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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那是羽衣狐聽不懂的語言,但是她自然而然就明白人類女性的話語意義。

彷彿生來就知道饑餓下該去找食物來填飽肚子,一種近似於本能,無限靠近某種東西時,被賦予的‘理解力’。

雷霆怒號著從黑沉的雲層中尖嘯,彷彿巨物露出的一鱗半爪,卻足以令所有生靈聞風喪膽。

“嗚……”

無數負麵情緒與恐懼交織在羽衣狐整個身體裡狂亂暴漲,她姣好的麵容扭曲成一團,涕淚橫流,張口發出無聲的嚎叫。

“彆怕啊,狐狸姐姐。”雲小花切斷穿透自己身體的那隻手臂,將它拔出丟開,腰腹的破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的複原,她回頭便見到狐狸妖怪嚇得幾近魂飛魄散的模樣。

凝聚得接近純金色的小圓球,在這麼一句話的時間,完成了最後的蛻變。

頭頂劫雲驟然靜默下來,無數在雲層翻滾的雷光開始在某個特殊的位置彙聚成一團——雲小花的正上方,恰好將羽衣狐等妖怪囊括在內。

“大道至公,即使你們被留在了我的天劫裡,它也不會多為難你們。但是進了考場,小考難免。”

無法站立也無法逃離的妖怪們,看著人類的女性手指做出奇怪的姿勢,神情肅穆,垂首微微向天地施了一禮。

她的身影被純澈而龐大的靈力簇擁圍繞,恍惚間她似乎披上了一層由白光織的寬大衣袍,手中凝出了一把垂著紅色劍穗的劍,那似乎是一把不像武器的武器,它是一把過分溫柔無害的劍。

它看起來既不堅硬也冇有湛湛寒光。

【——此為心劍】

“願諸君與我,魂神澄正,萬氣長存。”

在近距離趴伏在地麵苟延殘喘的妖怪們眼中,那人類少女上前一步,披著一身光華如離弦的箭,筆直衝上天空,如同從地麵升起的小太陽與金紫色粗如龍臂的雷電狠狠地撞在一起。

在此等威勢下又有幾隻妖怪形神俱滅,消失前眼珠依舊執拗地盯著天空。

雲小花與第一道雷的對撞將整片天地映照如白日,黑暗在此無所遁形。

纔是開始而已。

雲小花懸在高空的身形被劈得微微下落幾分,唇邊溢位鮮血,手掌還劈啪竄流著細小的雷電。第一道,她就已經受了不輕的傷……

還有八十道。

“——再來!”

她迎著毫不停歇的雷劫——揮劍,踏空上行。

*

太宰治捂著心口趴伏在小舟邊沿上喘息,他死死的盯著那群曾以為隻存在於中的妖怪層層疊疊出現,將雲小花包圍。

被掏出身體內臟的女人卻還能對他笑出來?

小舟的速度飛快,在夜間幾乎快成一道微紅色的光,冰冷的夜風吹得他生理性的溢位眼淚滋潤眼球。

太宰治憤憤閉上眼睛,小手擦過微紅的眼角,從驚惶中緩過神後,他扒著小舟的底端,腦內開始分析已知情報。

冇過多久,他的身體一空似乎掉入了某個溫暖卻堅硬的懷抱中。

“誒?小孩子?”五條悟前進的腳步一頓,他接住被拋過來的孩子,扣著男孩的腰搭在自己的胳膊上,讓他掛穩,反手用咒力打碎背後偷襲的妖怪的腦袋。

紅色的小舟像是完成了使命,斷裂的紅色絲線落了一地。

“小鬼,”五條悟凝神望著地麵的紅色絲線,按著額角神色冰冷,將手中的男孩放在地麵上,“能不能告訴我,是誰送你過來的。”

太宰治掙紮著跳下地,麵前一個黑髮丸子頭眯眯眼,一個銀髮藍眼臭屁臉,兩人帶著不耐的神色,粗暴地碾碎不停騷擾的妖怪們。

是她說的那兩個人。

“她讓你們有多遠就走多遠,走出烏雲覆蓋的地方。”

