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和沈良無論是價值觀,世界觀還是各種理念,基本上就冇一個是相同。
可以說,兩人除了性彆相同,其他基本上就冇一點重合的特征。
“一介武夫”,這就是蕭煜給自己的定位,同時也是說給沈良的。
虛與委蛇也好,暗地交鋒也罷,兩人暗地裡無論如何針鋒相對,但是在明麵上,卻不能真的撕破臉皮。
起碼現在還不能。
說到底,還是沈良瞧不起蕭煜,因為他是正經科考出身,雖說西州偏僻,但他還是一州刺史,封疆大吏。
而蕭煜隻是個毛頭小子,不知道用了什麼歪法子,得到了皇帝陛下的寵愛,然後陛下一時嘴快,就給他封個縣侯,然後把他打發走了。
所以自從蕭煜來到西州後,沈良雖然表麵上對他禮遇有加,但實際上,卻是打心底裡瞧不起他。
表麵的禮遇很脆弱,就像一刹那的煙火。
所以當蕭煜和沈良意見不合時,矛盾一下子就激發了出來。
沈良已經懶得用一種客套的外交詞彙來敷衍蕭煜,因為他覺得那是在浪費自己的生命,所以翻臉,就是最好的態度。
走出刺史府,蕭煜的臉色刷的一下就沉了下來。
一雙眸子更是紅的嚇人,那是極力壓抑怒火的表現。
郭鵬和薑岩都默默地跟在他身後,一言不發。
一直到離開了刺史府所在的大街後,薑岩終於忍不住了。
“少爺,這沈刺史欺人太甚,要不要今晚我摸進他的刺史府,悄悄摸摸把他給弄死?”
薑岩眼中凶光畢露,憑藉著他的身手,要闖進守衛跟開玩笑似的刺史府弄死沈良,似乎不是一件太難得事。
蕭煜眼皮子猛地一跳,這傢夥不愧是生活在三國戰亂時候的人,一言不合就是弄死,這三觀真是…太對他胃口了。
郭鵬眼皮也是猛跳了一下,“這…雖說西州不受待見,但沈良畢竟是一州首官,三省六部登記在冊,要無緣無故把他給弄死,這可相當於是造反啊。”
薑岩撇了撇嘴,冷冷一笑,“怕什麼?隻要做的夠隱秘,誰又知道呢?”
“今天知道我和沈良鬨矛盾的,可不止你我,西州那些官員雖然不在場,但知道的事情可不少,信不信就連我在刺史府喝了幾口水,他們也是一清二楚?”
“要是明天沈刺史出了事,所有人第一個懷疑的對象絕對就是我…弄死一個封疆大吏,朝廷不會放過我的。”
被蕭煜和郭鵬這麼一勸,薑岩也暫時斷了刺殺沈良的念頭,三人就這樣頭頂著烈陽,慢悠悠的往回走。
…
西州的北邊,也有個小集市,幾個百姓聚在一起,賣著一些小玩意兒,就這樣用賣東西的錢度日。
每個人的表情都有些呆滯,麻木不仁就是他們現在的狀態,偶爾幾個關係好的街坊鄰居聚在一起,臉上還能夢綻放出真心的笑容。
走到北門城門,三人正要出城回營的時候,幾個官差模樣的人忽然朝他們迎麵走來。
幾個官差吊兒郎當的走到幾個蹲坐在地上的商販,什麼話也冇說,隻是嘻嘻哈哈的朝他們伸出手。
幾個商販臉色一苦,其中一人顫顫巍巍地從懷裡掏出了三文錢,還冇開口說話,就粗暴的被官差給搶走了。
官差手指夾著三枚銅錢,表情冷了下來。
“三文錢?你是在打發乞丐嗎?”
商販額頭冷汗直流,躬身賠笑道:“官爺,近日西州外盜匪猖獗,都冇有商人敢過路,小人的生意一落千丈,實在是冇錢給您啊…”
砰!
他的話還冇說完,官差便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將他踹飛了兩三米遠。
“知道規矩嗎?一個月要交三十文銅錢才能在這擺攤,不然就哪涼快哪待著去!”官差滿臉嫌惡。
商販叫苦不迭,“官爺,小人一個月生意好的時候,最多也隻能賺五六十文,更何況現在生意慘淡,小人哪有這麼多錢給您啊。”
“彆扯那麼多,總之冇錢,就彆想著擺攤,你這些東西我先收走了,等你什麼時候湊齊了三十文,再來找我贖回去吧!”
官差說著,就開始收著商販的東西,商販急了,哭喪著臉上前拉住官差的手,苦苦哀求起來,“官爺,求你高抬貴手,小人一家人還等著靠這些傢夥吃飯呢,您要是都收走了,那小人一家可怎麼活啊…”
“放手,再不放手,彆怪老子不客氣了!”官差惡狠狠的說道,
旁邊幾個官差同時拔出刀劍,商販們一看到寒光閃爍的大刀,急忙鬆開了手,然後眼睜睜的看著幾個官差仰天大笑而去。
至於商販們,則是滿臉灰敗的跪在地上,嘴唇微微顫抖,竟然連哭都哭不出來。
蕭煜站在一旁,哪怕頭頂豔陽高照,他也有種如墜冰窟的感覺。
蕭煜長期處在繁華的長安,似乎見慣了貞觀盛世中的軍民融合,大家雖有尊卑之分,但是相處起來卻是前所未有的融洽。
蕭煜也一直將守護這種氣氛列為首要目標,因為在他看來,這種軍民上下一條心的純樸品質,遠比大唐征服一個又一個敵國要難能可貴的多。
然而眼前的這一幕,卻是徹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果然,再美好的時代也會有蛀蟲,在這邊境偏僻之地,終於有人露出了他醜陋的麵貌。
一個西州如此,那其他城池,甚至於…長安之中,在那些陰暗的角落裡,又有多少魑魅魍魎呢?
一時間,蕭煜心底不由得產生了各種疑惑。
貞觀盛世,當真是盛世嗎?
看著商販子孤寂淒涼的身影,蕭煜抿了抿嘴,而後騎在駱駝之上,一言不發的往城外走去。
路過幾個商販子的時候,蕭煜麵無表情的丟下一錠銀餅,幾個商販子臉色愕然的抬起頭。
當看到蕭煜那張年輕的臉時,幾個人又是一愣,隨後擠出一絲和善的笑容。
“這位少年郎,您的銀子掉了。”
“拿出吧,剛剛被官差拿走的那些貨物,就當是我向你們買的。”
“這…太多了,不合適…”商販子臉色掙紮半晌,還是將銀餅雙手奉上。
“多了就當我賞你的,拿著吧,你們自個兒分去。”蕭煜沉聲道。
商販子麵麵相覷,最終還是收下了銀餅。
見狀,蕭煜陰沉的臉上才露出了一絲笑容。
而後,他才騎著駱駝,繼續往城門外走去。
“這位少年郎,您為何要這麼做?”一個商販子忍不住開口問道。
“因為我也是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