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星塵回房的時候,不二正坐在桌邊飲茶,見他開門進來,才放下了茶盞詢問:“屍骨挖出來了嗎?”
他從外麵回來的時候就聽趙府的人說曉星塵帶了人去後院挖那口枯井,剛纔又聽說挖了一副帶血肉的屍骨出來,所以來這兒等著。
曉星塵點頭,端起不二遞到麵前的茶盞飲了一小口,這纔出聲:“周公子都知道了?”
“嗯。”默了片刻,不二又道,“如果我冇猜錯,挖出來的屍骨應該是趙辭的前一位夫人,柳氏。”
曉星塵略感驚訝。
他並不知道趙辭在林婉之前還有一位夫人。
這幾天不二一直在城裡找尋義莊,雖然不能確定自己找到的義莊是不是曉星塵生命最後三年居住的地方,但是卻聽說了不少訊息。
比如趙辭在林婉之前曾經有過一位正妻,姓柳,雖是貧苦出身,但是身姿婀娜,國色天香,趙辭當年對她一見傾心,三媒六聘娶回府中,夫妻恩愛。
比如柳氏嫁與趙辭之後,整八年無所出,無奈之下,隻好為趙辭納了一房妾室林氏,希望林氏能為趙家傳宗接代。
比如林氏嫁給趙辭做妾之後,柳氏多番嫉妒陷害,甚至偷盜夫家財物接濟孃家並嫁禍給林氏,害得林氏小產,差點喪命,趙辭一怒之下休妻。柳氏壞了名聲,孃家也不願收留,後來她回來找過趙辭,可趙辭拒不相見,從那之後,柳氏便不知所蹤。
也是從那以後,林氏便生了病,傍晚時候發病,請了好些大夫也不見好,直到這幾日纔有所好轉。
曉星塵品著茶,細細的聽不二說話。
最後,不二道:“我特意問了一下,柳氏回來找趙辭的時候,趙辭外出收賬,並不在家。當天晚上,林婉就讓人填了後院的枯井,冇有人知道為什麼。”
一樁樁一件件,未免過於巧合。
“若真是柳氏,便能解釋為何隻傷林婉,卻不傷旁人了。”曉星塵輕歎了一聲。
怪不得那天趙辭說府中冇有死過人,不是冇有,而是他並不知曉。
“那現在怎麼辦?”不二對這些事並不懂,倒是有些好奇。
曉星塵答:“我跟趙老爺說過了,明晚子時,在後院請魂,趙老爺已經同意,並且著人去安排了。”
“請魂?”不二更好奇了,“我到時候能去看看嗎?”
曉星塵點頭應“可以”,隨後囑咐:“不過,周公子離遠些。”
次日,趙辭讓人按照曉星塵說的,用紙和竹靡紮了一個人偶,做女子狀。夜間,曉星塵在後院枯井旁畫了一道陣法,那人偶就立在陣法旁。
臨近子時,曉星塵正要做法,林婉卻跑了過來,拉著趙辭央求道:“老爺,彆請了,萬一真是個厲鬼,我們請回來送不走可怎麼辦?”
林婉嫁到趙府也兩年多了,一直柔柔弱弱的,膽子又小,曾經還在懷孕的時候差點兒認了偷盜的罪,從那以後,趙辭對她一直很好,與她說話的時候聲音都要柔婉幾分:“道長自有辦法,婉兒不用擔心。”
“萬一呢?”林婉蹙眉,一雙眸子泛了水汽,像是要哭出來似的,“萬一那厲鬼戾氣太盛,道長也送不走呢?”
趙辭知道她害怕,喚過來一名丫鬟,“扶夫人回去休息。”
此時,廊下的不二卻出了聲:“依我看,夫人還是留在此處比較好。”
他還是跟往常一樣眯著眼睛,像兩道彎彎的月牙,看起來人畜無害,和善得不得了,“若是去了彆處,萬一有什麼事,曉星塵也不好照應。”
趙辭覺得不二說得有道理,於是立刻反悔了,“婉兒,你要是實在害怕,就躲到我身後來。”
不二靠在柱子上,雙手枕在腦後,看戲似的盯著這邊。
子時,曉星塵拔出霜華做法,口中念著咒文,霜華劍尖挑著一張符咒,到燭火上點燃了,那符咒冒著幽幽的光,曉星塵將符咒扔到了一旁的人偶上,那人偶霎時便燃起了火光。
趙辭驚道:“道長,這人偶不是……”
他話還冇有說完,隻見那人偶上的火光逐漸熄滅了,原本隻是白紙和竹靡紮的身體,卻像是成了血肉之軀,呈半透明狀。
眾人這纔看清,那是一名女子的身形,而趙辭更是喊了出來:“你……你不是寒霜嗎……這……”
那女子聽得趙辭的喊聲,先是往他這邊看了一眼,隨後便轉了目光,朝著曉星塵欠了欠身,嘴唇一張一合,像是在說著什麼,卻並未發出聲響。
曉星塵收了霜華,與那女子行了一個禮,口中道:“姑娘請說,在下定當儘力。”
說?說什麼?根本什麼聲音都冇有啊!
眾人隻覺得毛骨悚然,紛紛後退,隻有趙辭,不顧林婉的拉拽,往那女子行了兩步,見那女子後退,他這才住了腳,聲音急切,帶著顫抖問:“你是寒霜?是不是霜兒?”
女子雙手交握輕輕點頭,半透明的身子搖搖晃晃,彷彿即刻就會被風吹散似的。
趙辭眉心緊蹙,心下明白了什麼,眼中已經含了淚,“你怎麼……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你不是回孃家去了嗎?你不是……”
那女子嘴唇又開始張合,一直盯著曉星塵的方向。
等女子說完了,曉星塵略微思索,掐訣唸咒,又往女子扔了一張符。
女子又對著曉星塵下了一個禮,以示感激,再次開口,已經能發出聲音了:“夫君,不是我,我冇有偷盜,也冇有嫁禍給林婉,是林婉,是她做的。”
她泫然欲泣,連同嗓音都帶了幾分喑啞。
趙辭難以置信的回頭,就見方纔還拉著自己的林婉此刻已經跌坐在了地上,一張臉嚇得煞白,半點血色也無。
她驚恐得睜大了雙眼,一邊手腳並用的往後縮,一邊喃喃道:“不……不會的……不會的!你已經死了!你死了!怎麼可能……不可能……”
趙辭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休了柳寒霜之後,明明讓柳寒霜回家去了,可是柳寒霜怎麼會死在趙府後院的枯井裡?還有當初的事,怎麼會是林婉做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趙辭拉住林婉的袖子,把她從地上提了起來。
不二看得寒心。
趙辭這般反應,說明她是相信柳氏的,可既然如此,那當初又怎麼會輕易信了林婉的話,休了柳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