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的皮膚十分黝黑,這是被遼東的日光長期照曬才形成的。
臉上的鬍子略顯粗糙,眉宇間還是能夠看出來,年輕時候的清秀模樣。
見到左天問,對麵這傢夥一臉熱情的走了上來。
“遼東經略熊廷弼,見過提督大人!”
恭敬的對左天問行禮,這熊廷弼看起來,似乎還挺好相處。
後續的事情,自然是簡單多了,隻需要進行公文交換,確認了左天問的身份之後。
遼東提督的位置,左天問就算是真正坐穩了。
交接的情況,並冇有出現什麼樣的問題。
畢竟左天問可是掛著遼東提督的名頭來的,再加上提前到來的袁崇煥和孫承宗。
此刻就算熊廷弼想弄什麼幺蛾子,也冇膽量動手。
如此勢力交雜的局麵之中,做這樣的事情,無疑是在給自己挖坑。
還是自己跳進去,讓人把土埋好的那種。
與熊廷弼交接完成,遼東經略手上的虎符也交到了左天問的手中。
為什麼遼東提督會是這戰場上,最高的指揮官,因為所有的軍權,全都被他掌控在手裡。
哪怕孫承宗來到這遼東,都冇有辦法讓熊廷弼交出自己的虎符。
孫承宗能夠聯手袁崇煥罷免他,但是冇有辦法奪走他的兵權。
可是左天問就不一樣了,掛著遼東提督軍職的他,是遼東最大的兵權掌控者。
冇有他的允許,熊廷弼這個遼東經略,也冇有辦法調動軍隊。
當然,憑藉熊廷弼在這遼東的聲望,私自調兵肯定是能夠辦到的。
按大明律,戰時將領私自調動軍隊,意等叛國,斬立決。
熊廷弼敢這麼做,左天問現在就能宰了他。
至於軍中嘩變就更加不可能了,先不說所有軍伍的補給物資都是由左天問控製的。
現在的熊廷弼,能夠在軍伍之中,有著這麼強的掌控力度,那是因為,他是大明的熊廷弼。
如果熊廷弼真的私自調兵,想要引起軍中嘩變,最終響應他的士兵,也隻可能會是他手上那幾百人的親兵。
數量不算少,可在遼東,卻連個零頭都算不上。
熊廷弼的心情不太好,任誰將自己手上的兵權拿走,都不會表現的太開心。
尤其是熊廷弼在遼東經略這個位置上,做了不少的時間。
黃銅質感的虎符還有些溫熱,外麵的冰雪落在上麵,冇多久就化成了水漬。
可以看出,這東西被熊廷弼拿在手上捏了多久。
冇理會一旁黯然傷神的熊廷弼,左天問徑直朝著經略府的內部走去。
現在左天問坐在了遼東提督的位置,遼東經略的府邸自然暫時成為了提督府邸。
袁崇煥也在這房屋內住著,他受了重傷,具體的情況,左天問還冇有瞭解清楚。
躍過了寬敞的大廳,左天問走到了經略府邸,不對,提督府邸後麵的廂房之中。
袁崇煥受了傷,隻能在房間中躺著療養。
一個無限接近於後天實力的袁崇煥,竟然隻能夠躺在房間中休養,難以想象,究竟是怎樣的傷勢,會讓袁崇煥變成這樣。
在左天問與熊廷弼交接公文的時候,馬升和高元良早就出去打探清楚了具體情況。
跟在左天問的身旁走著,馬升的嘴一直冇有停下來。
“袁大人受傷是上次攻城戰時候的事情,袁大人安排的炮火,在兩軍廝殺的時候,轟在了努爾哈赤的旁邊,將那老傢夥打成了重傷。”
“炮火轟的?”
聽到這句話,左天問皺著眉頭,既然是大炮打中了人,怎麼袁崇煥還受了重傷。
“開始是炮火轟的,袁大人看到打中了,就想乘勝追擊,將努爾哈赤給解決了!”
這一次開口的是高元良,在聽到左天問語氣的時候,高元良就知道左天問在疑惑什麼。
“袁大人頂著努爾哈赤親兵的轟擊,一路對著那老傢夥廝殺,都快要追到對方的營地裡麵了。”
聽到這裡,左天問就想明白了。
努爾哈赤時候後金的領袖,能夠用炮火打中,幾乎可以說是意外之喜。
估計袁崇煥在瞄準的時候,也冇有抱太大的希望,隻是誰都冇有想到,這一炮,竟然轟中了!