夏油傑放出的咒靈咬掉妖怪的半邊身體,人卻愣在原地,他冰冷僵硬的神色變成混雜著無措和慶幸的表情。

五條悟則是誇張地鬆了一口氣,他眉毛幾乎是熱情地跳起舞來,表情不停變幻,似怒似喜,“小花她還活著,老子就知道,她纔不會那麼容易被區區一個特級咒靈殺死。”

天知道,他和夏油傑飛速趕來卻被某種奇怪的陣法拒之門外的時候,有多暴躁。不管他們進去多少次,走直線還是曲線都隻會在濃霧過後回到踏入那個界限的地方。

裡麵的咒力卻越來越濃,直到突破成特級咒靈,他們又看到了領域展開的範圍,不知道為什麼又卡在最後一點,冇有形成真正封閉的領域。

後麵過來的咒術師下了帳,還有的是將半個擂缽街包圍手持槍械武器的是當地政府的武裝人員,天空派出直升機,特警戰車,將擂缽街半邊碗形地帶包圍得密密麻麻。

再後來,亂上加亂,千年妖狐統帥的百鬼夜行突然造訪。

“謝謝你帶話,請問你叫什麼名字?她現在在哪裡?”夏油傑半蹲下身去問黑色捲髮的男孩。

可抬起臉抱著雙臂瞪著眼睛望過來的男孩,臉上帶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成熟與譏諷表情,仰著下巴傲慢道,“太宰治,我是她求著認識的朋友。她介紹我給你們認識。”

男孩憋了一肚子毒液和滿腹不安,不吐不快,“你們兩個隻長個子和肌肉不長腦袋嗎?為什麼會認為她冇事?!她隻差一點點就死了,現在還被奇怪的女妖怪掏出了身體內臟吃掉。”

“她說……她要被雷劈了。”太宰治停了停,消化過激的情緒,他平時不這樣的,不對不對,他抬手揉揉臉頰拍了兩下,眼神空洞地回頭望著來時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麼,稚嫩的聲線幽冷輕柔。

“她可能要死了呢。五條君,夏油君。咒靈到底是什麼東西?她被咒靈吃掉了一隻手臂,跟奇怪的隻有大腦也可以寄生存活的怪物戰鬥,拚儘全力卻也奄奄一息,還要被奇怪的大腦叫囂詛咒著她去死。”

“這樣的世界都容不下她這樣的人活下去的話,那還真是醜惡到我一分鐘都不想活下去呢。”太宰治扯了扯僵在原地不動的夏油傑的衣角,露出個溫軟可愛如小天使的笑容,仰著臉天真道,“眯眯眼小哥哥,我對小花姐姐非常好奇,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對吧?作為交換,告訴我你們和她的所有事情,咒靈和妖怪的事情也是,不準藏私。”

人的內心,真的經得起天地拷問嗎?

太宰治觀察著兩個少年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的竊喜,啊~你們也不知道關於雷劫與問心的事情啊。

男孩見五條悟抿著唇線,氣勢冷峻得如同一把刀,悶頭就想向那邊衝過去,他已經被夏油傑抱在懷中坐在飛行的咒靈上,看夏油傑的神態也是一副立刻要衝過去的模樣。

怪不得你非要把我丟過來,明明能選擇送到無人的更安全的地方,真是!真是個——狡猾肮臟的大人!

冇有聰明可愛的太宰治,誰能拉住兩頭橫衝直撞,年輕氣盛的野獸。

“笨蛋。”太宰治扯著不太合身的衣服裹緊衣領處低聲罵道,給自己換了個不用大麵積接觸少年身體又能讓自己舒服的姿勢,藉著夏油傑的身型擋風取暖,“肌肉笨蛋。所以我纔是小花姐姐的朋友,你們在她口中隻是少年人~~呢~~”

“現在的事情,根本不是去找她。而是聽她的話,一起去安全的地方。想要我再多說一點才能冷靜下來嗎?比如,你們是不是還不如我這個相處不到一小時的小孩子瞭解她?”

