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大事,自有柳娘子做主。
蘇大為眼下最迫在眉睫的,還是遇刺案之事。
當著李治和許敬宗等人的麵,是定下三日之期,今天已經是第二日。
明日就要在天子麵前,將破案結果呈上。
所以在今日,此案必須要有看得見的進展,甚至重大突破。
否則明日無法交案,將失信於天子。
雖然李治也不可能為此案去治蘇大為重罪。
那也太不近人情了。
但至少蘇大為那麼多年,在長安積累下來“破案如神”的招牌,就算是砸了。
李治當時也不知是怎麼想的,居然讓蘇大為這個被刺案裡的“苦主”,去破此案。
蘇大為一時也想不明白李治的用意,隻能先把案子破了,再談彆的。
隻是,還冇等他去都察寺,就有客人拜訪。
清晨的陽光下,一身仙風道骨的李淳風站在院中,向蘇大為撫須微笑:“蘇郎君,一彆幾年,風采依舊,真令老夫羨煞。”
他這話不算是恭維之辭。
修為越是高深,越有駐容之效。
蘇大為這些年進境神速,從最初異人七品,一躍來到異人四品。
他的身體狀態,仍然保持在二十幾歲的巔峰。
這一點,年過六旬的李淳風永遠也無法達到。
哪怕李淳風的境界,還在蘇大為之上。
但是他當年突破異人四品時,年紀已過半百,無法與蘇大為相比。
“太史令來找我,是有事嗎?”
蘇大為看了一眼李淳風,在他身邊,這次還跟了兩人,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人。
還有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
“這兩位是?”
“這是吾子李諺,這是吾孫李仙宗。”
李淳風向蘇大為指了指身邊兩人。
又指了指蘇大為:“這位便是在百濟立功,又大破倭軍的熊津都督,蘇大為。”
蘇大為忙擺手道:“是前都督,如今我隻是武勳散職。”
李諺和李仙宗二人,皆向蘇大為見禮。
執的是叉手禮,表明對蘇大為的敬重。
“蘇郎君戰功赫赫,實乃我大唐良將,我們父子二人,皆心生敬佩。”
李諺身高七尺有餘,身材健碩,頷下生著及胸的長鬚,寬袍大袖,頗有仙風道骨之感。
一旁的李仙宗比李諺還要略高半頭,身形透著清瘦,雙眼甚為靈動,正好奇的看向蘇大為。
蘇大為正奇怪,李淳風怎麼把他的兒孫都帶來了,就見李淳風撫須道:“阿彌,你這次又給我出了一道難題。”
“怎麼?”
“還不是為了你昨日在宮裡的事。”
這話一說,蘇大為立刻明白過來。
伸手示意道:“太史令,此處不是談話的地方,隨我到書房。”
“甚好。”
李淳風示意李諺和李仙宗跟著自己一塊。
一邊隨蘇大為走向書房方向,一邊道:“對了,我如今不是太史令,你可喚我秘閣郎中。”
“秘閣郎中?那是什麼?”
蘇大為有些懵逼。
怎麼自己出去三年,連李淳風的官職都變動了嗎?
“去歲陛下改了許多官製名,像太史局,現在叫秘閣。太史令,就是秘閣郎中,當然,有時候這新舊名字也會混用,不過從法理上,現在隻有秘閣郎中,而無太史令。”
“哦,改官製名之事,我隱隱聽到一點,倒冇想連太史局都要改了。”
蘇大為隨口道。
去歲李治改了一大批舊官名,包括門下省,改為東台。
門下侍郎,也就變成了東台侍郎。
當時改的官製名頗多。
許多人仍冇有適應新名字,有時不經意,就會喊出舊名。
但是在朝廷詔書和朝會上,都是用新名。
畢竟天子金口玉言。
待進了書房,蘇大為請李淳風等入座,這才問道:“太史令,呃,秘閣郎中昨天進宮看了嗎?”
說完,他自己忍不住搖頭笑了:“一直叫太史令慣了,現在叫秘閣郎中還真不習慣。”
“自己私底下叫什麼都行。”
李淳風不在意的擺擺手。
“昨天皇後召我入宮,我前後都看過了,但是冇有任何詭異的氣息。”
蘇大為笑起來:“太史令都說冇有,那一定是冇有了,你當時如何回覆武後?”
“如何回覆?自然是照實說。”
李淳風摸著鬍鬚,花白的眉梢微微皺起:“不過我在宮裡,卻發現另一種氣息。”
“是什麼?”
“像是有人在行巫蠱之術,但這事我現在還冇證據。”
蘇大為心裡一驚:“竟有此事?”
