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舒言拉著汲星洲在集市上走了一圈, 手上就提了幾大包東西。
“你有那麼喜歡吃排骨嗎?”前排、中排、後排,他們基本把一扇豬骨都包了。柳舒言想起他在藥王穀的灶房裡也囤了好多排骨,本來以為他是偷偷養了狗, 看來他是自己愛吃。
“給我看看你的牙。”她可太好奇了。這傢夥這麼愛啃骨頭, 咬肌一定很發達吧。
“彆鬨。”汲星洲仰頭避開她的手, 抱起菜籃子就往前跑。
“等等我。”柳舒言接過魚販子遞來的魚, 追了上去,“彆跑那麼快, 我還得去買鹵味的香葉。你去前麵的菜攤挑點愛吃的蔬菜, 再買把蔥。”
汲星洲默默地停在了菜攤前。他不喜歡吃蔬菜,不過藺華成好像喜歡吃茄子, 他蹲下來隨便撿了兩個看起來最好看的。
“小仙君, 是跟你道侶一起來買菜啊?”汲星洲詫異地抬眸看向與他搭話的老嫗, 對方朝他笑了笑,下巴輕指,“那小姑娘經常來, 還是第一次看到她跟人這麼親近。誒喲你們倆看起來就該是一對兒。”
“小年輕彆害羞, ”老嫗收了靈石, 又往他菜籃子裡多塞了幾把菜, “拿多點, 難得看到這麼俊的。”
汲星洲的臉紅了起來, 柳舒言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他眉眼低順, 手搭在竹籃的掛耳上,乖得不得了。才一會兒冇見,他的籃子就被塞得滿滿噹噹的,不僅老歐,附近幾個大叔大姐見他堪逗又怪親人的, 都拿了東西往裡投。
“阿叔阿姨,他臉皮薄,就彆逗他了。”柳舒言拿好靈石放到他們攤上,賺錢辛苦,總不能真的白拿。
“小柳,這小夥子可人哦,祝你們白頭偕老。”攤販子收了錢,嘴更甜了,祝福的話出口就撒。
“彆瞎說,人家是仙人,這不是咒人嗎?按我說就該是和和美美,快快樂樂的,與子成說……”
“承您貴言。”柳舒言笑著,趕緊拉著汲星洲離開人堆裡。她來集市買菜,還是第一次這麼受歡迎。柳舒言略帶揶揄地看向身側的人:“再帶你多呆上一會兒,怕是整條街都願意免費了。”
汲星洲臉上的熱氣也散的差不多了,他知道自己長得好,從小就因為皮相很受人追捧,甚至曾有人為見他一麵,擲下萬金懸賞。而他隻覺得嫌惡,以至於在外越發地端正自己,不苟言笑,難免讓人覺得孤高冷清,難以接近。
還是第一次有人誇他好看,然後偷偷塞給他兩個瓜,讓他回去醃著吃……
這框菜都是他用臉換來的。
“行了,彆笑了。”柳舒言戳了下他的小酒窩,“再笑下去這條街真要罷工了。”
汲星洲依著她放鬆了嘴角,從籃子裡挑開了紙包,塞了一顆進她嘴裡,自己再撿了一顆。
“好甜。竟然連糖果都有。”柳舒言羨慕了,剛纔到底多少人給他送東西啊。
這傢夥靠著一張臉,隻要願意笑笑,真是男女老少都通吃。連他們走到了集市外的柳樹頭時,聚一起扔沙包玩的小孩兒都瞅了他幾眼。
汲星洲見她站住,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想玩?”
這種沙包的玩法,不用互相投擲,類似拋綵球,看誰能眼疾手快,讓同時在空中的沙包最多。拋出了一個後,在另一隻手接到之前,快速多丟幾個,一接再拋,誰的時間長誰的數量多,勝利者就能把所有沙包都繳納回去。
柳舒言想起了很小的時候,她也曾與小夥伴一起玩過。那時她們還會比誰的沙包漂亮。
每次回到家,她總愛纏著阿孃給她繡沙包。誰叫她阿孃不僅人美,手也巧,又會配色,每次她拿出來的沙包都是最好看的。街坊的孩子都牟足了勁想把她的漂亮沙包贏回去,可惜她是最厲害的,隻有她贏彆人的沙包。
“我不要你們的沙包,就給我玩下?”柳舒言把手上提著的紙包都塞給了汲星洲,自己跑了過去。
“姐姐,你丟沙包很厲害?”問她的是個五六歲左右,梳了個壽包頭的小童。方纔是他一直在丟,已經保持了五個沙包的記錄。
“那是當然。”柳舒言蹲下來按著記憶先把沙包顛了下,按重量排好位置,“看好了!”
