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閉上了眼睛,坐在榻上,半臥靠著軟墊,憋紅了臉,眉頭隱隱跳動,似乎是在回想著當年自己在馬上時的意氣風發。
“這封是龜茲的。”
“陛下平定四方,日月所照,並臣治之… ”
“還有…”
一共五封國書,內容大抵都差不多,就是以後我就是大唐的小弟了,大哥指哪,我就往哪,誰不服大哥,就是跟小弟過不去,咱倆一起揍他…
李二緩緩睜開眼,直愣愣的看著蕭煜,抿了抿乾裂的嘴唇,問道:“蕭煜,你說朕…是昏君嗎?”
“不是。”蕭煜斬釘截鐵地搖頭。
李二突然有些迷茫了,“朕算不上好皇帝,算不上昏君,那朕到底算什麼?”
“陛下你是皇帝,是九五至尊,吹口氣都能引起風雲變幻的那種。”
李二卻是歎了口氣。
蕭煜見狀,立刻道:“陛下,一個能讓各國臣服的帝國,絕不可能會百業蕭條,民不聊生,相反,它反而是個欣欣向榮,令人嚮往的盛世帝國。”
“而締造這盛世的,正是陛下您啊!若是您長此消沉下去,那大唐該怎麼辦?百姓該怎麼辦?他們是榮是辱,皆在陛下一念之間,陛下若如今日這般,食不甘味,那將來無數大唐百姓便可能會和你遭受同樣的下場!”
李二鼻子有些發酸,他心裡有些不捨,大唐就如同他的子嗣,正在他的小心嗬護下茁壯成長,所以此刻見他所期望的樹苗有些長歪了,心中難免會有些受不了。
但是經過蕭煜的開導,他又覺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個牛角尖,一個周碌,憑什麼能代表所有大唐百姓?
或者說,隻要他繼續勵精圖治,將大唐治理的更好,那樣才能防止出現更多的周碌。
什麼太平盛世,什麼天可汗,都抵不過少一個周碌!
“去令人傳膳吧,朕餓了。”李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幽幽的開口道。
方纔他還不覺得餓,此時恢複了精神,卻覺得肚子裡空蕩蕩的,餓得有些發疼。
“諾!”
蕭煜臉色一喜,好傢夥,李二終於恢複正常了,可喜可賀,大唐發展繼續步入正軌…
外麵,太醫署醫令聽說蕭煜竟然用什麼番邦國書去給陛下治病後,當即就變了臉。
“皇後孃娘,此事事關陛下龍體,怎可如此草率?”
醫令站在長孫皇後麵前,拱手恭敬道:“經過臣得診斷,認定陛下患的乃是心疾,因勞而損,憂憤成疾…”
“秦醫典籍中曾有過記載,該病需得靜養,萬不可受外界乾擾,否則心疾轉為病疾…蕭縣侯雖說是為了陛下好,但此病過於特殊,若是惹得陛下不適,恐怕會加重陛下病情,甚至於無藥可醫…”
一番話,讓所有人臉色都鐵青起來。
隻有角落裡的李祐,眼中微不可查的閃過一絲亮光,不過隻是轉瞬即逝,而後便與其他人的表情一樣,鐵青中帶著幾分憤怒。
長孫皇後雖說母儀天下,但此刻心愛的人出了事,正所謂關心則亂,她現在心裡充滿了擔憂,一顆心早已經亂了分寸。
“常醫令,這病有你說的這麼嚴重嗎?”
“陛下,臣作為太醫署醫令,雖擔不起聖手二字,可也算得上見多識廣,此病臣在典籍中見過,基本上是無藥可醫,隻能修身靜養,臣不敢妄自菲薄蕭縣侯,但臣敢斷言,在他的胡亂醫治下,陛下病情很可能會加重…”
長孫皇後臉色一白,她知道蕭煜很有本事,可在醫學方麵,這太醫署醫令纔是權威,他都說這病很容易惡化,那…
若陛下當真出事,那她該如何是好啊?
一瞬間,淚水便情不自禁的在眼中積蓄,隨時有奪眶而出的趨勢。
這時,小門被人推開,蕭煜慢慢走了出來。
“皇後孃娘…”
“蕭煜,你好大的膽子!”
蕭煜還未來得及將話說完,結果李祐突然跳到他麵前,而後指著他鼻子道:“是不是父皇的病情加重了?混賬東西,竟然謀害父皇,當真是罪無可恕啊!”
蕭煜瞥了他一眼,忽然笑了。
齊王…不僅是瘋狗,這智商還不高。
這時候,裡麵忽然傳來一聲微弱但極具威嚴的聲音。
“祐兒,父皇冇事…”
李祐表情凝固了,一臉不可置信。
長孫皇後也是一愣,隨後便是欣喜,“陛下他…”
“陛下餓了,快讓人傳膳吧。”蕭煜笑著道。
長孫無忌率先反應過來,他臉上帶著幾分狂喜,朝殿外喊道:“快,通知尚食局,讓他們快準備膳食。”
“諾!”
殿外伺候的宦官領命,然後立刻小跑著跑開了。
常醫令有點發懵,剛剛他纔信誓旦旦的說蕭煜一定會搞砸,結果轉眼間,陛下就想要進食…
這不是在打他的臉嗎?
“陛下此刻剛剛回覆精神,等他用完膳之後,便讓他好好修養一番吧,至於剩下的…”
蕭煜說著,斜著眼瞥了那常醫令一眼,似笑非笑道:“剩下的便交給常醫令了,他比較有權威,相信一定能治好陛下。”
雖說這是誇讚的話,然而常醫令卻板著一張臉,心裡麵完全開心不起來。
蕭煜看著他這副便秘的表情,心裡簡直樂開花了。
讓你在背後詆譭老子,本侯可不是什麼大方人…
現在是深夜,長安已經宵禁,幸好皇宮中設立了暖閣,偶爾給那些加班加點的大臣作臨時住所。
暖閣自然比較偏,皇宮重地,能讓大臣住已經很給麵子了,就彆想著住在什麼中心位置。
在宮中住了一晚上,第二天白天,宮門打開時,蕭煜這纔出了宮。
走在熱鬨非凡的街道上,看著那些臉上洋溢著笑容的百姓和商人,蕭煜忍不住咧嘴一笑。
周碌終究隻是少數人,大唐,還是那個大唐,百姓們安居樂業,然後用各種鄙夷的目光俯瞰著周邊的所有猢猻。
這就是一個強大帝國帶來的底氣!
“賣果子了,賣果子了,奇珍異果便宜賤賣了…”這時候,一個胡商忽然叫賣起來,不過他的聲音雖大,但並冇有多少理會。
蕭煜隻是隨意掃了一眼,整個人忽然一震,然後那雙腳彷彿在地上紮根了似的,怎樣也挪不動了。
至於他的目光,則是死死盯著商販擺在地上的東西,裡麵釋放出莫名其妙的光彩…就跟彩虹似的,十分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