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照目光一動,映入眼簾的是一對和他的眼神很相似的眼睛。
也是一雙既驚訝,又興奮的眼睛。
國師張北冥!
這是個麵白無鬚,看上去很年輕、英俊、風雅的男子,身著長袍,手持摺扇,頭上戴著高冠,整個人好似是畫卷之中走出來的美男子。
這幾乎是個完美的男人。
李照審視他的時候,他也在審視李照。
忽然拍拍扇子,“好啊,果然有天人之姿,殺死陳傲然是件不錯的事情,不過若在你手中,那這事兒也算稀鬆平常了。小友,你不願意叫我國師,就與我兄弟相稱吧。”
張北冥說話的時候,麵帶微笑,語氣親切,雖然身為堂堂大宗師,卻冇有給人一種身份差距的感覺,反而使人如沐春風。
李照點頭,“張兄請坐吧。”
張北冥微笑著點點頭,走過去坐了下來。
“國師。”張萱打著招呼,“小萱兒有禮了。”
可是張北冥並冇有搭理她,一屁股坐在排首的位置。
李照也跟著坐了下來。
而張北冥在這個過程之中,一直都用一種熱切的目光看著李照的渾身上下,就好像是一個把玩古董的名家,忽然遇到了一件世所罕有的珍品,根本是癡迷入神的狀態。
李照也在暗暗觀察他。
兩個人詭異地點點頭了,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
張萱在一旁站著。
過了一會兒,張北冥纔看到旁邊的張萱。
張北冥打了個招呼,“咦,小萱兒,你怎麼不坐?”
張萱苦笑道,“國師不應我,我哪敢坐下。”
“哎,叫什麼國師,你跟我客氣什麼,叫我叔叔就好。”張北冥微笑道,“坐下吧。”
國師張北冥,就是皇帝張歸意的弟弟,當年的一位皇子。
此人的幼年少年,都是懵懵懂懂,呆呆愣愣,做事有一種癡呆的勁兒。
在眾多皇子之中,他屬於極不出眾的那一類,文韜武略,琴棋書畫,無一精通,可說是皇子之中的廢柴。
這裡的武略,是指戰略。
但是一旦到了真正學武的年紀,張北冥卻立刻癡迷了進去,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一發不可收拾。
人們這才知道,有些人在某些事情上很笨,其實隻是對那些事情不夠喜歡而已。張北冥這個人,就好像是上天在塑造他的時候,把他的愛全部送給了武學,而對其他事物,則興致缺缺。
而成年之後,張北冥更是四處遊曆,根本冇有培養自己勢力的根基,更不參與什麼皇位之爭,曆經三十五年,終成大宗師。
待到回到京師,這裡早已經是天翻地覆。
張歸意的登基,此刻已經成了定局。
其實,張北冥和張歸意關係不算特彆熟稔,以張歸意的城府,從小就審時度勢,隻結交對自己有利的人,一心要拿住皇位。
以前的張北冥對他而言,就是個冇出息的弟弟而已。
在皇宮之中,這樣的人不說成千上百,隨手一抓也能抓出來七八個來。
在此前張歸意根本從未將這個有些魔怔的弟弟放在眼中,也從未想過這麼個單純的傢夥,居然如同大變活人一邊,在外邊兒走了一轉,就成了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大宗師。
這是張歸意始料未及的。
於是他立刻轉變態度,自然而然地與這個既陌生、有熟悉的弟弟結交。
最後,張北冥有些措手不及地,以自己的一身武功,以及皇室身份,成為了坐鎮皇都的一代國師。
至於北冥二字,其實也並非他的本名,而是他自己遊曆時候改的。
他用這個名號,在江湖中還做過許多大事,有過許多朋友,雖然這已經是往事,但他到最後也堅持這個名字。
皇室子弟的名字,都是有一定格律的,按說是怎麼也不能改變的。
但張北冥是大宗師,他的意願,誰也無法將其勉強。
他說改,那就隻能改了。
雖然張北冥和張歸意的關係,不算特彆親密,但對於張歸意的幾個女兒,他卻頗為親昵。
“纔不敢叫您叔叔呢。”張萱笑嘻嘻坐了下來,“要是給彆人聽去了,都會罵我的。”
“他們罵你,你就找這位小友吧。他的武功之高,足以應付世上九成九的人了。”
“這點自然,不過他可不幫我咧。”張萱看了李照一樣,忽然轉移了話題,“對了,國師,師傅和師兄不是去接見您了嗎?怎麼不見他們?”
“他們說有人見我,但我隻感覺到了小萱兒你的存在,房間裡本不該有另一人纔對,一時間心生好奇,於是快了幾步。”
張北冥說著,原來他和李照有相似體驗,李照感應不到他,他感應不到李照。
就好像現在,李照親眼看到了張北冥,才發現張北冥整個人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充盈著內力,內力幾乎融入了他這個個體,就好像整個人浸泡到了水中,幾乎脫離了和這個世界的聯絡。
而張北冥親眼看到了李照,也發現李照的渾身上下,內力極微,生命波動極小,經脈未曾突破,也全然是個在自己武學體係之外的存在。
但如果是他麵對其他宗師,李照麵對江波龍光,則都是互相感應得到的狀態。
一方是互相遮蔽,一方是互相感應。
這雖然是截然相反的結果,卻是相同層次的境界和成就。
張北冥看向了李照,好奇地問,“小友,你的武功到底是怎麼練出來的?我也看了許多典籍,從未見過有你這種特征,你簡直稱得上是個千古謎團!”
李照道,“這是秘密。”
張北冥挑了挑眉,也不強求,隻是抬頭咀嚼了一下這個詞彙,“秘密……有點意思,看來你就算不是道君下凡,也絕對是另一個同樣神秘的身份。”
這時候,李照問他,“我也對你頗為好奇,杜長生不能入皇都,真是張兄的威風麼?”
“哈哈,這不過是小萱兒抬舉罷了,老杜這人的氣魄,怎麼可能被我所阻?”張北冥哈哈大笑,“其實是皇上給我的請托,令我與方城主昭告天下,其餘三大宗師若敢進入皇都,就要令我與方城主共討之。老杜應付我是足以了,但要對上我和方希然方城主,那就是癡人所夢也。更何況他家大業大,涯角派一片盛景,有所顧忌,自然不會來皇都涉險了。”
“這是好事。”李照點頭道,“我可以猥瑣發育了。”
這話一出,在場兩人都是一愣。
這一愣,是愣在兩方麵。
一方麵,誰也想不到,幾乎被傳為天人轉世的小道君,竟然會用這麼粗鄙的詞彙。
另一方麵,誰也想不到,那樣一個狂傲的李照,一招打殺了歲月刀的男人,居然會在這方麵理智認慫,而非與杜長生死磕。
而且還說得這樣平淡,這樣理所應當。
李照自然冇什麼不好意思的,打不過就躲而已。
張北冥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小友,你果真有趣啊——既然如此,咱們過一過手吧。”
話音剛落,他輕輕按了按椅子的扶手。
刹那間,一股內力如毒蛇一般,竄入椅子,傳遞桌麵,再竄入李照座下的椅子扶手,速度之快簡直電閃雷鳴一般,直刺李照的身體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