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然今天做的切口,隻有平常的三分之一強,也就是5厘米左右的長度。
比起微創來說,這樣的切口,依舊是很大的創傷了,術後的疤痕控製,依舊是非常困難。但是,相比“祝-淩跟腱修補術”常做的13厘米以上的大切口,5厘米的切口,至少可以通過各種方式來遮掩了。
當然,這其中最重要的,還是手術以後,跟腱的強度問題。
如果不是追求跟腱的強度,以保證相應的運動能力,病人原本就不需要挑戰大切口的祝-淩跟腱修補術,直接采用微創手術即可。
正因為如此,一直以來,淩然麵對的都是兩個極端的病人,一種,是以運動能力為第一追求的運動員和體育愛好者,另一種,則是更在乎傷口和外形,並且可以放棄部分運動能力的非專業人士。
裴寶兒則向淩然展現了另一種折中的需求。
一方麵,她需要跟腱具有極強的運動能力,因為舞蹈確實需要。另一方麵,她又需要腿部的疤痕儘可能的小,皮膚儘可能的光滑完整,因為舞蹈也確實需要。
僅僅達成其中一個目標,對於裴寶兒的職業生涯,都是極其不利的——這是在其他病人身上,很難看到的矛盾。
淩然曾經給多名女運動員做過跟腱修補術,其中不乏年輕的,皮膚光滑漂亮的女運動員,但她們即使不願意,最終還是會理智的選擇祝-淩跟腱修補術,或者,就乾脆退役。
但是,裴寶兒先是寧願坐著輪椅逃離,也不做手術,又是忍著痛,自願回到手術檯前,卻是從行動上,表現出了她心理上的兩難抉擇。
淩然向來是不關心彆人說什麼,而更在乎彆人怎麼做的。
裴寶兒的做法,令淩然意識到了祝-淩跟腱修補術的改良方向,或者說,是另一種跟腱修補術的需求——祝-淩跟腱修補術,原本就是因為劉威晨的需求而設計的,劉威晨是世界級的男子田徑運動員,對跟腱的強度有著超高的要求,對小腿的外形毫無要求,所以,10厘米或者14厘米的刀口,對他來說,都是冇問題的,隻要保證跟腱的強度就好。哪怕隻是提升1%的跟腱強度,他都願意多劃5厘米的刀口。
但是,裴寶兒這樣的舞者,顯然更需要一個平衡點。
或者說,裴寶兒這樣的舞者,是可以采用新的設計方法和理念,來重新設計手術的。
這對於普通醫生來說,是難以想象的困難,但是,對淩然和祝院士來說,就冇有那麼複雜了。
改良一種術式罷了,需要花費時間?當然。有點困難?當然。能夠完成?當然!
淩然低著頭,輕盈的縫合著血管。
新術式的核心依舊是血運,準確的說,這就是跟腱修補術的核心。隻有保證血運,才能保證強度——對普通醫生來說,隻有保證血運,才能保證跟腱的生命力,保證手術的成功。
但是,不同的術式,在如何保證血運方麵,是有千差萬彆的。
微創是減少損傷的極致,已經損失的血管就默認放棄了,隻要完成跟腱的重連接,藉助剩下的血管,維持一定的運動能力,保證病人能夠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就是它的目標。
開放性手術則是另一個方向,它更像是對圍跟腱係統的一個重建。跟腱斷裂了,全部縫合起來,血運不足了,縫合血管乃至於移植血管……
祝淩跟腱修補術,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它是連小血管都儘可能不放過的,這讓它在效力突出的同時,難度亦是倍增,幾乎成了淩然的獨門手術——能做這種程度縫合的醫生,寧願用在腦外科的手術裡去,才懶得這樣一針一線的縫合呢。
淩然與祝院士重新商量設計的手術,則采用了一個更折中的方案。
小切口的開放式手術的情況下,依然要儘可能的縫合血管,但是選擇性更強,要更有重點。等於說,是將祝淩跟腱修補術時的普降甘露,變成了核心灌溉。
這是淩然和祝院士,在短時間內,討論出來的最穩妥的方案了。不過,深究起來,與時間也冇有太大的關係。臨床醫學不像是自然科學,可以用時間堆出各種最佳方案,臨床醫學很多時候,都是不得已而為之,等待合適的病人的時間,往往比醫生設計方案的時間還要久,事到臨頭,修改方案的更是毫不鮮見。
裴寶兒是非常適合這個修改版的祝淩跟腱修補術的,她不僅有現實的確定的需要,從核磁共振等影像資訊來看,其跟腱等方麵的身體條件,也是適合的。
淩然揪著裴寶兒的跟腱斷端,一邊修剪,一邊滿意的點頭。
斷裂的跟腱毛毛的,用專業的說法是馬尾樣,但裴寶兒的跟腱是不完全斷裂,還有四分之一不到是連著的,剩下斷裂的部分,毛的也不均勻,所以並不真的像是馬尾,更像是雞毛,有的粗點如羽毛,有的細點如絨毛,亂糟糟的一片。
淩然耐心的整理好,再縫合,然後一一縫合粗細不等的血管,並重點保障幾個關鍵點……
5厘米的切口,無論是縫合跟腱,還是縫合血管,都顯的有些捉襟見肘,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其實是將手術難度給提高了。
不過,因為縫合的血管更少,總的手術時間,反而能夠得以壓縮,從這個角度來說,手術的困難度又是降低了的。
畢竟,再難也不過就是個骨科手術,除了要注意注意感染,骨科手術的總難度,是高不到哪裡去的。縫合血管的難度高,難不過顱腦外科;縫合血管的時間長,長不過顱腦外科;縫合血管的麻煩多,也麻煩不過顱腦外科……
淩然就以顱腦外科的標準要求自己,做著跟腱修補術,除了相應的設備比不上腦外科,除了助手的技術比不上腦外科,除了周圍人的謹慎態度比不上腦外科……環境,基本還是一致的。
淩然一手捋著跟腱,一手縫著血管,默默操作。
稍稍,有些寂寞……
尤其是手術室裡的氣氛,總是有些缺乏嚴肅感。
已經習慣了淩然的手術室的馬硯麟,此時就在大談特談呂文斌的豬腳:“豬肉貴了是冇錯,但呂氏豬蹄的價格漲的也太快了,一週一調價,每週調價的幅度還都不低,真是丁點的虧都不吃。”
“豬蹄也變小了一點,以前那種大豬蹄都少了。”
“他賣的量是大,但這麼大的規模了,不能說漲價就漲價吧,再說了,現在把價格漲上去了,回頭還降嗎?我可是不信。”
“晚上吃火鍋吧。”淩然忽然來了一句,打斷了馬硯麟的抱怨。
“好啊好啊,我一會去定。”馬硯麟趕緊答應了一聲,又問:“要提前點菜嗎?”
“我要吃兩個腦花。”淩然耐著性子穿針引線,腦海中浮現出來的,都是腦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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