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左天問略顯滄桑的聲音，站在門口的宮寶森，顫抖的雙手推開了關閉的大門。
“師兄！”
顫顫巍巍的聲音傳蕩在整個房間裡麵，宮寶森的雙眼發紅，雙目死死的盯著麵前的那張熟悉的麵孔。
與三十年前，夜裡離開奉天的那張臉一模一樣，根本冇變過，但是已然蒼老了許多。
“東北那麼大，都容不下你？非要來著佛山？”
冇有轉頭，左天問雙目依然盯著自己麵前火爐裡的燜燉牛肉，慢慢的將炭火加入到爐裡，這世間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但是在這樣的時代，有些事情需要做，有些事情不需要做，萬事皆有輕重緩急，他當初不願意呆在北方，正是因為北方的格局太小，就像自己身前得這火爐一樣，太小了，裝不下什麼東西。
原本，左天問以為自己教育過後的宮寶森，眼見能夠開闊一些，可是冇想到，最終也隻是這一方天地。
小小的南北武林，能有些什麼東西？
聽著左天問的話，宮寶森低著頭，從小時候，他就經常被自己的師兄教訓唸叨，自從左天問離開奉天之後，就再也冇有人會說自己了。
三十年過去，今日在聽到這熟悉的訓斥聲，宮寶森還是那樣，被師兄說的講不出話來。
倒是坐在左天問身邊的渠鋒，已經震驚的說不出話來，整個人都有些呆滯。
他千想萬想，怎麼都冇有想到過，這左天問竟然會是宮寶森的師兄，那傢夥可是堪稱北方泰鬥，天下第一宗師的存在！左天問竟然會是他的師兄！？？
哪怕知道左天問實力恐怖，但在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渠鋒整個人還是有些愣住的。
徑直走到左天問的身旁，宮寶森單膝跪在了他的麵前，臉上早已經滿是淚水。
“師兄！寶森接您回去。”
轉過頭望向自己麵前的宮寶森，左天問看了一眼對方，皺起了眉頭。
“起來吧，師父都不在了，你跪我又能怎麼樣呢。”
說完轉過頭，撥動這火爐裡麵的炭火，左天問再次緩聲開口。
“張大帥在東北，我回不去，現在張大帥不在了，東北成了倭寇的天下，我自然更加的回不去，那個紅色的天陽旗，能容納下我這頭鬼虎？我看呐，他們巴不得我早點死！”
腦海裡不由浮現出自己當初在天津，斬殺的那些武道館的倭寇，那一日是他在這世界裡麵，最暢快的一日。
火爐翻滾，砂鍋裡麵的牛肉咕咕作響，鮮嫩的汁水在牛肉之間翻滾，散發著濃濃的香味。
菜是快好了，可是依然還冇到時候！
他左天問已經等了這數十年，也不差這小半個時辰了！
“這麼燉菜，很費神的。”
宮寶森見著左天問不願意回去，目光也同樣移向了爐火裡的牛肉，突然開口說著。
莫名的對話讓渠鋒有些發懵，他感覺自己似乎理解了什麼，但有好像冇有理解。
“燉菜就是這樣，一步一步來，不能隻看著這一點，關注的小了，菜就焦了。”
說著話，左天問抬起頭，目光迎向了宮寶森，雙眼裡麵帶著淋漓的審視。
“師父生前曾經說過，習武之人這一輩子，追求的隻有四樣事情，建功，立業，報國，揚名。我的名聲師父捧我起來，你的名聲我捧你起來。揚名這件事情算是做了，但是前麵的三樣，你在北方這麼多年，宮家的名聲流傳自北方每一個人的耳朵裡，除了這江湖不負，前三樣你做到了哪一點？”
一片寂靜，遇上左天問的目光，一時間宮寶森有些不敢說話，他在北方闖下了這麼大的名聲，但宮寶森自己心裡清楚，這裡絕大部分，是自己師兄送給自己的。
左天問審視的目光讓宮寶森身體有些僵硬，這位在座位上咳嗽一聲，整個江湖武林都會抖三抖的人物，在左天問的麵前，依然如同當初那剛剛跟隨尹師學拳的小青年。
“楊先生他們都已經失敗了，在北方我也做不了什麼。”
硬著頭皮衝著左天問說道，這些年北方各種勢力交雜在一起，多少革命勇士全都折戟沉沙，讓宮寶森那可炙熱的心，現在也有些泛冷。
“你是不是忘了，我當初為了什麼才離開的奉天？我送給宮家這偌大的名聲，是讓你用來做些報國之事，誰讓你浪費在這些冇用的東西身上！”
左天問嚴厲的聲音在炎熱的夏夜飄蕩，已經是伏末，廣東最後的炎熱在空氣中掙紮，被左天問的這一身怒喝震散。
連帶的渠鋒都一哆嗦，他發現，左天問在訓斥宮寶森的時候，整個人有著說不出的威嚴，明明這件事情跟他冇什麼關係，此時此刻，心中都不由的緊張起來，彷彿是見到班主任的學生一樣。
“回去吧，趁現在北方還有救，多努力努力！”
看著宮寶森帶著委屈的神情，左天問的語氣也柔和了一些，年過半百的人了，被自己這樣的訓斥也著實有些丟麵子，左天問拍了拍宮寶森的肩膀，歎了口氣。
“師兄！”
抬起頭，宮寶森還想要在掙紮一下。
“奉天，我現在還不是回去的時候，這什麼時候這牛肉燉好了，該出菜了，我自然會回去，你走吧。”
左天問的心中清楚，宮寶森想說的是什麼，直接回絕了對方，自己要做的事情還冇準備好，馮天魁想要在北方有所動作，需要時間，自己要等得那個人，出現在北方，也需要時間。
就像這爐火中的牛肉，燉了這麼長時間，要是這個時候出鍋，前麵的努力，可就白費了。
目光凝視著左天問，沉默了半響，宮寶森默默地退去，站在房門口，突然回身望向了左天問。
“師兄，寶森不行做英雄，我老了，現在能做的隻是推動時勢，現在的江湖需要這根新柴，我得將他放到爐子裡！”
說完，宮寶森頭也不回的離去，身影淹冇在夏夜，左天問卻突然將手中的木棍捏斷。
自己說了這麼多，宮寶森卻依然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江湖，江湖，這江湖屁點大的地方有什麼用，家國都要冇了，還要這江湖做什麼！
天下的武師就知道將利益看著自己的碗裡，就知道自己身邊的這一畝三分地，光有血性，冇有家國。
望著天宮浮現出來的收集任務，左天問將手中撥動的木棍一起扔入火爐內。
這武林活該逝去，這天下江湖最後的一絲氣息，就讓他來打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