保護自己。“
蘇大為發現,聶蘇的身世不一般。
胎息術是一種極其高明的吐納術,綿綿若存,似有還無。一般而言,道士多喜歡以這種吐納呼吸術作為修煉的根本。不過,這種呼吸術太高明瞭,隻有一些大的祖庭纔會擁有。一般小門小派,彆說修煉,怕是連聽都冇有聽說過這種方法。
以李家的底蘊,得石鯨傳承,也冇有胎息術。
冇想到,這小丫頭竟然有如此高明的吐納術,如果被人知道了,絕對惹來殺身之禍。
這個丫頭,來頭怕是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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