頡利的話讓粘怗忽而、烏默神色大變,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謂朔北草原,也就是朔方以北的大片草原。當初為了這塊草地,雄才偉略的秦始皇以蒙恬為大將,三十萬大軍北擊匈奴將此地納為己有。武帝時期,衛青再次從突厥手中將此地奪來。
漢武帝從大臣主父偃的提議,派兵屯田駐守,將朔方視為“廣中國、滅胡之本”的戰略要地。
這朔方也正是在漢朝發展起來,成為軍事堡壘。
這古往今來,中原與草原民族,誰占據朔方一地,誰就占據戰略主動。這早已是公認的事情,隋朝的冇落,突厥的崛起。表麵上還是在漢人梁師都手上,實際上梁師都真正掌控的隻有三分之一的朔方。朔方真正的富庶之地,朔北草原都讓突厥侵占了去,成為了突厥人的牧場。失去了精華的朔方,也就隻留下一個空殼。
作為突厥的看門犬,梁師都雖然是名義上的大梁皇帝,實際上不過時自欺欺人,便說他是諸侯都有點小小的不稱職。
所以梁師都雖然滅了,讓梁洛仁殺害,並且將朔方城送給了唐朝,但實際上唐朝掌控的也不過是朔方城的要塞。朔方北麵那廣闊的草原,還是在突厥掌控之下的。
朔北草原肥沃的草場上生活著三個部落,分彆是最強大的阿史那部落,以及粘怗忽而的粘怗部落、烏默的漆畢部落。
他們三個部落瓜分了朔北的草原,作為突厥的皇族,阿史那部落自當占據著最豐美的草原,粘怗忽而、烏默眼紅之餘,也隻能懊惱實力不濟。
他們對於阿史那部落所占據的草場垂涎已久,此次阿史那部落覆滅。兩人非但在聞訊後冇有及時救援,反而聚在了一處商議著如何劃分草場,併力和平的吞下阿史那叢禮的地盤。但是他們很快就得知了朔方讓羅士信占據的訊息。
這個可怕的訊息,對於他們而言,不易於是晴天霹靂。
朔方城與朔北草原相隔不是很遠,一但讓大唐在朔方立足根基,以羅士信的尿性,就算朔方在梁師都手上,他都不惜翻過無人翻越的白於山也要來他們突厥“打獵”……兩次“打獵”滅掉了一個幾乎十萬人的大部落。這一但與突厥正麵交接,成為近鄰,那不還三天兩天的深入突厥腹地掃蕩一番?
這臥榻之下,睡了一個凶橫惡煞的惡靈,粘怗忽而、烏默兩個人都覺得不好了。
一致擬定,無論如何也要將朔方給奪回來,這樣他們才能夠在草原上安逸的生活下去:羅士信的存在,已經讓這夥草原人體會到了邊境中原百姓那提心吊膽的生活日子。
所以這一見麵,兩人就大表哀痛之情,要給阿史那叢禮報仇,全力的攻伐朔方,趁著唐軍立足未穩,重新將朔方拿回來。
可是麵對他們的鼎力相助,頡利竟然讓他們撤出朔北草原,讓他們離開富饒的朔方。這怎麼能忍?
“汗王,你這是什麼意思!”粘怗忽而語氣變得不善了,眼中露著強烈的不滿。他們突厥人以隨草而居不假,但是也有一定的地域限製,不然就亂作一團了。朔北草原的水草豐美,正是他們理想中的家園。讓他們離開自己的家園,他們豈能甘願?同時在突厥人的心中,朔方草原向來的他們草原民族的牧場,拱手讓給勁敵死敵,無論如何也受不了。
烏默也怒了,喝道:“汗王,這個決定會讓我草原上的所有男兒都蒙受巨大的恥辱。我突厥人無論如何也不能像中原屈服……隻是一個羅士信,竟然讓你怕成這樣?你還有資格當任我突厥的汗王?”
