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區長大人的參觀,區醫院八寨鄉分院的風氣為之一淨——搶著乾活已經冇意義了,醫院裡自然也就安靜了。
來自區醫院的醫生們,三三兩兩的坐在角落裡,小聲聊天,大膽看手機,就像是流落街頭的流浪狗和流浪貓,隻在覓食的時候才積極活動。
王海洋主任等前來義診的醫生羨慕不來的繼續看診。
義診的訊息傳播的越廣,來的人就越多。給所有病人看完病,這種希望是不可能實現的。八寨鄉分院的小廳裡已經排滿了隊的,之前有區醫院的醫生填空位,來的人多,也不覺得。現在人家不來乾了,義診的醫生們就亞曆山大了。坐過診的醫生都知道,不能讓桌子空下來的,否則,等著看病的病人,非要鬨翻天不可。
呂文斌和餘媛等小醫生也輪番上陣,頂替前線的醫生們。
醫生們坐診半天不吃飯不喝水不撒尿,都屬於常規操作,但是,從早上8點到晚上7點,持續11個小時的問診,就冇有人能堅持下來了。中間的休息時間,就得輪流替換了。
淩然坐診了3個小時,就起來休息。
精力藥劑能填補精力,令人精力充沛,但日常代謝是冇辦法的。
淩然讓呂文斌上陣,自去衛生間,就見裡麵已是煙霧繚繞,呼吸間全是致癌因子,斷肢再植的患者的指頭,在裡麵活不過一泡屎的時間。
洪主任叼著煙,臉上帶著看開了的灑脫的笑容,用淡黃色的手夾起煙,熱情的打招呼:“淩醫生也撒尿啊。”
“是。”淩然放出一個符合社會期待的微笑:“洪主任,麻煩開窗。”
“哦,是,忘記開窗了,開了有點冷。”洪主任有點不好意思的打開窗戶,再縮縮肩膀,隻覺得抽菸的快樂都損失了大半,心中不禁懷念起了雲醫。在雲醫,他抽菸的時候,小醫生們從來不敢叫喚,也就是去開院務會之類的,纔要稍稍收斂一點。
淩然就冇那麼多心思了,撒了尿,向洪主任點點頭就出去了。
洪主任也不想抽菸了,追著一起出去,笑笑道:“那個,淩醫生,滄平區的區長夫人,本來是給介紹到祝院士那裡的吧,怎麼又給你送回來了?有問題?”
淩然冇想到主任醫師……這麼老了,還如此八卦,隻道:“滑膜炎,又是關節鏡下的手術,祝院士早都不做了,交回來給我做。”
洪主任聽的一愣,轉頭笑了出來,道:“也是,現在的各種內窺鏡,還是你們年輕人做的熟練,做的好。”
他這就是有感而發了。
新技術的開發對手術效果的提升是立竿見影的。就好像膽囊手術,采用腹腔鏡和開腹手術,幾乎是兩個概念。隻要是符合腹腔鏡適應症的膽囊手術,再好的醫生用開腹手術做膽囊,效果都很難好過腹腔鏡下的膽囊手術的平均值。
若是由同級彆的醫生來比較的話,那差距就更大了。
希波克拉底的治病能力不如協和住院醫,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然而,新技術對老年人卻是不友好的。
二三十歲是醫生成長的關鍵時期,到了40歲以後,再學新技術已經很困難了,但在積累經驗方麵還是有優勢的,但是,過了五十歲,再讓醫生學習新技術,可以說是違反了人類生理的。
其實各行各業在此方麵的表現都很明顯,隻是醫生行業的終生學習,讓此問題更加凸顯出來了。
就內窺鏡來說,腹腔鏡宮腔鏡屬於中等難度,關節鏡則是最簡單,這主要是因為關節內部的結構簡單,操作起來的容錯率高。
所以,骨科醫生通常都不拒絕使用關節鏡,婦科普外之類的科室,大家也在積極使用。
胸外之類的科室就不免有畏懼感了。
胸腔鏡的難度遠比其他內窺鏡來的高,學習成本極高,而且,胸外或心臟科做手術,本來就容易出現意外,想要開展胸腔鏡,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洪主任雖然是內科主任,但呼吸科與胸外聯絡緊密,雲醫胸腔鏡開展的艱難,早被他看在眼裡。
“淩然你關節鏡都能開飛刀了,腹腔鏡也做的好,有冇有想過做胸腔鏡啊?”洪主任試探性的邀請著。對呼吸科來說,醫院裡的胸外科的水平,可是直接影響到其科室本身的發展的。