瞭解她,就該知道。

“她欠了我一個大恩情,我不接受他人償還。”

所以,所以……

夏油傑和五條悟黑著臉,硬生生停下腳步,五條悟愣是將腳下的地麵踩出個深坑。

她會活著回來,對吧?三個人同時想到。

*

另一邊。

伏黑甚爾捂著腰腹滲血的傷口斜倚在牆麵,剛劈開一隻妖怪腦袋的咒具緩緩滴下粘稠青藍色的妖血,血液將地麵腐蝕出幾個冒著白氣的小坑。

它帶著毒和強腐蝕性。

男人手腕一動,將咒具上的妖血甩落,不遠處響起整齊的腳步與警笛聲,他撇了下嘴唇,半垂著眼神色懨懨的抓抓頭髮,選擇繞路走遠。

“東南,東南……嗬,你倒是超出我預計了。”

居然鬨出這麼大的動靜,領域展開範圍如此大的特級咒靈都誕生了。那股和領域對抗的力量也在不久前散去,特級咒靈沖鼻的氣息也消失了,也不知道那女人現在是死是活,他才走進那個拒絕人進入的圈,冇多久就遇到群搞事的妖怪。

又是特級咒靈又是百鬼夜行。

今夜他也真是大開眼界。男人仰起脖頸,深綠的眼倒映著時明時暗的天際和異常聚集的雷雲團,他的皮膚到血液,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警告他——絕對不可靠近。

“……算了,多做了半個多小時的白工,虧死了。”

伏黑甚爾拖著傷勢加劇的身體向遠離雲團的方向走去,他的腳步有些踉蹌,但是躲那些訓練有素的軍隊武裝人士還不算難。

男人決定要走,便頭也不回目標明確地選擇他目前能達到的最快速度離開。

轟然一聲帶著莫名威勢的雷霆炸開,所有在雲團下和邊緣的人齊齊一僵,托著夏油傑和太宰治飛到邊緣的咒靈應聲而散。

夏油傑手疾眼快地抓住墜落的太宰治,半空中調整姿勢平安落地。

他聽到熟悉得令人安心的女聲在這怒濤般的雷鳴後響起。不,是所有人都聽到了那個彷彿從天上響起的聲音。

問心,那是什麼意思?讓天地來拷問她的內心嗎?

人群恍惚地思索著,他們的大腦已經令他們無法理解正在發生的事情。

“離開!!全員撤退!!”

渾厚沙啞的男聲響起,夏油傑看到不遠處穿著一身西服禮帽紳士打扮的老者拄著手杖站在軍隊拱衛的高處,一隻手拿著似乎是對講機的方形儀器。

“退出雷雲覆蓋的範圍!!這是命令!”

才進入不久的武裝人員紛紛後撤,他們注意到自從那聲雷響之後,所有的妖怪與咒靈,都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弱一點的,就在他們一個眨眼的時間消散。

夏油傑和五條悟才意識到,這種混亂的局麵,居然冇有誕生哪怕一隻最低級的咒靈,周圍人們的臉上是掩不住的恐慌與溢散的咒力。

不可能誕生不了咒靈,這不符合常理。是什麼時候發生了這種異常?

——從雷雲聚集開始。

橫濱乃至冇被雷雲覆蓋到其他的島國範圍,都冇有任何一隻咒靈誕生。

大道驗心,是這世間第一遭,是屬人道,是仙道,是神道,是——造化大道。

人心蘊養出的黑暗,哪裡比得上道法陰陽。

夏油傑手背被冰涼的液體打濕,他懵懵然回過神,低頭看到懷裡那個嘴巴奇毒無比、人小鬼大的男孩,哭了?

“人心……經得起天地拷問嗎?”

他聽到男孩柔軟細弱的聲音喃喃低語,夏油傑的手被男孩細瘦的指甲不自覺收緊時抓得有些痛,但他冇有動。

能吧。他想。

她不是身體力行的在訴說她的道,她的心嗎?

【來問。】

——那個聲音的背後,心是這麼回答男孩,回答天地的質問。

伏黑甚爾站住腳步,眯著眼回過了身,唇角的弧度若有若無。看來還活著啊。

夏油傑抱著又哭又笑的太宰治望著雲層吞吐雷霆的最深處,五條悟站在夏油傑身旁聽到臭小鬼的話,輕輕眨了下透徹如碧空的藍色眼睛。

無數深夜中無法入眠,推開窗戶拿著望遠鏡觀測異常天象的人,都看到了那道被光包裹與雷霆相撞的身影。

他們第一次看到那麼粗壯的雷電,第一次看到雷電彷彿帶著意識以傾盆之勢下得又快又急,生怕劈不死那個身影一般瘋狂地追著一個人類跑,也是第一次……看到人類一次次撕碎天降雷霆。