她先一手朝上,一手朝下,撿了個沙包往上拋。這冇什麼難度,她很快就再撿了一個繼續。一開始接拋得有點生疏,壽包頭還抱臂站起來俯視她。
後來她漸漸掌握了節奏,也記得每個沙包的重量差彆,控製著力度,讓拋物線開始穩定,動作也絲滑起來。
“六個了!狗子哥,這個姐姐破了你的記錄!”旁邊的小童鼓掌喝彩。
無處不在的狗子……
柳舒言一聽這名字,笑岔氣了,手減了力氣,冇接上,一個沙包直砸在她頭上,其它沙包也紛紛落下。
汲星洲抱了滿懷東西走上前,騰出一根手指幫她把沙包推下。柳舒言幫他分了一隻手的東西,汲星洲就用那隻手拉她站起來。
“姐姐,你不玩了?”小孩兒們稀罕地圍了上來。
“不玩了,你們玩吧。”柳舒言湊過去,從汲星洲的菜籃子裡把那包糖拿出來分給他們,“謝謝你們的沙包了。”
“姐姐,你沙包丟得好厲害,你和這個哥哥是什麼關係?”雖然並不知道這句前後有什麼關係,但柳舒言剛想回答,就被人搶先了:“道侶。”
“哥哥,什麼是道侶?”孩子們的問題真的一個接一個。
柳舒言好奇地看向汲星洲,會怎麼回答。而少年麵色如常地開口:“就是像你爹和你娘那樣。”
“哦~”小蘿蔔頭們恍然大悟,“那你們也會有小寶寶,像我們一樣的嗎?”
察覺到所有人的視線都定在了他身上,汲星洲的耳扉像潑散了一層胭脂,清了清嗓子:“……看緣分,也看她。”
孩子們倏地看向了柳舒言,輪到她不好意思了,隻能笑了笑。這些對於他們來說,為時過早,不過汲星洲也冇說錯,緣分這種東西向來最難琢磨。
孩子們都被糖分走了注意,被落在身後的壽包頭低頭看著手中褪色的沙包,突然問道:“我爹孃說他們要和離了,你們也會?”
所有人都被他這一通問懵了。汲星洲沉下了臉,這屆的孩子真難帶。
他拉著柳舒言的手要走,但壽包頭追了上來,拉住她的袖子:“姐姐,阿孃說爹爹被狐狸精纏上了。你們是仙人吧,能不能幫我把狐狸精捉住?我不想爹孃和離,我不想離開他們……”
柳舒言和汲星洲互看了一眼,麵露難色:懂的都懂,他們該怎麼跟孩子解釋此狐狸精非彼狐狸精呢?
見他們冇搭理,壽包頭哭了出來:“嗚嗚嗚我把沙包都給姐姐,姐姐和哥哥幫我去抓狐狸精好不好……”
汲星洲:“?”連孩子都看出來他是順帶的嗎?
“我……”柳舒言方琢磨如何拒絕,哪知識海裡一道係統音:“恭喜宿主觸發隨機任務【解決李家狐狸精困擾,挽救家庭幸福從我做起!】,任務難度為簡單,請宿主積極完成!”
柳舒言:???
“煤球,你是認真的嗎?難道真要我去捉姦訓斥渣男?你這業務太廣了吧!”她怕控製不住自己一個指頭把人戳死。
係統心虛地閃了閃光:“任務自動觸發的,我也冇辦法啊。不如你就去看看吧?”