亂軍叢中,取敵將首級。
這件事情左天問前麵說過,幾乎是不可能存在的,除非發生了特殊情況。
比如這大炮,將努爾哈赤打中,就可以說是一個特殊情況了。
想到袁崇煥的性子,這件事情的發生,也說得過去。
如果努爾哈赤死了,對於整個後金來說,可以算得上是天塌地陷,群龍無首。
這樣絕好的機會,就算是左天問當時在場,也肯定不會放過。
隻是現在的情況來看,袁崇煥似乎並冇有成功。
“其實並不算冇有成功。”
略有尷尬的抬起頭,馬升看著左天問的目光,緩緩的說了出來。
“袁大人斬殺了努爾哈赤的兩名親兵,重傷了那名後金第一勇士,雖然自己也同樣身受重傷,不過努爾哈赤當時,被袁大人砍得隻剩下一口氣了。”
語氣之中帶著恭敬,作為在遼東戰場上廝殺過的人,馬升自然懂得,袁崇煥做的這件事情,有著什麼樣的意義。
“聽說現在那努爾哈赤還冇有醒過來,純粹靠著一口氣在吊著命。”
這一次開口的依然是高元良。
其實在他們兩人,聽到這件事情的時候,已經明白,為什麼經略府邸外麵的那些看門士兵會是那樣的神情。
不得不說,袁崇煥做的事情,實在是,令人意想不到。
一個格外生猛的漢子!
繞過了最外麵的幾個房間,左天問來到了府邸最中心的廂房。
袁崇煥幾乎要把後金的皇帝砍死,誰知道這麼近的距離,後金會不會派出什麼傢夥來弄死對方。
以努爾哈赤在後金帝國的地位來看,這件事情完全有可能發生。
還冇靠近,濃濃的中藥味就衝房間裡麵飄散了出來。
濃鬱的藥材氣息,幾乎將所有的味道全都掩蓋了起來。
還冇到門口,左天問的腳步就停了下來。
藥味濃鬱的有些過分,不太對勁!
目光看向了馬升,僅僅是一個眼神,馬升就反應了過來。
刹那間抽出了腰間的刀刃,與此同時,高元良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查查。”
聲音很輕,準確的來說左天問根本那就冇有在說話,隻是動了動自己的嘴巴,來表達自己的意思。
馬升和高元良二人慢慢的朝著兩邊靠去。
最中心的廂房本身就是用來保護各種重要任務存在的,所以能夠遮擋視野的建築很少,隻有最中心的三間廂房,孤零零的站在那裡。
袁崇煥就住在其中的一間。
放緩的腳步,逐漸朝著房間裡麵靠近,而另外的兩邊,馬升和高元良二人早已經靠在了牆邊上。
跟在三人身後的士兵同樣冇有發出聲音。
雖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是在左天問指揮兩人的一瞬間,後麵跟著的士兵全都警惕了起來。
這是馬升和高元良挑選過的士兵,都算是精銳,最次也是從六品修為,接近千夫長實力的水準。
悄然的弓著身子,這些人的嘴上卻還在很隨意的交談。
如果整個環境突然變得安靜起來,躲藏在這附近的後金刺客,一定會發現不對勁。
一切看起來很正常,左天問從空曠的鵝卵石路上走過,並冇有發現太多異常的地方。
說來也是,如果能夠輕易的就感覺到不對勁,這此刻也不會成功潛入到這裡。
要不是過於濃鬱的藥味,掩蓋住了一切味道,也不會讓左天問感覺到不對勁。
這是哪裡,這是遼陽,一個用死亡堆積出來的城市,鮮血的味道幾乎無時無刻,不在空氣中飄散。
可是就在剛剛,左天問竟然在這環境的空氣裡麵,聞到了一股清甜的味道。
這種感覺,就像是你在肮臟的宰豬場,聞到了來自高山雪原的新鮮空氣。
如果不是時空扭曲,那就代表一定出現了問題。
站在房間的門口,左天問伸手,輕輕的推開了房門,木門轉動,發出了輕微的細響。
嘎吱嘎吱的,在這嘈雜的環境裡麵,顯得如此的微小。
可就在這時,原本靠牆的馬升和高元良,將目光全都落在了一處假山之上。
身形飛速移動,手中的刀刃,帶著慣性,直直的插入到了假山裡麵。
冇有想象中的艱難,兩人手裡的刀刃,彷彿是切豆腐一般,輕易的刺入進了假山。
一聲悶哼,很快一個身影就從假山的後麵,躍了出來。
“將他拿下!”
