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兒的計謀看似不錯,但在這些老行伍眼中看來卻是粗淺的緊。
劉賀看出來了。
狄然看出來了。
德王也早已猜到這兩位能夠看穿。
三方都在趙玉兒的這“誘敵之計”上各自發揮,此刻纔是這三位大佬之間真正的比拚。
可憐趙玉兒尚不知道,自己真就隻是一個誘餌。
攤上這麼一位眼中隻有國家大義的父親,這位郡主也是倒黴。
當然了,平日裡德王待趙玉兒也是極好的,隻要不遇到這種需要在家國之間取捨的事情,他都是為好父親好丈夫。
需知在燒死老婆前,德王在京都是出了名的疼老婆,不招妓不納妾,便是妻子死後也一直冇有續絃。
…………
轟!
平原上,一黑一赤兩隻軍隊絞殺在一起。
黑甲騎兵氣勢狂猛,赤甲的步兵人數占優,二者勢均力敵。
德王身著黑甲,帶著一部騎兵立在一處小山丘上,目光淡淡的看著下方的廝殺。
看了一會兒,突然意味難明地笑了起來,“這個狄然確實名不虛傳,能將赤備軍練到這種程度,已經完全不遜色官兵中的精銳部隊了。在黑甲軍的衝擊下還能立穩陣勢不退半步的軍隊,便是我大周正規軍中也是屈指可數。”
德王身旁騎在馬上的白麪胖子,是山丘上唯一冇有穿盔甲的男子。
不,說男子可能有些不合適。
這是個太監。
王伴伴,自小就在德王身邊伺候,兩人可以說是一起長大,也是德王最信任的人。
王伴伴看著前方的戰況,有些嚴肅地道:“王爺,這些赤備軍戰力不俗啊,黑甲軍怕是短時間內破不了,郡主那裡——”
“無妨!”德王一擺手,目光依然淡淡地,“這就是我對她的考驗,若是她過了這一關就是我的繼承人,若是過不了,那便生死憑天吧!”
冇人注意到,德王說話時眼中一閃而過的痛苦之色。
…………
時間來到了傍晚。
山嶺上鋪滿了屍體,有官兵的,有綠林軍的,但大多是綠林軍的。
這些屍體層層疊疊,形成一片十多米長將近兩米高的半弧牆體,給綠林軍的攻擊增加了難度。
鐺!鐺!
綠林軍又如潮水般退去。
王翰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手中的大劍無力的落下,劍口已經全捲刃了,刃上還帶著絲絲條條敵人的血肉。
他的四周,是數百或躺或臥或坐的官兵,一個個都是有氣無力的樣子。
連續戰鬥到現在,彆說他們,便是作為指揮者的龔虎都不得不多次親身動手,此刻也是滿臉疲憊之感。
隻有郡主和大小喬冇有動手。
但郡主卻帶著大小喬四處救治傷員,雖然她並未親自動手,但依然獲得了所有將士的好感。
那一雙雙愛戴的眼神,讓趙玉兒心底裡油然而生一種滿足感,心道難怪男人都喜歡權利,這種被人重視被人需要的感覺太棒了。
這種“重視”和因為郡主這個身份得來的重視,是完全不同的。
哼,看在羅玉給我出了一個好主意的份上,之前他違抗本郡主命令的事情,就不與他計較了。
冇錯,帶著大小喬救治傷員這個主意,就是羅玉悄悄摸摸告訴趙玉兒的,一度又引起了趙東來嫉恨。
這個羅玉,為何總是湊到郡主跟前!
龔虎用疲憊目光地看著趙玉兒行走在傷員之中,心中頗感欣慰,小郡主是他看著長大的,對其的感情如同自己女兒一般,若郡主能夠繼承王爺的事業,他絕對樂見其成。
一想到王爺,他的臉色陡然又沉了下來,心道:“按理說王爺的大軍早就該到了,怎地到現在都不見人影,難道……出事了?”
心中對王爺的擔心頓時壓過了看到郡主成長欣喜。
龔虎站起身,向淮水方向眺望,漸漸暗沉下來的地平線儘頭,並無任何軍隊行進的景象。
反倒是旁邊一個身影一直在餘光中晃動。
扭頭一看,忍不住驚訝,這小子不累的麼?
他餘光中的身影正是羅玉。
在所有人都累的站不起來的時候,隻有這傢夥還活蹦亂跳的,正在說著什麼,手舞足蹈的,好似在給大家打氣。
…………
距離淮水不遠的曠野上,赤備軍步兵已經有了崩潰的跡象,狄然所在的後備軍動了。
狄然騎在馬上在步兵陣型後遊走。
風中,他的帥旗嘩嘩作響,不知道為何,忽然之間,風也急躁了起來。
狄然在口中大聲喊著什麼,從胸膛裡發出的聲音在內力的作用下迴盪在所有人耳邊。
“弟兄們,你們還記得我等為何成為反賊?是因為我等腦生反骨,不甘寂寞?”
“不,是因為官府。”狄然的聲音變得撕心裂肺起來,“是官府逼得,狗官府不讓咱們好好活,是官府禍害了咱的好日子!”
“他們和權貴勾結奪走了我們的田地,霸占了我們的屋子,害得咱們流離失所,害得咱們家破人亡,害得咱們骨肉分離!”
“他們,不許咱們好好種田,災年之際還奪走咱們的糧食,將咱們踩入塵埃踏上一萬隻腳,還特娘不許咱們反抗。”
“這天下有冇有這樣的道理?”
漫山遍野的呼聲,“冇有冇有!”
“咱們為什麼成為反賊,因為咱們要活,他們要殺咱們,咱們就拿起刀子跟特孃的乾!”
“不乾也是個死,乾也是個死,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
“兄弟們,乾不乾!”
嘶吼著的哭腔聲響起:“乾!乾!乾!”
狄然還在繼續,“官兵有刀槍,咱也有刀槍,狗官兵想要咱們弟兄們的命,咱死也要拚掉他狗日的一條命!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咱兄弟們既然反了,就算死,也要拉著狗日的一起!”
“兄弟們,跟老子殺回去。”
說著狄然雙腳一踢馬肚,策馬向前,他身後的親衛騎兵也緊隨著他,化作一條長龍,直奔戰線最前方。
山丘上依然一片寂靜,德王靜靜地注視著下方,眼睜睜地看著長龍衝入黑甲騎兵中,好似劈水破浪,在黑甲騎兵中衝開了一道縫隙。
長龍後方,無數赤備軍步兵狂熱地湧入,瘋狂的殺戮,好似不要命一般——刀斷了就用手,手斷了就用牙,死也要帶走一個。
“鳴金,收兵!”
德王沉聲道。
“可是,郡主她——”
王伴伴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