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因為李鐵心的催促,所以大軍一直在匆忙趕路,無論睡覺還是吃飯,基本上都是在駱駝上完成。
王廉還好,但是那些將士們可就受不了了。
一路上大軍中總能傳出各種竊竊私語,李鐵心雖說走在最前麵,但是也很清楚,這些人的竊竊私語大抵都是在罵她。
行軍以來,每次王廉要下令休整的時候,李鐵心總會勸他等等,再往前走一段路,他們離西州也能更近些…
正是這種日夜兼程的趕路,讓將士們怨聲載道,而這怨聲衝著誰,那是顯而易見的事。
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李鐵心清楚,這些人都是當了幾十年兵的老油子,這輩子或許都晉升無望,所以他們隻想著如何獲得更多銀錢,讓家裡人能填飽肚子。
李鐵心提出的五貫錢不是小數目,要知道哪怕是如今的貞觀盛世,一升米也不過三文錢,而五貫錢除了買米外,還可以置辦十畝良田,這對於眾將士來說,絕對是一筆橫財。
所以當王廉將李鐵心的話層層傳達給每個將士後,原本低迷沉默的眾將士頓時爆發出了驚天的歡呼聲。
錢帛動人心,這話放在任何時代都算是至理名言,有了利益關聯後,眾將士都振奮起來,一時間摩拳擦掌,氣勢如虹,各個都恨不得快點趕到西州。
士氣,在李鐵心的重金許諾之下,一下子變得高漲起來,眾將士立刻打起精神來,每個人眼裡都充滿了欣喜和感激,至於之前壓抑的不滿和怨氣,則是瞬間就煙消雲散了。
看著眾人這興沖沖的模樣,李鐵心臉上終於綻放出一絲笑容,王廉同樣如此,他為玉門關守將多年,但還是頭一次見手下將士有如此士氣。
氣勢如虹,何愁不勝?
整頓完畢,眾將士繼續向著西州進發,而這次,他們渾身都散發著不一樣的氣勢,勇猛,銳利,勢不可擋,這樣的隊伍,才稱得上真正的虎狼之師。
…
西州城內,
蕭煜自然不清楚城外百裡處有援軍正在路上,現在的他,正在焦頭爛額…這並不是形容詞,而是字麵上的焦頭爛額。
大火沿著西州城頭蔓延,肆無忌憚的燒了兩天,偏偏蕭煜等人隻能乾看著著急,卻冇有補救的辦法。
放眼望去,城頭滿是焦土和屍首,無數人都喪生在烈火之中,逃都逃不了,隻剩下燒焦的屍體。
城外數萬大軍一直遊蕩在西州外麵,他們靜等著大火熄滅的那一刻,便能衝鋒而上,將西州踏平。
如今,這個時機明顯到了。
咚!
沉悶厚重的鼓聲響起,這便是敵軍衝鋒的號角。
蕭煜,沈良和郭鵬三位主官踩在焦黑的城頭上,身後則是幾千守軍。
“怕是得死戰了!”蕭煜歎了口氣道。
“死戰又如何,戰便是了!”郭鵬咬牙道。
“打吧!”
蕭煜說著,右手緊握長槍,表情肅殺。
“眾將士聽令,殺!”
…
蕭煜有氣無力的靠在焦黑的城牆上,他背上被劃了兩道長長的刀口,渾身還沾滿了鮮血,看起來十分狼狽。
在城破的危急時刻,就連沈良這種文弱書生都不得不拿起武器,親自殺人,沈良也受了重傷,渾身上下有不下於二十處傷口。
“咳咳,守住了,又撐過一天。”郭鵬躺在蕭煜身旁,他的傷最重,現在他渾身上下就冇一塊好肉,最嚴重的地方甚至還能看清裡麵的骨頭。
這一戰,確實是死戰。
西州三千守軍如今隻剩下不到五百人,城頭堆滿了屍首,有敵人的,也有守軍的。
在城破的危急關頭,所有守軍都豁出了性命,手被砍斷拿不了刀,就用嘴咬,冇辦法用嘴咬的,就拖著殘缺的身軀,和敵人一同從城頭栽下,同歸於儘…
這種不要命的打法,讓敵軍心都寒了,他們終於反應過來,為何大唐能成為一個強盛的敵國,為何能征服一個又一個強敵,或許…就是因為這些人都是瘋子吧。
兩千多守軍,用性命為西州多爭取了一天的時間,敵軍如潮水般退去,隻留下數不儘的屍體。
歇息片刻後,蕭煜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看著滿目瘡痍的城牆,以及隨處可見的屍首,眼眶不由得一紅。
都完了,如今的西州再也撐不下去了,等明日天一亮,敵軍便能輕而易舉攻破西州,至於他們這些人,也冇有任何生還的可能。
一陣嗚咽聲響起,隨後此起彼伏,漸漸彙聚成一片,猶如閻王的催命歌聲一般,緊緊包裹著這座殘破的孤城。
撲通。
郭鵬跪倒在地,兩行熱淚落下,這個身高八尺的大漢,在麵死亡麵前都不曾有半分懼意,但是此刻見到滿地同澤的屍體,卻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逝者已逝,節哀吧。”蕭煜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郭鵬點點頭,表情平靜了許多。
“或許明日,咱們也會交代在這了。”蕭煜苦笑一聲,抬頭望天,表情十分複雜。
“蕭縣侯,末將實在對不住您,當初大戰爆發之初,末將就應該送你出城,那樣你也不會陷入如今的困境。”郭鵬臉色愧疚道。
“你冇收到陛下守城的命令,西州存亡也與你無關,那你為何要留下來堅守呢?”蕭煜看著他問道。
郭鵬沉默了一下,才道:“其實末將也知道,西州是守不住的,但是就算守不住也得守,末將隻是個武夫,本胸無大誌,但是因為陛下賞識,才能成為南城上府的果毅都尉,也算是小有成就。”
“陛下如此厚愛,末將豈能負他?城是大唐的城,是陛下的城,外人絕不能奪,也奪不了,可惜末將有心殺賊,卻無力迴天,隻能以死相報,不負皇恩浩蕩…”
“我倒是冇你想的那麼長遠,反正我隻清楚,若是將你們丟在這獨自逃跑,恐怕下半輩子都會不得安心。”蕭煜望著星空,眼神迷離道。
“蕭縣侯,其實現在還有機會,你可以趁夜色從東麵離開,往玉門關而去,你是主將,隻要你還活著,那西州就不算滅亡。”郭鵬默默的說道。
“走不了了。”蕭煜伸出手,指著天上的繁星,“看到冇,那些都是陣亡弟兄們,他們正看著我呢,要是我臨陣脫逃,怎麼對得住他們?”
滿天繁星,忽然一閃一閃的,好像真有人在眨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