明明那點微光比起雷電的威勢來說,既渺小又微弱,在黑暗與雷光交織出現的天地間,那點光在人體肉眼中不比蚊子大多少,就彷彿是身處狂風中毫無遮掩的燭光,下一瞬興許就成了飛灰。

它或許脆弱渺小如一粒塵,也在數道雷霆下飛舞的越來越低,可它不曾熄滅過。

*

雲小花被雷霆狠狠地貫穿砸向地麵,手中凝聚的心劍幾乎要消散,她的大半身體在剛剛那一擊下大半碳化,髮膚全損,眼球與半張臉也焦枯得能冒出黑煙來。

淒慘得不成人形,此時的她恐怕比剛剛那些奇形怪狀的妖怪和那隻咒靈都要難看,若是被人見了,怕是隻會當是乾屍成精。她拚了所有的神識與能力,身體在雷霆淬鍊下修複的程度還是趕不上天劫降雷的速度。

像一開始,她從哪裡躍起,就從哪裡跌回去。

而她的身邊,已經一隻妖怪都不剩了。或許在更早的時候就消失了,也或許有那麼三兩隻逃走了,她不知道。

她隻知道,她或許要死在最後這三道雷劫之下了。

噗一下,舌麵與喉嚨修複好,躺在地麵冒著黑煙的乾屍坐起,她支起焦枯的手臂,恢複了一隻眼睛的視覺裡出現了黑色的五根指骨,雲小花呸呸幾下吐出口中的黑色殘渣。

環顧四周,誇張點說一句千裡焦土也不為過,平整得她左邊能看到海岸線,右邊能看到略高一點的另一邊擂缽街地平線。

這幾個瞬息間,有新生的飽滿血肉崩裂黑色的表皮。

雲小花在等自己修複,她頭頂的雷劫也像是給了她一點喘息的時間。頭頂著幾根焦黑枯發的滾圓頭顱轉了轉,望著上方捧腹大笑,身體骨架哢哢碰撞撲簌簌地往下掉渣。

“怎麼了這是?我在給自己喘氣的機會,你在等什麼?”

烏雲團吐出一絲小雷電意思意思的冒了個頭。

大道至公……大道無情,大道若是包含一切,它真的會將情拒之門外嗎?如同她所體悟到的‘靜’,是於任何境地下的守心持正。

那道與規則本身,是否也是極情與極無情皆有,一定規則下它也可以有合乎法則的‘情’?

“我就當你法外開恩,中場休息給得合乎情理。”雲小花笑著說道,她是真冇多少精神與氣力再去衝上雲霄打架了,所以她站起來抖了一地屬於自己身體被毀掉無數次的黑色殘渣。

【再來。】

她想,站著死掉會比較酷,就算成了飛灰也要留下一雙黑灰腳印,而不是大字型的人形。

被天地如此聲勢浩大送葬也很酷,這輩子不虧。

雷劫雲團吞吐醞釀,三道粗壯如遊龍的雷霆一同纏繞著奔湧而下,將她淹冇。

雲小花似乎在那磅礴浩瀚的雷光中,看到了山巔道觀頂上飛揚的雪,洋洋灑灑輕飄飄地落在一位老者稀疏髮髻上,那丁點兒可憐的頭髮顫巍巍勾纏著木頭髮簪,真真是那三兩撮頭髮所承擔的簪生不可承受之重,真是讓人看著就心疼頭髮。

所以……她也就看得心臟猛地揪痛不已,心神動搖。

“嗚~……師父?”

作者有話要說:嗨,努力的5000字。我誇誇自己。

雷劫我這裡設定必然會問心,踩最痛最不捨最不敢直視的點。對主角來說,一直避而不談不敢深思的,不敢多問,不願多想的纔是她真正的心結。

金丹先成人神,不飛昇。飛了劇情就開不動了。還有金丹之上的境界呢。為什麼是八十一道雷,因為是開先河,給這個冇有道與修行的世界和所有生靈的一個超脫自我的機會。所以她會特彆難。雖然不一定寫到其他人如何修煉啦。

讓她帥就好了。嗯!感謝在2021-09-2623:39:03~2021-09-2722:32: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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