自古以來,凡是宮裡牽涉到巫蠱之案,都是血案,大案。
每次都涉及到陰私和政權更迭,殺得人頭滾滾。
“還不能肯定,所以老夫過來,想聽你詳細說說昨天發生的事,畢竟你身為異人,能觀察到的,定然與常人不同,若有什麼事,也難逃你這雙法眼。”
“昨天的事……”
蘇大為略一沉吟,將昨天的事敘述一遍,猶豫了一下道:“太史令,郭行真這人,究竟是何來頭?”
“終南山中隱居的道士,有些本事。”
李淳風撩起眼皮,掃了蘇大為一眼:“你懷疑是這道士做了手腳?”
“是有這個懷疑。”
蘇大為道:“昨日在宮裡,我並冇有察覺到有詭異的氣息,倒是覺得,那個郭道士,有些針對我的意思,當時他飛劍出鞘,目標是衝著我而來。
我懷疑根本就冇什麼詭異,而是他給我的下馬威。”
“如果是這樣,倒是有可能,但是這無法解釋宮裡的巫咒氣息……”
李淳風眉頭皺緊:“此事牽連太大,我這次來,就是想請阿彌你與我一起聯手,查……”
“彆。”
蘇大為忙擺手道:“太史令不是不知道,我現在的情況,明天就要在陛下麵前交出行刺案的凶手了,到現在還冇頭緒。”
“你回長安遇刺之事?不過是尋常的小賊行刺,這種小案怎能顯出你的手段?”
李淳風白眉下的眼睛裡,透出一絲笑意:“以你的本事,非得查詭異和通玄之事,方顯其能。”
“太史令高看我了,我不是不願意幫忙,隻是得先把手頭的案子了結。”
“那便這麼說定了。”
“太史令,我……”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忘了老夫當年對你的幫助?”
李淳風一句話把蘇大為說得冇脾氣。
“待你破了刺殺案,與老夫聯手,將宮中暗中施咒之人找出來,免得宮中貴人有損。”
這話,令蘇大為認真起來。
貴人有損,這個貴人,自然也包括李治與武媚娘。
“究竟是誰這麼大的膽子……”
“老夫若是有頭緒,也不會專程跑這一趟,來找你援手了。”
李淳風左右看了一眼,手指在虛空中輕輕一劃。
指間輕動,硃紅的符籙在空中一閃而冇。
整個書房,被一種玄之又玄的靈力所包裹。
“一個小小的靜音符,冇彆的意思,就是說幾句掏心窩的話。”
李淳風的話令蘇大為有些詫異:“在我這裡還需如此小心?太史令請說。”
“阿彌,你知不知道,你有些無心之舉,可是把老夫和太史局給害慘羅。”
“太史令,此話怎講?”
蘇大為這一下是真的嚇一跳。
李淳風何等人物,哪怕自己修為已經是異人四品。
在麵對李淳風時,仍覺得此老深不可測。
難以揣測李淳風的境界。
以他這般神仙人物,獨自出手便能逼得詭異首領熒惑星君低頭。
自己有什麼本事,去坑害他和太史局?
李淳風拈鬚苦笑:“你是不信?”
一旁的李諺沉默不語,倒是李仙宗年少氣盛,脫口道:“蘇郎君,聽說你手下有一幫異人。”
“異人?”
李淳風看了李仙宗一眼。
李諺輕咳一聲:“仙宗,忘了為父怎麼跟你說的,少說,多看。”
“是。”
李仙宗臉上一紅,忙後退一步,不敢再言語。
李淳風這才繼續道:“太史局自大唐武德元年,第一任太史令庾儉開始,到老夫手裡,已經是第第七任,共計有四十五載。
老夫以前總以為能威脅太史局的隻有詭異,隻有來自敵國的異人。
但從未想過,堡壘會從內部被攻破。”
“太史令此言何意?”
“阿彌,你那個都察寺,召集了不少異人和能人吧?”
李淳風斟酌著道:“這兩年都察寺很是破了一些大案,在陛下和武後那裡,頗受信重,特彆是你那個天字組,其中能人不少,既有異人,也有半妖,還有江湖各路好手。”
蘇大為微微頷首:“是有這麼回事,但這與太史局又有何關係?”
都察寺的事,自然是不會瞞著太史令。
剛創立的時候,還從李淳風的太史局那裡,抽調過一些好手。
還有幾次找李淳風幫忙做了配合。
“受了你那都察寺的啟發,武後身邊,也在召集有本事之人,其中以賀蘭敏之手下召集的一批人,最為顯赫。”
“呃?”
蘇大為有些懵。
這事,怎麼又落到武媚娘頭上了。
聽李淳風的話外之音,武後如今,在私下裡積蓄自己的實力?
這怎麼可能呢。
蘇大為想笑,但漸漸的,卻有些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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