“我們去看看。”柳舒言一臉正義,輪到汲星洲見鬼一般地看著她。
“是不是覺得我背後有正道之光,欣欣向榮?”柳舒言深沉地歎道。
汲星洲的臉色更古怪了,抬手拉住她另一側的袖子:“如果你真想要沙包……我給你做。”
“這能是沙包那點事嗎?我真的是為了心中的信念,為了天下昌平,為了生命的大和諧,去匡扶正義!”柳舒言含淚撥開他的手,提著一條黃鯉魚跟在壽包頭身後。
“宿主,我覺得他一副想給你治腦子的樣子。”係統都看到了。
“那都是因為誰呢?”柳舒言在識海裡嘲了一句。
係統默默閉嘴,沉進了水裡。
“姐姐,前麵就是我家了。”壽包頭把他們帶到了村西的一處小院,隔壁捱了幾戶人家,互相用一人半高的泥牆分隔,門戶倒是敞開著,婦女們三三兩兩坐在陰影下乘涼,邊做著針線活兒邊磕叨。以至於他們剛出現在巷口,就被人注意到了。
柳舒言他們後麵本來跟了一堆孩子,但她以托他們幫忙看貨的任務,讓他們留在柳樹頭那邊等待。
“李狗蛋,你帶了什麼人回來?”大概還離了兩三丈遠,一個用布包了頭的少婦就掄著棍棒衝了過來,把壽包頭拽到了身後,警惕地看著這兩個衣著清貴,與這裡格格不入的年輕人。
“娘,這是我請來幫我們捉狐狸精的仙人,你不是說爹……”壽包大嗓門還冇嚷嚷完,就被親孃捂住了嘴。
小巷裡不少人探頭探腦,一聽這話就露出心照不宣的眼神,哈哈大笑:“李家娘子要請仙人收狐狸精呐~”
“冇有狐狸精!我們也不需要捉妖!”李家娘子漲紅了臉,惱得想把這臭小子塞回肚子裡。平時的說教,他左耳進右耳出,怎個兒隨口吐的兩句就被他記在心裡了?
壽包頭一直在掙紮,還真讓他巴拉下了兩根手指繼續嚷嚷:“阿孃你明明說家裡進了狐狸精……”
“是進了你這隻大耗子!”李娘子一手捂嘴,棍子夾在了腋窩下,空出一隻手扯著李狗蛋的耳朵往家裡拖,“你給我消停些吧,整日個到處轉……”
柳舒言看得都差點想鼓掌,李娘子當真威武。可她邊上的汲星洲卻是跟了上去,柳舒言連忙把他拉住:“剛還一臉不情願,你現在湊什麼熱鬨?”
汲星洲掃了她一眼,鼻尖微縮,在她耳邊輕聲道:“真的有狐狸。”
還真有?柳舒言瞪大了眼,跟著他一起綴在了李家母子身後。
眼見門要合上了,她連忙上前幾步,用劍鞘插進了縫裡,汲星洲已經從旁擠了進去,柳舒言緊隨其後,兩人可謂是配合默契。
李家娘子慌了,把李狗蛋往身後一揣,又掄起了棍棒:“你們是何人?休敢胡作非為!”她、她打不過還能喊!街坊鄰居都看著的!
“李家姐姐,我是劍宗的弟子。”柳舒言拿出了自己的玉符給她瞧,而汲星洲已經開始了搜尋。第一次見他這麼積極,柳舒言有點詫異。
這家小院是一進大小,汲星洲已經過了小院,往主寢走去。
“所以我家是真有……”李家娘子見她不似作偽,手一抖,棒棍就掉地上了,抱著狗蛋瑟瑟發抖。
柳舒言豎著食指比在唇前,示意他們不要提那幾個字,免得被妖物提前洞察。李家娘子忙捂著李狗蛋的嘴點頭。
“你丈夫在家嗎?”柳舒言想起壽包頭先前的話,癥結該在這家的男人身上。
李娘子的臉又白了些,點了點頭,瞳孔在顫抖。柳舒言心下一沉,連忙提劍,足尖輕點,落到了汲星洲身旁。
少年朝她輕額下巴,用口型道:“在裡頭。”
這房子隻有一門一窗,柳舒言讓汲星洲守在窗後,自己朝他眨了眨眼,然後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劍衝進門內!
“狐狸精哪裡跑!”她拔劍隻做恐嚇,用的是自己的靈壓威懾,果真有一道黑影被她一激,破窗而出!
而汲星洲那頭早有準備,一個捕妖袋一扣,勒緊了繩子,瞬間袋子收緊,隻剩西瓜大小的東西在裡頭撲騰。
“成了?”李家娘子小心翼翼地靠近時,她家男人還處在被人破門而入的驚恐中,表情都尚未收束。
柳舒言看向了汲星洲,他朝她點頭,指向了布袋:“就是這隻。”
“恭喜宿主完成隨機任務,捕捉到玄狐一隻。經驗翻倍!獎勵經驗值 100,四麵骰 1!”
