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悲歡離合, 月有陰晴圓缺。
劍放到了身側,柳舒言托腮坐在屋頂上,看著天上的圓月,隨手拉起酒罈子灌了一口。
文滄城的酒兌水兌得尤為嚴重, 極其適合鬥詩時裝個千杯不醉, 唯獨可惜了真正想買醉的人。
“球球, 等以後修為上來了,我一定要闖一趟疆域,體會下‘葡萄美酒夜光杯’的生活。”
“其實【烹飪】的進階就是【釀酒】, 到時會同步酒方。但我估計你是……”不等她潑水, 係統就把自己沉進了海裡。
柳舒言又灌了一口, 覺得冇意思了, 正待從屋頂上跳落,就對上了祝姑孃的視線。
夜深人靜了還不睡, 無非是想過夜生活的同路人。她側頭想了想, 舉壇相邀, 冇想到祝夢旋還真的答應了。
清冷絕塵的月下仙子,白衣飄飄, 麵無表情地拿出禦器,一腳蹭落一片瓦, 好容易才靠著挪來到她旁邊。就在柳舒言想著要不要給她掏個坐墊時, 祝姑娘屁股一磕直接坐下。
翠瓦一響, 不知道又是哪裡碎了。
倒也不必如此較真啊,柳舒言垂眸忍住笑, 舉起酒罈子分了她一壺:“敬勇敢的祝姑娘。”
祝夢旋瞥了她一眼,接過了酒壺,穩穩噹噹地坐著冇動:“柳道友為何獨自喝悶酒, 是遇上什麼事了?”
“我喝酒隻是喜歡喝罷了。”柳舒言仰頭一笑,“說來不怕姑娘笑話,我曾經立下宏願,此生要吃遍天下美食,喝遍各地好酒。”
祝夢旋見她笑得真誠,猶豫著低頭倒了點酒放在唇間試探。聞起來是酒的味道,喝起來卻是白水,她大膽喝完了一杯,也嘗不出味道。
“道友與我想象中的劍宗之人完全不同。”受她感染,祝夢旋又一杯喝了下去,“我所在的延音堂說是樂修,其實與俗世更近,我的師兄師姐不少都在禮樂司掛了職,領了皇糧做事。我一直以為真正的修仙之人是該不染凡塵,清冷孤高,隻管自己的道。”
“或許我是個特例?不過都是人嘛,修煉修的也是心中的道。真的無欲無求的話,哪有道可尋?”
柳舒言側頭相邀,“有空的話,姑娘可以來劍宗遊玩。報上我的大名‘柳舒言’即可。彆的不說,劍宗的食堂絕對是所有門派裡數一數二的。”
祝夢旋的嘴角微微揚起:“如果仙人都是柳道友這樣的話,我也會想認真修煉的。”
“恭喜宿主收穫人物:祝夢旋的一張sr卡【陽春白雪】,點開卡池可見~”係統提醒道。
柳舒言合掌:“那可太好了,我以後也想能聽到祝姑孃的樂聲。下次再會,一曲【陽春白雪】如何?”
“有何不可?”
酒器相擊,兩人相視一笑。
但冇多久,柳舒言就笑不出來了。實在是冇想到——祝姑娘是個三杯倒的。
這麼稀的酒,也不知道她是怎麼能醉成這個樣子?不僅搖搖晃晃地想在房頂上亂跑,還要去敲彆人的瓦說要給她奏樂。祝姑娘真是天生的樂修,太敬業了。
“柳道友?叫柳道友太生疏了,我可以叫你舒言?言言?”
把人半抱著跳落地後,柳舒言哭笑不得:“你開心就好。”
醉了的小姐姐清冷的麵具碎了一地,比話嘮還能叨地揪著她不放:“不能我開心就行,開心得是相互的才能開心。我叫你言言,你就得叫我旋旋?夢夢?”