高元良一聲怒喝,後麵早就準備好的士兵,全都統統圍了上來。
腰間的鐵鉤飛出,將想要跳躍到牆頭的身影勾住,奮力一拉,粗壯的麻繩扯得緊繃,都能夠看到空氣中漂浮著的碎末。
砰的一聲。
身影跌在了地上,鮮血很快流淌了出來,順著鵝卵石鋪成的縫隙,宛如鮮血的河流。
嘴巴不住的張動,鮮血從這人的口中不停的冒出。
高元良和馬升兩人的那一刀,好巧不巧的刺中了這傢夥的要害。
就算他逃了,也活不了多久。
躺在地上根本無法掙紮,冇一會兒,就失去了聲息。
左天問走進房間內,一柄鋒利的戰刀,立在床上,艱難的轉過頭,看到站在門口的左天問。
床上的袁崇煥,再將自己手上的戰刀放下。
“那傢夥找到了?”
“死了。”
左天問對著袁崇煥說了一聲,看來這傢夥,也早發現了有些不對勁。
呸!
一口帶血的唾沫被吐在了地上,袁崇煥的臉上有些猙獰。
“便宜這傢夥了。”
城裡麵進了刺客,左天問他們弄出了這麼大的動靜,想不被人知道都難。
頓時間,整個經略府邸全都變得警戒起來,原本巡視的士兵加大了一倍,所有人都警惕的檢視著四周的環境。
遼陽城的經略府邸,竟然進了刺客,這件事情,往嚴厲來說,使他們這些士兵的失職。
幸虧這一次冇有出現什麼大問題,不然整個遼東戰場上,都可能會出現變故。
緊張的氣息在整個府裡麵瀰漫,不少士兵在到處巡查,以防會出現其他的刺客。
孫承宗,熊廷弼也都來到了最核心的廂房裡麵。
袁崇煥遇刺,這件事情由不得他們不來看。
孫承宗的麵色十分難看,在這遼陽城內,竟然還有刺客,還是左天問來到遼陽的第一天就遇見了。
這種事情,可大可小。
更重要的是袁崇煥,這可是他的得意弟子,他要是真出事了,孫承宗肯定無法接受。
站在房間內,看著醫生檢查著袁崇煥的身體,孫承宗的目光不是的移向了自己身邊的熊廷弼。
目光中帶著不悅。
熊廷弼感受到了孫承宗的目光,但是他並冇有在意。
這件事情,本來就是他的失誤,低著頭,神色中帶著懊悔。
他在意這個新來的遼東提督了,今天一直都在思考這件事情,冇想到,僅僅是這些許的放鬆,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情況怎麼樣。”
看著低著頭的熊廷弼,這傢夥人高馬大的,原本還帶點書生氣息,可是在這遼東待久了,那股莽漢的味道實在是太重。
這樣低著頭站在那裡,看的讓人很不適應。
“一共五名此刻,除了擊殺的那傢夥,府裡還有兩人,剩下的兩人在城中接應,都被找出來了。”
熊廷弼輕聲的回話,遼陽城裡出現了此刻,是他遼東經略的問題,也由不得熊廷弼不心虛。
“五名刺客?好啊,這遼陽的城池,怕是爛成了篩子了吧!”
站在一旁的孫承宗開口冷笑一聲,他來這遼陽是為了督戰,所以孫承宗很識趣的並冇有插手遼東戰場的指揮。
而是讓熊廷弼和袁崇煥,這兩個對遼東極為熟悉的人安排戰事,除非有特彆不合規矩的事情,不然他並不會開口。
隻是現在,自己的子弟在遼東戰場上打出了功績,自己還身受重傷。
這熊廷弼,冇有任何動靜不說,還讓遼陽城池裡麵出現了刺客。
這樣原本就看他不順眼的孫承宗,更加的氣憤。
熊廷弼低頭站在那裡冇有說話,孫承宗是兵部尚書,本身軍中職位和聲望就比自己高出不少。
更何況,這一次還是給他逮到了把柄,熊廷弼冇有什麼好辯解的。
看著對方在左天問麵前給自己上眼藥,熊廷弼隻能夠閉口不言。
隻要不打亂他在遼東的部署,不讓這遼東戰場的情況變得更壞,其他事情,熊廷弼都可以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