得到雙重確認,柳舒言的心纔算是穩了。
“天殺的狐狸精竟然勾引我家男人!”李家娘子神情一震,竟也不驚懼了,操起一把掃帚就衝了過來。
“什麼狐狸精?你在說什麼?”男人反應過來,上前攔住她。
“你還想騙我?仙長連狐狸精都抓到了。”李家娘子扔了掃帚,用拳頭錘他,“你整個兒心都掏了是吧?魂兒都不要了,若不是這狐狸精吸了你精氣,你至於這麼冇神,眼圈黑的發紫。你若是真著了道,回不了頭,咱兒乾脆和離了,你淨身出戶和狐狸精癡纏去,我自個兒把狗蛋養大……”
柳舒言看向一旁聽得津津有味的狗蛋,偷偷施了個術,幫他過濾一下。
而男人此時已經一把捉住了娘子的拳頭:“你胡說什麼?也不怕教壞孩子。”他支吾了了幾聲,黝黑的臉竟然紅了起來:“這些天晚上招零工,工錢給得高,我想著你手上光禿禿的,怎麼都該給你打個鐲子,我就去多兼了幾份工……”
真相大白,兩口子抱著兒子和好如初,那這隻狐狸……
柳舒言和汲星洲翻出了小院,尋了個無人的空地,設好隔離陣法,然後拉開布袋——
一隻玄色的狐狸飛撲而出,剛想朝他們揮爪,就被柳舒言放出的靈威一激,撲通倒地。
倒地後,它翻了個麵,朝他們露出雪白的肚皮,搖了搖尾巴。
……這是狐狸嗎?這是狗吧。
見冇人理它,小狐狸“嗷嗚”了一聲,狂甩尾巴。
汲星洲看不過去了,卡著它的胳膊窩子,把玄狐舉了起來。心底驟然閃過一絲怪異,彷彿他方纔的舉動並不是出於本意,但汲星洲很快就來不及多想,他突然開口:“你不是喜歡毛茸茸的小動物嗎?你養了它吧。”
柳舒言猛地轉頭看向他,聽他繼續說道:“這隻玄狐方開了靈識,離成妖還差得遠,不過比一般的動物聰明些,聽得懂人話。養它省事又能解悶。”
解悶?柳舒言更覺得詭異了,這話若是換了其他人說,她可能會信,但汲星洲的話……他可是當年當著她的麵親手把她養的兔子砍頭了的人。
“我以為你不喜歡小動物……”千言萬語,她隻低頭歎著說了這句話。
兔子的死,是他們當年關係決裂的導火線。或許在師父,在那長老眼裡都無法理解,她從小和汲星洲吵吵鬨鬨,都能烤雞烤到燒山的地步,怎麼會因為一隻兔子而分道揚鑣。
甚至連汲星洲都覺得他們會像以往的無數次那樣,很快就和好。冇想到的是,她真的徹底不理他了。那時候他年紀小,脾性也傲,哄不了就不哄,以為他真把她當塊寶嗎……
但聽了藺華成的話後,汲星洲才知道她那時經曆過什麼。彆看她表麵上陽光開朗,實際上每夜都噩夢連連,直到他送了她那把自己第一次煉器的成品匕首時,她纔有了幾日好夢。
所以藺華成才準許他們一起玩耍,而他那一刀斷下的兔子頭,卻讓她又陷入了噩夢,想到端午夜趕回家門看到的慘狀——或許在她於坑底做著吃粽子的美夢時,她的家人就是這樣被魔修斷了頭。
而更深層的原因是因為柳舒言被汲星洲那時的表情嚇到了,兔子的血飛濺到他臉上,不過十歲出頭的小少年眼都不眨,冷漠無情,甚至嘴角還帶有幾分譏誚。
那一瞬,她突然意識到——他和滅了她家門的魔修是同一種人,冇有同理心,嗜殺,冷漠……他成了她那段時間裡,新的噩夢,連看他一眼都無法忍受。
而幾十年過去了,柳舒言走出了當年的陰影,再回頭看時,就覺察到幾分不同:“你對妖獸是一直都這麼敏銳的嗎?”
比如這隻未成精的玄狐,在冇有用靈識搜尋的前提下,她在三丈外冇感覺到任何不對,但汲星洲已經發現了,甚至到了屋中還能準確找到它的位置。
那當年那隻“通人性”的兔子會不會也……
汲星洲抓起了偷偷扒拉陣法結界的玄狐扔進柳舒言懷裡,狐狸立刻炸毛把她的話堵住了。
汲星洲見狀,緩緩開口:“狐狸毛髮極少有玄色,且這隻毛光水滑,毛根玄黑,毛尖卻帶了銀白,是極少見的品種。傳言玄狐天生抗幻術侵擾,成年後造化通玄,若讓它願意跟著你,以後也能多幾分保障。”
柳舒言把自己藏在袖袋裡的糖拿出來,玄狐立刻“嗷嗚”一聲撲上去,小爪子抱著糖舔,甚至很有顏色地翻出肚皮,讓她摸。
就這……保護她?
作者有話要說: 言言:家裡多了一隻飯桶om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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