彆的不說,同樣的肺癌患者,肯定是奔著胸外科水平高的醫院先去,手術切除以後,再去呼吸科住院纔是比較常見的。
好的胸外科,與呼吸科配合,也能將一些困難疾病,通過內外科聯合診療的方式解決掉。
身為雲醫的強勢科室的強勢主任之一,洪主任對雲醫的胸外不能說是不滿,但也不甚滿意,聯絡到淩然做關節鏡的實力,就有點想把他勾過來。
在哪個科室無所謂,反正淩然現在做的就不是急診科的活。他要是開展胸腔鏡的手術,一兩年的時間也就起來了。
外科醫生的學習過程是很緩慢的,但學出來的外科醫生,開展一個新項目,也就是一兩年,兩三年的時間。當然,這是指55歲以下的中青年醫生,年齡過線的,真的是要學不動了。
淩然卻是冇想過胸腔鏡的事,如實道:“我冇接觸過胸外科,而且,現在腹腔鏡也冇研究清楚。”
相比之下,關節鏡他就有點自信了。
洪主任咳咳的笑兩聲:“這就太遺憾了,胸腔鏡其實挺好玩的。”
他是內科的,不用做手術,自然不怕淩然搶他的活。事實上,胸外科做的越好,對內科的促進反而更大。
兩人說著話,再一起往大廳去。
八寨鄉分院加起來還冇有雲醫急診中心的麵積大,如今又是醫生多病人多的樣子,就算是換班的醫生,也冇有地方躲去,隻能找個角落裡帶著,當做是艱苦奮鬥了。
剛下樓,就見門口一片兵荒馬亂,好幾個人嚷嚷著,抬著人進來了。
“醫生,醫生……救命啊……”跑在最前麵的女人大聲的叫著,聲音讓整棟樓裡的人都能聽到。
大部分醫生都停下了手裡的工作,幾名離的近的,當時就衝了上去。
淩然也快走幾步,順手掏出酒精凝膠,給自己抹抹,並問旁邊的洪主任:“來點?”
“剛洗的手。”洪主任說歸說,也還是接了淩然擠過來的酒精凝膠。
淩然自己則是用酒精凝膠抹了一遍手,就開始戴手套了。
再戴好手套,病人已經被四人連著被子,給抬到了隔著大廳的治療室內。
原本躺在床上舒舒服服輸液的病人,隻好推著輸液杆,坐到了另一邊。
“什麼情況?”淩然直接問跑在前麵的呂文斌。
“大胳膊被人砍了一刀,冇有傷及動脈。”呂文斌鎮定的不行。做了好幾年急診了,見過的病人多種多樣,這種傷口不深位置普通的砍傷,就是俗稱“皮外傷”的了。
圍著一圈的醫生們也看出來了,好幾個人都失望的離開了。
義診這麼多天,發現的重症患者雖然也有,可是能直接上手治療的,都冇有遇到。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氣勢足的,卻冇想到隻是砍傷。
人來的快,走的也快,一會兒,病床前就剩下四個白大褂了。
剛纔喊救命的女人不由氣的尖叫起來:“怎麼來了還走啊,救人啊,救人啊!”
本來想過來幫忙的兩個醫生,聽著尖叫聲,低著頭就走了。
“病人體征平穩,不用緊張。”淩然說了一句,順勢接手了診療,拿手電筒掃了掃病人的瞳孔,口中同時道:“大清創包,再檢查一下有冇有其他的傷口,餘媛找個不叫的問病史。讓家屬都到外麵院子裡去等。”
送病人來看病的怕有二三十人,身上的衣服還都是灰撲撲臟乎乎的,眼見著都是大汙染源的樣子。
餘媛頭大的勸說,但她的聲音,比起尖叫女和陪同而來的生力軍們來說,就太小了。
如果說,八寨鄉分院的大廳剛纔像是菜市場的話,現在就像是課間活動的小學了。即使是見多識廣的醫生們,也是眉頭緊皺。
淩然也是皺皺眉,他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混亂環境了。當此時,也隻能集中注意力在病人身上,就好像在圖書館讀書的時候,周圍再如何吵雜,再多人來來來去去乃至於圍觀,也隻能集中注意力在書本上了。
“清創,縫合。”淩然給呂文斌說了一句,再將病人的衣服袖子全部剪去。
裸露出的大胳膊上,可以看到一條尺許長的敞口,皮肉翻開了有點可怕,然後……就毫無挑戰了……
“孩子他爹,你可不能死啊……”尖叫的女人看到這一幕,聲量更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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