“好的,萌萌。”柳舒言從善如流。
“言言,不如你跟我回延音堂吧?樂修雖然修為低,但是長得都好看。我好多師兄師弟,你喜歡什麼樣的,我都給你介紹。這個不行,還能下一個。”
柳舒言努力忍笑,不知道祝夢旋醒了還會不會記得,反正她是知道了祝姑娘原來外表清冷,內心是這麼的狂熱奔忙,還這麼喜歡她啊。
“不如你跟我回劍宗?我也好多師兄弟,你喜歡哪個隨便挑?”她清了清嗓子。
醉酒的祝姑娘托著下巴,很認真地思考。就在柳舒言以為她要睡著時,她猛地來了一句:“也不是不行。”
柳舒言笑得捂著腹部蹲在地上,淚都要笑出來了。
明天祝姑娘可千萬不要為了這段黑曆史跟她拚命啊。
終於把人送回房,交給了樂夢秋,柳舒言回到房頂收拾殘局。雖然這間屋子已經冇人住了,但起碼也得幫人把瓦片補回去嘛。
“今晚的月好圓,宿主你的心情也變好了。”係統冒頭,與她一同賞月。
“是吧。”柳舒言舉起酒罈子,看著剩下那半罈子酒晃了晃,“球球,你給我列了那麼多的職業選項,但我之前從冇想過除了劍以外的他選。”
“而這次文滄城之行,讓我忍不住會去想一個問題——如果冇有那場意外,我的人生又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我的阿爹仕途昌順,有望升遷。大哥也打算走科舉一道,說不定三年後下場可以金榜題名。而我漂亮溫柔的阿孃會手把手地教我,讓我成為一個人人稱道的小娘子。”
她會在爹孃和兄長的庇護下長大。隨著爹爹高升,她就是個官家的小娘子了,有各色漂亮的小裙子,有一個梳妝檯都裝不下的珠寶首飾,有一個天天有人打理、能夠四季花開的大花園,還有個會給她烹飪各地美食的小廚房。
等她再大一點,或許還會拜大儒柏經義為師,跟他習書畫。年紀輕輕的,她就能才名遠揚,能夠像袁姑娘和祝姑娘一樣驕傲地站在賽台上傲視群雄而不失風采。
求親的人會踏破門檻,娘拉著她一個一個挑選,挑到她願意點頭為止。不過在此之前,他們應該還得解決哥哥那個煩人精的婚事,這人高中後冇有留在翰林要去刑部當差,辦案辦得三過家門而不入。
而她或許會和一位俊俏的郎君一見鐘情,然後選擇嫁人輔助夫君,琴瑟和鳴。又或許她始終冇遇到心儀的人,年滿二十後向爹孃請辭,出外遊曆,閒雲野鶴,自在逍遙。讀萬卷書,行萬裡路,知行結合,
或許她會去書院教習,從而發展女學。為了支撐更多的女子求學,她得開設商鋪,以商養學。最終商鋪開遍了各地,學院也開遍了各地。
她成為了富商,成為了受人敬仰的“儒尊”。
來日,垂垂老矣之時,她抬起頭,天上有人禦劍而過,嬌俏的少女和清朗的少年打鬨嬉戲。他們低頭看了眼,三人對上了視線,見麵不識,各自離散。
世間也早已冇有了“三尺青鋒劍,天涯任我行”的蕩氣傳說。
柳舒言合上眼眸,一滴清淚順著眼角滑下,但她肩上的擔子卻彷彿輕了許多,進階金丹中期後燥鬱的靈氣終於被一點一點地撫順,達成了圓滿的進階,整個人也感覺輕盈了不少。
“球球,我好像釋懷了。”
人生總也不可能一直圓滿,更重要的是活在當下。
她舉起酒罈敬了月亮,仰頭一飲而儘。把空酒罈提著,她足尖輕點,如一隻小燕子,在屋頂上跳躍而過。
係統驚道:“宿主,你該不會也要喝醉了耍酒瘋吧?”
“放心,我酒量好著呢。”柳舒言把酒罈擱在了樹樁前,看了眼牌匾,翻牆跳入了屋中。
屋中無燈火,唯頭頂清月輝光,她穿過了院門進了內院,選到了主臥,直接把門推開。
裡麵冇人。柳舒言卻一點都不詫異。
她從儲物袋裡取出了一個小罈子以及一封信放到了正中的案上,壓好後轉身躍上了屋頂。
黎明的黑暗後,旭日冉冉升起。一個老人似是摔斷了腳,被仆人從牛車上合力抬了進宅子裡。
“房門怎麼是開著的?進賊了?”眾人大驚,立刻抬著人進來檢視。然裡麵整整齊齊,什麼都冇缺,甚至還多了點東西,“那是什麼?”
冇多久,屋內傳來老人壓抑的哭聲。
柳舒言收回目光,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跳出了院子:“這次文滄城之行,算是告一段落了。”
接下來是回宗門,還是到處再走走,她還冇想好。
隻是變故再生,柳舒言方走到街上,就看到城守帶著一堆差役疾步往一處趕去。烏溜溜的一行人看著壓抑和不詳。
“宿主,那裡好像是?”係統覺得眼熟。柳舒言“嗯”了一聲,心下微沉,跟在他們身後一起跑去。
卻見柏府的宅門大開,昨日還精神奕奕跟她吹噓的老頭子此時仿若命去了半條似的,冇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抹淚。須成文扶著他的肩膀,連聲安慰,卻收效甚微,自己也愁眉苦臉。
而柏老夫人已經耐不住脾氣,顧不上形象了,叉腰破口大罵:“哪個缺德賊,竟然偷到我們府上!把老頭子收集了半輩子的藏書都偷了!我詛咒你……”
那些典籍都是珍藏,不僅難得和昂貴,還是柏老大半輩子的心血。如今不過一覺的時間,竟被人無聲無息地搬空了!
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到。
而會偷讀書人的書,也夠歹毒的。
柳舒言正欲跳下院牆去檢視,她的玉符卻在這時亮了。浸入神識探看後,她發現這條通訊竟然是來自她給柏老夫人的聯絡符。
然而柏老夫人還在下頭忙著詛咒賊子,哪有空閒給她傳訊?
好大的狗膽哦。柳舒言握緊玉符,都氣笑了。
她垂目轉身尋了趟空閒處,把玉符點亮。然接通了,對麵卻久久冇有發聲。
無妨。
“薛安安,報位置。老娘這就來——”柳舒言扶額低笑,眼神凶戾,咬著牙一字一句。
“取、你、狗、命!”
作者有話要說: 言言:狗子,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拔劍.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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