頡利表情冇有多大的變化,但眼神更加銳利了幾分,道:“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當初父汗冇有與隋朝死戰到底,為什麼身為突厥的汗王卻心甘情願的在大太陽底下用他殺人的戰刀割著路邊的馬草。現在我明白了,實力不如人家要認,硬撐著為了所謂的顏麵,妄自尊大,隻會將我突厥推向絕地。是的,我是輸了,現在我認了。我確實多次敗給了羅士信,我突厥也確實比不上現在的唐朝。一次次的失敗還不能夠讓你們看明白?唐朝現在已經不是我們當初隨便揉捏的對象。尤其是我突厥又在唐朝的詭計下,破開了兩半。繼續糾纏著朔方一地,等於是兩頭作戰。我們哪來的那和實力?我看開了,不後退,就是滅亡。不認輸,就是毀滅。我頡利撐到現在,才發現一直做了最錯誤的決定。這個決定害死了我的叔父。我們突厥已經走向了不歸路,決不能繼續錯下去。”
頡利繼承他父兄的位子崛起於突厥,當時突厥因為始畢可汗的崛起,開始稱雄於草原,強盛之勢,一舉蓋過內亂中的大隋朝。而頡利便是在突厥鼎盛的時候崛起的,他野心勃勃,雄心萬丈,不斷乾涉著中原的政務,製造中原內亂,以讓突厥永遠的強盛下去。
隻是他即位的時候,大唐已經在關中立足,開始崛起。
頡利當時就看出了大唐對於突厥的威脅,不斷的扶持針對大唐的勢力,甚至不惜倒貼錢糧兵馬,也要扼製大唐的發展。
他的手段確實也給大唐造成了極大的麻煩,尤其是扶持劉黑闥的崛起,更是讓大唐損兵折將。
不過亂世出英雄,英雄造時勢。
唐朝有李淵這樣的英主,有李建成、李世民如此的後人。又有房玄齡、杜如晦、魏征、裴矩、蕭瑀這類的文臣,有李靖這世上軍事水平能夠位列史上前茅的軍神,還有李世績、侯君集、段誌玄等等等等數之不儘的戰將。
麵對大唐這種可怖的陣容,一統天下的時勢不是突厥想乾涉就能乾涉的了得。
曆史上就算冇有羅士信,頡利都未能成功,更何況現在還多了一個羅士信。頡利的如意算盤,更加打不響了。
不論他用什麼手段,都無法阻止大唐的崛起。
頡利這些年失利,並不是他們突厥弱了。比起即位之初,突厥的實力還是有所增長的,隻是大唐的進步遠勝突厥,以至於在不知不覺中就趕上了突厥,甚至於超越。
頡利一直不想承認這一點,他們高傲的突厥民眾也冇有意識到這一點。
依舊以為中原人還是原來能夠任意由他們欺淩的民族,還是那般的弱小,也將過錯視為頡利的無能。
頡利也因為如此更無法認輸一直強撐著,一邊因對草原上的紛爭,一邊要顧及大唐,一邊照顧朔方等等等等……
一心多用,越用越亂,直接導致,至關重要的一戰,他慘敗給了突利。
頡利在那一場敗戰之後,苦思了許多,已經察覺了問題所在。隻是一直在猶豫,要不要認輸,要不要大退一步,退出多麵受製的情況,從而一心對付突利。
阿史那叢禮的戰死,朔方城的落陷,一連串的事情接連而來,直接將頡利打醒了。
意識到自己的失誤,意識到突厥已經走在了懸崖上,漸漸走向了一條不歸路。
失敗是成功之母!
古人留下來的知識精髓是極其寶貴的,失敗能夠磨練人的意誌,激發人的鬥誌。能夠坦然麵對失敗,挺過失敗,必然會走向成功。
麵對這種劣勢頡利認輸了,放下了突厥汗王的自尊,承認了失敗,選擇了退卻。
避開了大唐的鋒芒,避開了羅士信這柄無堅不摧的利劍回到了更北方的草原發展。
頡利在這一刻在粘怗忽而、烏默的麵前,他坦然承認了失敗,騎上了愛駒,望著埋葬阿史那叢禮的草原道:“汗王的命令已經下達,聽不聽在於你們。你們若是想要繼續留下。日後羅士信襲擾你們的時候,不要向我求援,現在的突厥冇有與唐朝打的資本。你們若是去投奔突利,也由得你們。但是從你們決定的那一刻起,你們就是我的敵人。我突厥的汗王阿史那莫賀咄設,對於自己的敵人決不手軟……”說著他由望著朔方的方向道:“我頡利認輸,卻不服輸。永遠野性難馴的土地,生存著永遠野性難馴的男兒……我們突厥人,永不屈服。你們若願意繼續跟著我,等我們有能力與李唐一戰的時候,帶你們殺回來。”
說完頡利揚鞭走了,走的極為乾脆,一點也冇有猶豫,也冇有理會落下的粘怗忽而、烏默。
粘怗忽而、烏默遠遠的看著頡利的背影,半響一句話也是冇有。
“汗王,好像不一樣了!”烏默突然說了怎麼一句話。
粘怗忽而默默的點了點頭道:“我也覺得……我們相交了多年,也不怕跟你說。原來我並不怎麼將這個汗王看在眼底,覺得突厥衰落至此,便是他的無能造成的。現在卻不知為何,對他有股驚懼的感覺。我決定了,聽從汗王的指示,離開朔北草原。”
烏默不如粘怗忽而果決,猶豫了半響,最終亦是點了點頭道:“我一人留下,也對付不得羅士信,一起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